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凜將從船上帶下來的浮潛裝置幫我戴上，教我如何呼吸，然後帶著我慢慢低頭下水。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海底美景，比我在國內任何一個海洋館看到的景色都要漂亮。

  碧藍清澈的水下，五顏六色的魚兒悠閑遊動著。

  鄭凜的一個朋友潛到水下將幾條尼莫從海草中趕了出來，可愛至極。

  我正看著，鄭凜一把將我提了起來，我才想問怎麽了，他興奮指著我前麵：“海龜！”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見一隻超大的海龜浮在海麵上，周圍的遊客們，無論在水裏的，還是船上的，全都在拍照。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鄭凜忙拉住了我：“別靠近，海龜力氣大，就算被它拍到，你身上都會紅腫。”

  我忙收回手，不免又看了眼他的後背，下意識想問問他背上的紅是怎麽回事，不會也是被海龜拍了吧？

  鄭凜卻先我一步開口說：“我姐姐一直想來斯米蘭，她和你一樣不會遊泳。”

  我忙轉口：“你找個休息日帶她來啊。”

  他的神色有些黯淡：“她三年前走了。”

  我的心一沉。

  鄭凜卻笑了：“她也喜歡海邊，所以才來泰南工作的。”

  我說不出話來，那一刻突然想，他是否把我當成了他姐姐，所以那麽積極帶我來這裏，是為了彌補沒有帶姐姐來的遺憾嗎？

  那我呢？

  我後悔那時做出的選擇嗎？

  情義上我對不起沈慕，但道義上我沒有做錯什麽。

  可即便這樣，每次想到那件事心裏還是難受得說不出來。

  我永遠記得沈慕爸爸從法庭上被法警帶走時看我的眼神，憎恨、失望。

  我明白，有些事一旦發生，這一輩子都是過不去的。

  此刻，便再沒了來時的熱情興奮了。

  上岸後，我擇了個樹蔭坐著，看著海邊玩得起勁的人們。

  鄭凜遊了一圈也回來了：“不好玩嗎？”

  我忙搖頭：“太美了，美得隻想坐在這裏靜靜地看著。”

  他便也坐了下來，甩了甩頭發上的水。

  我順手將毛巾遞給他。

  他愣了下，隨即笑著接了，又突然叫我：“程夏。”

  “嗯？”

  他撇過頭來問我：“中國有很多工作機會吧？”

  我愣愣地點頭：“你想去中國？”

  他笑得無奈：“很多人都想出去，去中國工作，但是中國政府不給我們發勞務簽證，卻發給菲律賓，我也搞不懂為什麽。”

  他的話裏多少有些抱怨。

  我問他：“你為什麽想去中國？”

  “想賺錢，想讓我的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他的眼神清澈，說得很認真。

  我接不上話，這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

  晚上回去，他的朋友們提議去酒吧，我怕喝醉酒亂說話便拒絕了。

  鄭凜也借口累了和我一起走，他卻沒有直接回家，把車開到了一家小餐館門口。

  店裏隻有一桌客人，都是本地人，看來並不是遊客常來的地方。

  老板看來和鄭凜很熟，兩個人笑著打招呼，又聊了一會兒。

  鄭凜過來坐在我對麵，笑著說帶我來嚐嚐地道的冬陰功。

  我也的確餓了，總之覺得每一個菜都好吃爆了，老板站在那一直咧著嘴笑。

  兩個人吃飽喝足，我也不問多少錢，塞了一張一千麵值的給老板。

  鄭凜果然站起來就要付錢，我用力拖著他就走：“我請你啊。”

  出門的瞬間，我發現老板不再笑了，看我的目光更是奇怪得說不出來。

  而鄭凜在看見老板這種臉色時，突然也不笑了。

  到了外麵，鄭凜明顯生氣了：“你哪來的錢？”

  我說：“之前在斯米蘭的時候我找了一個同胞給他轉了錢換的。”

  他還是生氣：“但是這沒多少錢，我可以請你的！”

  我笑得大方至極：“我知道，但我是你姐，我願意請你，走吧，回家。”

  我直接坐上了摩托車戴上頭盔。

  他站了兩秒鍾，終於上車。

  車子發了起來，他還沒走，突然說：“程夏，我不想這樣。”

  “怎樣？”我問他。

  他的嘴唇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想，雖然他年紀小，但大約也是個大男子主義，所以不想讓女人請吃飯吧，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回去了才想起一件事，鄭凜晚上休息，可房間裏卻隻有一張床。

  明明尷尬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我一回頭卻見鄭凜的臉色有些奇怪。

  我想說點什麽，他正好接了個電話，說朋友有事就出去了，還說晚上應該不回來。

  鄭凜走後，我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覺得我不能再這樣無端地打擾人家，雖然我沒有護照，但有現金的情況下，也許有些小的家庭式旅館可以讓我辦理入住。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門打算去碰碰運氣，不過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找了一上午也沒有找到住的地方。

  中午吃飯時，我的一個同事在微信上問另一個同事的聯係方式，我一打開通訊錄，全是一串串的數字，無奈之下隻好加回國內的電話卡。

  把聯係方式給了同事，退出之際發現收到了一堆10086的短信，其中有一條充值信息很是閃眼醒目。

  充值1000塊！

  這把我驚到了！

  換卡之前我的手機已經欠費停機，我這是私人號碼，知道的人不多。

  誰會這麽大手筆給我充值這麽多錢？

  這一刻，腦子裏唯有蹦出那一個人的名字。

  沈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