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踮起腳尖，借著酒勁靠近他，然後笑：“你想的美。”

  他也跟著笑：“這樣很好程夏，這樣就好。”

  ……

  宿醉。

  第二天醒來沒有再睡在陌生的床上，在我自己的房間裏，出去卻意外看到了睡在沙發上的顧沉。

  他睡得淺，聽到聲音馬上就醒了。

  那件駝色風衣上印著口紅印，細細一看，他的脖子後麵居然也有，這顏色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傑作。

  大名鼎鼎的斬男色。

  我尷尬得不行，他卻是生氣了，翻身跳起來，順便抓起茶幾上的瓶子問我：“這是什麽？”

  還以為是什麽，原來是我日常吃的安眠藥。

  那件事後，我總失眠。

  顧沉仍是很生氣：“你昨晚一進門就找藥吃，這種藥，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以為然：“放心，我很克製。”

  上前將瓶子拿回來時才發現，空了。

  我皺眉。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幸好顧沉的手機適時響起。

  趁他去陽台接電話的空隙，我去洗手間洗漱了一番。

  他的電話已經講完，我握著沾濕的化妝棉過去，拉住他的衣服就擦，他微微側臉看向自己的衣領。

  得益於那通電話，他的怒意有了些許平息。

  我尷尬說：“昨晚……”

  “嗯，有點激烈。”

  “……”

  “差點生米煮成熟飯。”

  “……”

  “還好我也很克製。”

  他半開著玩笑，卻說的我更尷尬了，我隻得一言不發地擦著口紅印，可是怎麽擦都無法完全擦幹淨。

  我隻好打著哈哈：“幸好你家裏沒有女人，否則被誤會就糟了。”

  他一臉認真凝視著我說：“誰說沒有。”

  我嚇了一跳。

  他又說：“我媽。”

  服了。

  我縮回了手，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時間來不及了，洗手台下麵櫃子裏有新牙刷，還有，如果時間不趕，你還是回家先換身衣服。”

  他笑：“我以為你會說衣服換下，你幫我洗。”

  我莞爾：“我倒是不介意，隻要你不介意光著膀子出門。”

  他到底笑出聲來，聽得出，並不再生氣。

  然後我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出門。

  出了公寓樓，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瞧見四樓的陽台上，顧沉正站在那笑著衝我揮手。

  這畫麵……有點像戀人之間的送別。

  這個念頭從腦子裏冒出來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忙鑽進車內走了。

  到了單位才發現顧沉昨天給我發的紅包我還沒有拆。

  他附言：第66天，你主動吻我，我沒回應。

  原本看到前麵的話我還有些膈應，畢竟顧沉曾那麽輕蔑地說“這才幾天你就繃不住了”，結果在看到最後四個字時，我直接笑噴了。

  突然發現他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

  中午趁休息，我給顧沉打了個電話。

  他意外又驚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笑著問他：“為什麽呢？”

  “什麽？”

  “你沒回應。”

  他大約愣了下，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說：“因為在那三分之一秒的時間裏，我突然想到你有沒有把我當成沈慕。”

  隻有顧沉，隻有他，會如此肆無忌憚地一遍又一遍在我麵前提及沈慕。

  毫無顧忌。

  我咬著牙否認：“我沒有！”

  “那是為什麽？”輪到他問我，“為什麽吻我？”

  他故意問的輕快，卻難掩幾分忐忑。

  我背靠著欄杆笑得恣意：“酒後亂性還需要什麽理由？”

  他笑個不停：“程夏，你越來越像我。”

  像他什麽？

  口沒遮攔？還是無賴？

  但是我卻並沒有不開心，相反，很是暢懷淋漓。

  也許那時的我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跟顧沉之間的某些東西，潛移默化地變了。

  我們仍然下班在門口相見，偶爾約個飯，卻不再喝酒。

  生活就這樣平和有序地繼續，沈慕和宋怡的婚禮就這樣不慌不忙地到了。

  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期待這一場婚禮。

  是的，是期待。

  若不是後來的那些事，我一度以為這場婚禮會是我們所有人重新開始的節點。

  ……「^」

  大早方輕雲就給我打來了電話，聽我還是打算去，她隻有歎息，也不再勸說。

  我化了個淡妝，簡單套了件米色風衣就出門了。

  婚禮就在沈慕家小區對麵的酒店，記得當初我就和沈慕商量要在這辦婚禮，離家近，也方便他父母張羅。

  紅毯一路從酒店鋪到了馬路，兩側擺滿了紫色鬱金香。

  沈慕，他用我喜歡的風格去娶別的女人。

  他曾說，倘若將來我結婚，新郎不是他，他定會在婚禮當天來搶婚。

  他還說，倘若將來他結婚，新娘不是我，他就在婚禮當天帶我逃婚。

  我自嘲一笑。

  我知道他仍然恨我，但今天之後，他已然有了新的生活，我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深吸了口氣，一步步走進去。

  老遠就看見與人談笑風生的他，與那日在墓地相見不同，今日的他滿臉沾著喜慶，光彩熠熠。

  “程夏。”一側有人叫我。

  我轉身，女子纖細的身影驟然靠近，是宋怡。

  說實話，要不是她穿著婚紗，我一時間有些認不出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似的，後來我才想起來，她割了雙眼皮，估計也隆鼻了。

  “你真來了。”她帶著幾分傲氣，本來就比我高的她今日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幾乎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就像一個勝利的王者，輕蔑看我的落魄。

  我勉強笑了笑：“宋怡，恭喜你。”

  “那是自然的。”她驕傲地頷首，“我早跟你說過我會和沈慕在一起的，他在醫院步步高升，而我爸爸經營著不小的製藥集團，這叫什麽？門當戶對知道嗎？我愛他，還能在事業上幫他，你除了害死他媽媽，你還能做什麽？”

  話說到最後，帶了幾分尖銳。

  那邊正談笑風生的幾個人也朝這裏看來了。

  包括沈慕。

  我今天不是來吵架的，深吸了口氣推開宋怡朝沈慕走去。

  周圍不乏有人竊竊私語地議論著，我知道今天到場很多人都認識我，自然知道我跟沈慕的事，這個世界到哪裏都不缺茶餘飯後的談資，我不以為然。

  “恭喜你。”我有些顫抖地打開包，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他。

  宋怡如臨大敵跟了過來。

  沈慕凝視著上麵“百年好合”幾個字看了片刻，終於伸手握住了紅包，掂了掂，問：“多少？”

  我下意識脫口：“什麽？”

  他重複一句：“包了多少？”

  我有些尷尬，沒想到他會當著眾人的麵問我這個。

  “怎麽，還要我當場數？”他的語氣更加輕蔑，帶著幾分不耐煩。

  我想了想，如實回答：“2800。”

  他冷笑一聲：“我們沈家養你這麽多年，就值2800？”

  沈慕要讓我難堪，這在來之前我就預料到了，他對我的恨足以讓他逮住機會就要羞辱我，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看在他媽媽的麵子上，我不會同他一般見識。

  方輕雲也過來替我解圍：“哥，你跟嫂子去迎客吧，我先帶程夏姐去坐。”

  我知道她是好意，但我還是將手抽了出來：“不了，既然禮金帶到，祝福也送到，我先走了。”

  我才要轉身就聽宋怡假惺惺地說：“程夏，來都來了，不吃個飯？”

  我禮貌地拒絕：“我下午得回去上班。”

  卻是這句話，仿佛徹底點燃了沈慕的憤怒，他大步過來，不顧宋怡在場一把扼住了我的手腕：“上班？我結婚的日子，你吝嗇地連個假都不願請？我倒是想問問，這次又是急著要把誰送進監獄去？”

  我痛得皺眉：“今天你結婚，大家都看著，你快鬆手。”

  沈慕冷冷地笑，仿佛是命令：“你給我吃了飯，觀完禮再走！”

  我咬著唇，委屈地說：“你都已經要結婚了，何必還要這樣逼我？”

  “逼你？我和你說過的，你我之間還沒完。”他倏地靠近我，話語輕柔得隻我與他二人聽得見，“想抽身……那你吻我。”

  當著這麽多賓客的麵，叫我主動吻他。

  沈慕他，瘋了。

  他自己有了新生活卻還想把我困在過去的深淵裏痛苦掙紮！

  我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沈慕的臉上，清脆的聲音令整個禮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沈慕驚訝看著我，似乎怎麽也不相信一向溫順的我會在這麽多人麵前出手打他。

  我深吸了口氣，環顧四周大聲說：“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欠了沈家的，所以我無論怎樣被羞辱都是應該的，而你們冷眼旁觀也會心安理得！但我程夏今天就站在這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是一名檢察官，忠於職守、秉公執法是我的義務，沈叔叔那件事上我沒有做錯！”

  啪——

  宋怡衝過來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我猝不及防就摔在了地上。

  她指著我就罵：“你沒錯？我婆婆過去是怎麽對你的你心裏沒數？你把她害死你還有臉說沒錯？不管怎麽樣，程夏，你就是殺人凶手！”

  她說我是殺人凶手的時候，沈慕的眼神是冷漠的，就連一向幫我說話的方輕雲也站著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