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二甲首
作者:蘋果上的豹      更新:2020-03-29 22:47      字數:2486
  風雪來臨之前總是平靜的,台風的中心也往往平靜的不像話。

  比如此時的阿烏,忘了一切的阿烏渾然不知外界的猙獰變化。

  他,站在街邊上發愣。

  阿烏自信自己跟蹤的沒有問題,這也太奇怪了,那個殺人的大漢插翅飛了不成?眼看自己就要找到這夥人的巢穴,找出他們是什麽人了,竟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無辜的鳥兒跟丟了它的餌,而身後的大網正在飄搖——阿烏一陣焦躁。

  這裏已經到了十六寺的邊上,周邊到寺裏禮拜的信眾很多。阿烏混在人群中四處觀察。

  他們是十六寺的人?這種可能性不大。十六寺是北山大法師修行的地方,為了表示對大法師的尊重,白駝城根本沒有朝廷的駐兵,一切以大法師的管轄為主,整個白駝城都是大法師的,草原都是大法師的。十六寺要想捉拿一個人,大張旗鼓派出教兵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遮遮掩掩,派這種打手、凶狗什麽的。

  他們躲在寺裏麵?似乎可能性也不大。十六寺裏麵除了修行的僧人,就是為寺裏服務的奴隸——寺丁,是一個很嚴肅的地方,怎會容納這樣的人?

  阿烏困惑的四處望去,他的目光停留在緊挨著錢莊的山右會館的飛簷上。

  是山右會館?不知為什麽,阿烏對山右會館有一種特殊的關注。在草原上,當他不喜歡的少主出現時,他馬上猜測少主是山右的人,此時跟人跟丟了,他同樣馬上懷疑進了山右會館。是他對山右人懷著直覺的懷疑呢,還是在失憶以前他就對山右人格外有敵意?

  現在已經不得而知了,他隻能按照心裏的好惡,進行判斷,卻不知道這個判斷對不對。

  阿烏的腦子有點亂,就像這亂哄哄的人流。

  隨著人流進入山右會館,阿烏才發現這裏麵正熱鬧到鼎沸——時已正午,卻沒人吃飯,院子裏人頭攢動,都在伸著脖子看向最大的那座大廳。大廳最上首坐了三個表情肅穆、臉上寫著“德高望重”的人,三人麵前卻擺了兩張相對的桌子,桌子上堆滿了各種紙張,桌邊各自站著一個人。左邊是一個白淨文雅、令人一見而心生好感的老者,右邊是一個臉色鐵青、眼中幾乎要噴火的青年人。

  阿烏見二人都穿著儒衫,大廳裏在座的也大多文人打扮,就問旁邊人:“幹啥?鬥詩文?”旁邊人從鼻子裏噴口氣:“鬥、錢!”

  阿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瞅了瞅周邊,看見有張桌子還有空座,圍觀的人卻沒人去坐。他顧不得多想,過去一屁股坐下,問旁邊一個滿臉緊張的白胖年輕人,問道:“兄弟,這是在做啥?”

  年輕人正緊張得無處宣泄,見有人問,馬上竹筒倒豆子的罵道:

  “****!&&&!選今年的十二甲首,打擂台呢!白駝城的規矩,做買賣可以,但是商人們要組織起來,形成保甲,城內12甲,再公推一個甲首,居中維護、協調買賣秩序。甲首每年末換一次。白駝城的買賣一般都是山右人在做,咱山右人出奇抱團,外人水潑不進,往年這12甲首都是咱們山右各大家族象征性的選一選,說是誰家貨值大,就由誰家做,實際上差不多是各家輪流做。

  今年卻他*的出了幺蛾子,有個外鄉人突然崛起,剛剛發難,一定要搶這個甲首做,他抓住誰的貨值大誰做甲首這一規矩,提前調來極大的貨值和頭寸,而山右的各家根本沒有防備,手裏頭沒有那麽多貨值和頭寸,也來不及串貨,貨單都已登記了,就被他僵在這裏。山右各家勢力最大的王家已經傾盡家底了,還是僅僅能和他拚個平手。

  他*的,老子平時不那麽大手大腳就好了,這時候隻要有千兩銀子,就能成為駱駝上最後一根稻草了……唉,我昨天把那銀子留著就好了……”

  他還想喋喋不休的說下去,忽然發現旁邊這人掏出兩張紙:“給,這些夠不夠?”

  “啥?銀票?”白胖年輕人瞪大眼,對麵這個不起眼的黑小夥子遞給他的,可不就是兩張見票即兌的千兩龍頭銀票?兩張啊,足夠了。

  “啥意思?”不過到底是商家子弟,白胖年輕人一看到錢,馬上清醒過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就是他從小受的教育。

  “不是差錢嗎?我這裏有,拿去,先用。”黑小夥子很直爽,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這,素不相識的,你想?”

  “嗐,我最痛恨人出陰招!這錢是借給你過個橋,又不是不讓你還,你緊張什麽?”

  “過橋利息?”

  “什麽利息?我不懂。”

  “就是你想要什麽?”白胖小子雖然白,雖然胖,但是眼睛賊亮。一切都可以交易,這也是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所以他要先問一問對方要什麽。

  “哦,你這是怕我訛你。”黑小夥子回過味兒來。

  “不,怕你是那位的托兒,給我挖坑。我昨天剛被他坑過,怕了。”白胖子朝台上一努嘴,出乎阿烏意料,他指的不是那位麵相很凶的年輕人,而是那位讓人有好感的儒雅老人。

  阿烏咧嘴一笑:“怎麽會,我最恨這種人。得了,你要是不放心,就把這錢給我入個股子。我聽說你們山右人點石成金,掙錢的本事天下第一。我不會掙錢,你要有心,這錢就算放在你那裏,幫我掙個錢,就算你還我的情了。”

  “這個好說!在下姓常,名叫常熟,這份情,領了。”

  “不客氣。我叫阿烏,我隻認你哈,別給我聲張了,我不喜歡拋頭露麵。”

  白胖年輕人咬咬牙,拿著銀票一貓腰擠進人群裏去了。

  果然,台上局麵隨後為之一變。最終,山右王家以僅僅一千兩銀子的微弱優勢,奪得本年度甲首。台上本來麵色鐵青的青年人緩過一口氣來,眼裏不再噴火,動作從容下來。而那個被稱作外鄉人的儒雅老人,白淨的麵色驟然變得青白,死人般陰沉可怕,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謀劃多時、算到骨頭裏的必勝之局——他連幾大家每一個子弟手裏的零花錢都算計到、設好陷阱了,卻被莫名其妙蹦出來的兩千兩銀子破掉,以至於在最後時刻功敗垂成,壞了大事,不禁顧不上繼續偽裝氣度,手上青筋暴露,手裏的茶杯被直接捏碎。

  阿烏注意到他捏碎的那隻茶杯,不禁想,至於嗎?咦,還是個練家子呢,居然文武雙全?這個人物不容小覷。

  阿烏若有所思,眼光開始注意此人身後,第一看有沒有年輕人跟隨,趾高氣揚的那種;二看有什麽樣的保鏢跟著,彪形大漢的那種。不過,結果很令他失望,年輕人有,但是身材高挑嚴謹,不是少主那樣的人。保鏢也有,不過是精華內斂的精幹中年人,不是街上追殺自己的人。阿烏關注的兩種人他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