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申頭端著藥碗進門，看到蕭寒庭在床邊照顧小寶，蘇沫兒在桌邊畫著什麽。

  “爹……娘……”

  小寶睡得不很安穩，一直囈語連連，小手揮舞著，被蕭寒庭握在掌心。

  “好好睡，醒了帶你去打獵。”

  他聲音雖冷，聲線卻放得低沉徐緩，一如手下為小寶擦拭冷汗的動作。

  蘇沫兒也聞聲抬頭，放下筆走到床邊，關切地問：“熱度降點兒了嗎？”

  “暫時降了，怕再晚些，還要燒起來。”

  二人一站一坐，交頸低語，眉眼間皆是關切焦灼。

  他微一恍神，似乎看到二人身影，跟另外一對夫妻重疊在一起。

  蘇沫兒見老申頭忽然站著發呆，指尖一彈，一枚黑丸正中他額頭。

  “藥好了嗎？”

  “啊，好了，好了。”

  老申頭回過神，端著藥碗過來，準備給小寶喂藥，卻被蕭寒庭半路截胡了。

  “糖呢？”

  他一手端碗，一手伸來掂了掂，示意老申頭給糖。

  “都在寶兒的百寶囊裏，我去拿。”

  隻要是能讓寶貝孫子少遭罪，老申頭甘願被指使得團團轉。

  “我這兒有，老頭兒，你跟我過來，有東西給你看。”

  蘇沫兒從腰間係著的荷包裏，掏出一塊糖遞給蕭寒庭。

  她帶著老申頭來到桌邊，將自己剛才畫下的東西指給他看。

  “天香豆蔻、一生水、鬼珠子……”

  “這，這不都是我秘藥圖譜中的珍稀藥材嗎？”

  老申頭迷茫地看著蘇沫兒。

  那圖譜她隻看過一次，就能繪製得這麽栩栩如生，這過目不忘的本事確實讓人驚歎。

  可她獨把這幾樣挑出來，是要做什麽？

  “我在城中某處，發現了這幾樣草藥。”

  蘇沫兒把謎底一揭開，老申頭立刻瞪圓了眼。

  “什麽？絕不可能！”

  他用力搖頭，抖著手又將秘藥圖譜掏出來，快速翻到記載幾樣草藥的那一頁，指著上麵的小字說：“丫頭，你好好看看，這些草藥生長環境、習性都不同。”

  “在野外的同一環境下都不能共存，更別說在這個小城裏的某處，隨意就能栽種出來。”

  “別是你看錯了，草藥長得相像的可太多了。”

  老申頭雖然竭力反駁了蘇沫兒的話，但眼底卻充盈著期待渴望，巴巴地盯著她瞧，似乎又在期待一個肯定的消息。

  “你若不信，晚上跟我去看。”

  她一句話就讓老申頭蹦起來，腳才離地，又被蘇沫兒給摁著坐下來。

  “有一點，你隻能看著，不能碰，不能聲張，更不許打什麽主意。”

  “否則你西我東，留下小寶，你自己卷包裹滾蛋。”

  蘇沫兒說話從來不打折扣，若是能像蕭寒庭那樣用武力跟她掰頭個平手，那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老申頭雖然聽了這個消息心癢難耐，但他也是極有分寸的。

  若真是那幾株稀有草藥同時被栽種出來了，種藥之人必然有過人的手段。

  他若是輕舉妄動，會壞了蘇丫頭的事不說，也會打草驚蛇，說不定就把種藥人給嚇跑了。

  所以他把瘦弱的胸脯拍得“砰砰”響：“丫頭你放心，這個輕重緩急，我老申頭當然曉得。”

  “有李毅的事在，他的黨羽還沒有徹底拔除，今晚怕是要宵禁戒嚴，你還是要早做準備。”

  蕭寒庭在旁邊聽了一耳朵，也給提了個合理化建議。

  “也就是跟楚玨打聲招呼，不難。”

  蘇沫兒無所謂地說，把老申頭又從椅子上拉起來：“正好，你回去的時候跟唐河說聲，讓他去給楚玨打聲招呼。”

  “那你呢？”

  老申頭下意識地問，對上蘇沫兒微微眯起的眸子，立刻比了個嘴上拉鏈的手勢。

  人家小兩口這是還要黏糊一會兒，要他多嘴多問。

  他也顧不上拿藥碗，立刻回房去找唐河。

  晚上的事情更重要，可不能耽誤了。

  楚玨在府衙裏，也沒有一時休息的機會。

  外麵遞進來的狀子堆積如山，他已經一連看了兩個時辰，還是有增無減。

  禹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千把人就算九成，也有九百多份狀子。

  放下手中的狀子，楚玨用力擠壓著眼角，緩解雙眼的酸澀。

  他站起身，背著手走到院子裏，抬頭望天歎了口氣。

  “早知道一起上路的時候就坦白了，那兩個都是不好惹的，被有意無意地利用了一次，心裏不爽也是有的。”

  他嘴裏的他們，自然就是蘇沫兒和蕭寒庭。

  這兩人表麵像是大度，心裏最是記仇。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連報複的手段都是有誌一同。

  楚玨又將目光調轉，看向城裏的某處，似乎要透過層層阻礙，把他想看到的東西都盡收眼底。

  “少將軍，跟在楚姑娘身邊的那個唐河，說是有事兒想要求見。”

  一個暗衛忽然現身，對他躬身一禮稟告道。

  “唐河？快請！”

  楚玨生出一絲期待，或許是蘇沫兒隨便尋個由頭，給他台階回去呢。

  很快，唐河匆匆跑來，不待把氣息喘勻，就對楚玨說：“楚將軍，我嫂子說，她晚上有要事，若是有宵禁的話怕不能遵守，讓我來跟您打個招呼。”

  “然後呢？”

  楚玨等了半天，不見他說下去，忍不住提示了一句。

  “沒了，就這些。”

  唐河沒能領會他的意圖，耿直地說。

  “蘇姑娘，還有蕭公子，就沒有再說些別的？”

  楚玨又給出了一個更明確的暗示，甚至還加深了眼神的凝視。

  “沒有，是老申頭來傳話的，他就說了這麽多。”

  唐河毫不留情地斷了楚玨的念想。

  “行吧，他們倒是知道得多，還能想到今晚有可能會宵禁。”

  楚玨喃喃自語著，又對唐河說：“那就勞煩你再辛苦一趟，拿著我的腰牌交給蘇姑娘。若是晚上出門，遇到巡查的，出示腰牌即可。”

  這是上好的示好機會，楚玨當然不會放過。

  唐河帶著腰牌一離開，楚玨的臉色就慢慢凝重起來。

  “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城，哪裏值得她要夜探。莫非，她也發現了那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