第四十三章 教你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5011
  第四十三章 教你

    ,可我也沒有人喜歡。,

    尹嬋領會了他話中之意, 稍做遲疑,低聲反問他:“所以公子,還要待在這裏?”

    謝厭沒回話, 眼神堅定。

    這、這叫什麽,尹嬋絞著手指, 口吻有些說不清難道明的委屈, 倏地瞪他一眼:“不走便不走, 誰又能幹涉您呢。”

    她轉身,頭也不回, 返回綠水園。

    謝厭驚愕地想喊住她, 唇張了張, 但腦中一息空白,什麽都沒說出口, 呆立原地。

    茫然了一下才知道尹嬋生他的氣, 手鬆鬆垂下,宛如失了魂魄的軀體直愣愣坐回石旁。

    隻是, 如此一來,起初落坐時的一副不拘恣意的模樣, 現在卻,

    四肢硬邦邦,端正嚴謹, 委實像被誰點了穴道。

    杵在園外, 倒真與那正經八百的門神相差無幾了。

    謝厭不發一言,周身自上而下沮喪起來,麵上冷淡, 叫旁人暫且看不出什麽。

    但若常年隨他左右的宋鷲在,一眼就能瞧出他眼裏的忐忑。

    那搭在膝頭的兩隻手, 修長勁瘦的五指時不時攥一下衣角, 指尖輕抖。

    謝厭窘迫地坐著, 正想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倏地,一道青衫倩影自他眼前施施然走過。

    他眉梢驟抬了一下,敏銳地躍起,佇立石旁,烏黑眼眸追去。

    尹嬋似沒瞧見這有一人,蓮步淺移,悠悠地越過他。

    “尹嬋。”謝厭情急喚道。

    尹嬋這才回頭,舍了他一個眼神,不甚在意般輕哼:“公子喜歡綠水園便好好在這兒,我先走了,恕不奉陪。”

    謝厭耳邊“轟”的一聲,神情錯愕,一時並未聽出其中深意。

    直到楚楚和阿秀相攜走來。

    楚楚攤手道:“小姐稱府裏有事,需得回去,便告辭了。”

    謝厭腦中煙花炸開,很快追去。

    尹嬋步履漸慢,還沒下石階,謝厭的腳步聲便在她耳畔響起。

    她並未回頭,裝著聽不見,慢悠悠往下走。隻是在無人瞧見的地方,唇邊陷了兩點梨渦,輕輕一笑。

    行到階下路旁時,謝厭動作利索地繞她身前去。

    尹嬋適時一停。

    謝厭垂了眼皮,還未緩過神來,聲音很輕很輕地問:“你不參加賞春宴了?”

    尹嬋歪頭,眼珠分外的瑩亮,不答反問:“公子想我去?”

    “不想。”謝厭想也不想便張口。

    下意識說完後,頓覺如此幹涉尹嬋的行徑,實在自私,情急地找補,忙搖頭,話也支吾了:“我、我不是,”

    話到此望向尹嬋清潤無辜的眸子,心內一閃。

    轉念又想,他本就是自私到極致的人,尹嬋早該知曉。

    那一瞬,他攥手成拳,指尖拚力摳著掌心,定定對準尹嬋的眼睛,看著她,重複了一遍:“不想。”

    尹嬋不惱他,隻是蹙眉,美眸含著疑惑:“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山內驚起鳥鳴,吵擾了這片默然之地。

    尹嬋安靜等他回答,借著這機會,趁勢偷偷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看他被疤痕覆滿的麵孔,因自己的話,一點一點發出奇怪的變化。

    他臉紅了。

    尹嬋思忖,以謝厭往日的模樣,該是說不出一二三來。

    倒是她多此一舉平白發問了。

    正當她輕輕地歎,欲要轉過旁的話題時,謝厭忽然沉了沉肩,收緊雙手,一本正經地說:“時時刻刻在我身邊。”

    尹嬋氣息尚未喘勻,就聽見這話,臉頰也跟他一樣霎時變得紅通通,睜圓眼睛呆呆地看向他,啐道:“你不嫌煩,我還嫌呢,”

    謝厭目光之中藏著半絲困惑:“我實話實稟。”

    可、可再大的實話也沒道理這麽說出來,尹嬋臉紅得很,羞得無地自容,飛快往旁走去。

    卻隻她自個兒清楚,這紅暈,絕非害臊,不過是被戳穿了念頭的羞赧。

   ,

    回程時,尹嬋沒有與楚楚阿秀同路,將車轎留給了她們。

    後對謝厭說:“四周山景俏麗,信步一走可好?”

    謝厭求之不得。

    山色美麗,灌木叢生,鳥雀輕鳴,山腳下的道路兩旁是莊稼地,可見零星幾處農戶。

    謝厭來時是策馬,這會便解了拴在樹旁的駿馬,牽著它,與尹嬋並肩而行。

    道邊野花甚美,尹嬋目光被引去,沒發現身旁的男子正用餘光悄悄地看她。

    謝厭神情平靜,突然問:“楚楚說,近兩日你時而嗜睡?”

    談起此事尹嬋便沒心思看花了。

    她其實並非是因病便整日哀天怨地的性子,往年偶生風寒也不喊怕,更不明白為何來原州見得事情多了,反倒比從前還斤斤計較些。

    嗜睡的毛病鬧她得緊,不由點點頭,扭頭目視謝厭。

    想和他說說,哪知謝厭猛地收回視線,梗著脖子直直盯向前麵的道路,似乎很怕被她看出什麽。

    尹嬋輕“唔”了聲,沒有多想,不自覺軟了聲宛如撒嬌:“楚楚說正是去蒼盤山太累了,才致發困。”

    謝厭輕而易舉聽見了她的嬌聲,沒敢偏頭去看,瞳仁微縮,閉了閉眸,方道:“是我的錯,不該帶你去。”

    正如楚楚的話,罪魁是他,倘若當日沒有提出要求,蘇臣豈能傷她。

    山間的風颯颯穿過,謝厭的眼睫被吹得抖顫,懊悔的情緒加身,一遍遍催動他竄涼的後脊。

    可尹嬋並不後悔去蒼盤山。

    即使那日重現,她也會像謝厭幾次三番所說般“若再得機會,一如既往”。

    “與公子何幹。”尹嬋抿了唇,慢慢道,“要怪,隻能怪我體虛身弱,難禁風吹雨打。”

    謝厭倏地看向她,尹嬋嘴角下撇,自己和自己使著悶氣。

    他眸子劃過一絲黯淡,目光冷了幾分,一字一頓道:“別怕,過幾日就會好。”

    “楚楚也說是呢。”尹嬋沒往別地兒想,更不理解謝厭的話中深意,聽他一說,唇側輕挑,“楚楚開了安神藥,我今日覺著好多了。”

    謝厭沉沉一聲“嗯”。

    兩人信步而行。

    尹嬋遠遠瞧見幾隻粉蝶,落在野花叢裏,眼眸含笑,腳下不由加快。

    謝厭忽然道:“明日,我便去見蘇臣背後之人。”

    尹嬋霍地停步,扭頭,眉梢一凝。蘇臣身份不簡單,那些人是為見到謝厭,更意在原州,她不免感到了危險。

    謝厭慢悠悠地負著手,兀自道:“此事不宜再耽擱,即便我能等,難保不會再出現一個蘇臣。”

    尹嬋豈會不知這事的重要,謝厭繃著臉,長眸緊蹙,更讓她覺出緊張,不由道:“你已和蘇臣約好了,去什麽地方見,誰與你一道,歐陽大人和宋先生去嗎?”

    謝厭站定未動,垂目看了她一陣:“你在擔心我?”

    談議正事竟能分神想這些,尹嬋惱得眼尾飄紅,蹙眉背過身,慢吞吞地走到路旁,遙看那莊稼地與農莊,含含糊糊說,“,誰擔心。”

    那日官邸牢房,他鞭笞蘇臣的場景曆曆在目,這人既凶又橫,有什麽值得擔心?

    尹嬋想罷,氣勁兒更盛,絞著手指胡亂說:“我倒該擔心他們,那些人見了公子,公子恐怕得不留情麵地殺光了。”

    謝厭沉步到她身旁,視野隻見她微紅的側臉,嘴唇抿緊:“你擔心他們,我便更不手軟。”

    “你!”尹嬋心尖一麻,立刻瞪著眼凶道。

    聲音也衝了起來,似忍無可忍,瞪了眼氣鼓鼓道:“如何不手軟?公子要和對待蘇臣一般,握著長鞭抽,再用匕首刺?”

    謝厭稍頓,藏匿心底的卑劣驅使著他、有意將本性剖露於尹嬋,叫她看得明白,沉聲道:“不止。”

    尹嬋眉梢更蹙:“你說什麽?”

    謝厭有一瞬不自然的沉默,很快,靜靜地凝視著她,烏眸晦暗:“我會先用最粗的鐵鏈捆住他們,再拿匕首一刀又一刀地割下手臂、前胸、腹部的肌膚和血肉。他們不會死,必須留著這條命,押在獄裏,晨時給鞭子沾上鹽,鞭打無數。午後潑冷水叫醒這些廢人,晚間行棍刑。我要他們難生,也難死。就這麽吊著,任我折磨。”

    當日鞭笞蘇臣有多殘暴,而今的話便較之更甚十分。

    尹嬋實在聽不下去,他每說一句,頭皮便跟著冷麻一分。

    但若時至今日,還分不出謝厭的話何時是故意,何時是真情,她便白待在謝厭身旁這麽久了。

    尹嬋悠地彎了彎唇:“你傻不傻,莫非當著其他女子,也這般說過?不怕嚇到她?”

    謝厭壓低聲音:“沒有其他,隻有你。”

    尹嬋驟然語塞,從他直勾勾的眼神裏躲開,身子一轉越了過去,快步往前。

    謝厭舔了舔幹澀的唇角,眼皮抖了兩下。BaN

    尹嬋跑得倒快,隻三兩下工夫,就離他很遠了,謝厭抬手按在胸口,斂去眼底蠢蠢欲動的痕跡,大步跟上。

    尹嬋一個勁兒往前,始終與謝厭有幾步之隔。

    沒走多久,一名村婦打扮的婦人牽著三四歲的孩童一瘸一拐走來。

    看見他們後,招了招手,隨後便沒了力氣,狼狽地癱坐在地。

    尹嬋連忙過去。

    “夫人身體不適?”

    村婦嘴唇發白,額頭汗珠如雨,苦笑道:“我去山上撿柴,崴了腳。”

    尹嬋回頭:“公子有藥麽?”

    謝厭自馬背的布袋裏拿出一罐藥:“擦兩日便好。”

    尹嬋仰起臉,朝他一笑。

    “夫人,是哪邊的腳崴著了,我先幫你擦藥。”

    村婦叫孩子到一旁玩去,將鞋襪脫了,又挽起右邊褲腿,感激道:“謝謝姑娘了。”

    “舉手之勞。”尹嬋打開瓶罐。

    謝厭轉身,自覺走開,背著手靜看路旁的莊稼地,安靜等尹嬋。

    不多時,耳畔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淡淡睨去,村婦帶的孩童不知何時走到他旁邊,仰著小臉,眼含好奇。

    對隻到他膝頭的小子,謝厭僅瞥了一下便收回眼神,沒想理他,兀自遙看對麵。

    腦中想的是蘇臣及背後主子一事。

    忽然,那小子嘴巴含著手指,顫顫巍巍繞到他另一邊。

    照舊用一雙天真到極致的眸子打量謝厭的臉,看出神時,還發出了幾道疑惑的聲音。

    謝厭神思被斷,眉梢狠狠皺起,瞪他一眼。

    小子的臉呆了下,下一瞬,“哇,”地大聲哭嚎。抓起一把石子,用力朝謝厭的臉扔去,一邊扔一邊哭喊:“有妖怪,書裏的妖怪出來害人了,打死你!打死你!”

    謝厭眼疾手快擋住石子,抓在手心,往旁一丟,目光頓時沉下。

    孩童更害怕,哭喊不休。

    尹嬋正擦好藥膏,聞聲,同村婦一起回頭,雙雙臉色大變。

    兩人慌忙走近,但來不及,謝厭已提著小孩的衣領,把他拽起來,往旁邊草叢堆一扔。

    雖沒傷到,但摔了一屁股蹲,哭嚎愈發震天撼地,其間伴隨著妖怪和鬼,叫得不停。

    “你這孩子,怎麽不懂禮,快向謝公子道歉!”村婦哄著兒子。

    謝厭好似渾不在意,自打尹嬋過來,便垂眼看她,嘴唇稍稍壓下,像在訴說著委屈。

    尹嬋蹙眉,著急忙慌地細看他的臉,沒被石子砸到才放了心。

    小子被娘親壓著過來道歉。

    謝厭輕笑一下,略彎著腰,傾身嚇唬他:“怕嗎?”

    淚啪嗒啪嗒沒盡,卻又對上這張瘢痕交錯的臉,小孩傻了,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謝厭反倒把臉離得更近,幽幽道:“怕,就多看幾眼。”

    孩子如聞噩耗:“嗚哇,”

    謝厭直起身,眼神冷寂,唇輕啟:“還不走?”

    村婦立刻把孩子帶走。

    謝厭扭頭,撞上一雙擔憂的眸子,他問:“若你幼時看見這幅容貌,會不會同他一樣,毛骨悚然?”

    尹嬋瞧他還有心思嚇唬孩子,便知並未傷到,努唇,俏生生地一哼:“當然,可害怕了,會連日做許久的噩夢。”

    謝厭忽然笑出聲。

    尹嬋一頓,捧著臉湊近他:“不信?公子是忘了石花巷?”

    謝厭笑意更深。

    石花巷難忘,四年前初見尹嬋時的另一道深巷,亦更難忘。

    那時,他的臉明明比如今的還要肮髒不堪。

    可她沒哭,反而笑,笑靨如太陽燦爛。

    謝厭並未道出往事,看著尹嬋近在咫尺的麵容,再一次試圖把卑劣展露。

    他傾身過去,低低地開口,每說一字,氣息在情曖與試探中交纏:“你猜,方才我聽他哭喊時,在想什麽?”

    尹嬋眨眨眼沒來得及說。

    謝厭餘光輕晃了一下,故作狠聲:“想殺他,在他臉上劃出十道、二十三十道口子。”

    這話裏多狠厲蠻橫,便有多心虛,甚至不敢細看尹嬋。

    可他越這麽說,尹嬋越發瞧出不對勁。

    甚至覺得,他隻是在自己麵前掩飾潛伏已久的自卑與厭棄。

    她非常、非常不願眼前之人妄自菲薄。

    相比他一遍遍把自認醜陋的一麵暴露出來,尹嬋更希望他自信,但又舍不得他日複一日宛如癡戀與著魔般的目光。

    她有小小的心思,隻想獨占。

    尹嬋搖了搖頭,神情露出幾分不讚同:“這樣不對。”

    謝厭詫然:“什麽?”

    “公子,我教你,這種時候該怎麽做?”尹嬋忽然伸手,指尖碰到他的眉骨。

    高聳的眉弓,是左臉長疤的初始。

    尹嬋歪頭,湊近了些:“首先,說出狠話時,眼睛要直直地望著對方。”

    謝厭心知方才那目光閃躲已被她看得明了,呼吸頓塞,喘息難安。

    尹嬋纖長細嫩的指尖,慢慢繞著側臉的輪廓,最後停在下頜:“第二,捏著那人的臉說,我品貌如何,與爾何幹?”

    謝厭心跳跟隨她微涼的手指而動,胸口起伏愈重。

    他喉結滾動:“第三呢?”

    “第三便說,若你等有朝一日如我一般,誰喜歡?”

    謝厭聲音低弱:“可我也沒有人喜歡。”

    “是嗎?”尹嬋撫他右臉的長疤,將唇印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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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我就覺得阿嬋特給力,愛了愛了!倒還得我們小姑娘主動,小謝這也太不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多來點】

    【好耶 喜歡甜甜】

    【她a上去了!!】

    【甜甜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