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淚，也從眼眶裏顆顆滑落，苦澀難當。

  警方還打撈上了一隻小鞋子。

  那是他在巴黎給蕊蕊專門定製的漂亮單鞋。

  這也是蕊蕊最喜歡的一雙鞋子。

  出事的時候，她就穿在了腳上。

  警方從鞋子上驗出了血跡。

  那DNA確定就是來自蕊蕊的。

  容皓徹底崩潰了：“生要見人，活要見屍！我不要看到這些東西，我要見我女兒！”

  警官歎了口氣：“希望市民能體諒我們警員的工作。確實，海麵那麽大的風浪，我們已經盡全力打撈了。如果不是這些漂浮在海麵上，我們也……”

  警官隱去了半句話沒有說。

  哪怕孩子活著，一點事都沒，這麽大的風浪，被扔進了海裏，也絕無生還的道理。

  更何況，她還被套進了麻袋。更別說孩子套進麻袋的時候，很可能已經受傷或者死亡。

  這些事實，警官已經不忍心再刺激這個痛苦的父親了。

  “你們節哀吧。我們會盡全力追尋這個嫌疑犯的下落的。手段太殘忍了。”

  沈婉深吸了口氣，把自己收到的簡訊，給了警官。

  “這個人，有沒有可能還活著？”她咬牙問道。

  警官調出了卷宗：“絕無可能。當時他的死亡，是獄醫親自宣布的。他從入獄以來一直有就醫的診治記錄，一個死去的人，怎麽可能來找你們麻煩？會不會，是他還有其他黨羽準備伺機報複你們？然後借用了他的號碼，準備嚇一嚇你們？”

  沈婉搖頭。

  小J唯一的合夥人慕容書遙，已經死在了他的手裏，怎麽可能還有其他同夥？

  看著那隻被容皓抱在胸前的漂亮單鞋，她的眼眶也已經血紅。

  蕊蕊，可憐的蕊蕊……

  但願，在天堂裏，沒有殺戮，也沒有傷害……

  此時的蕊蕊，就像是在天堂裏一般。

  她麵前，是價格昂貴，堆積如山的玩具。

  她擺弄了幾下，就索然無味了。

  不像一般的孩子，這些玩具，她在家裏也經常玩，現在見到，不僅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心生厭煩。

  她把玩具一推，從地上站了起來。

  家裏，是她熟悉的家，一扇扇門緊閉著。

  她用力地轉動著門把，鑽進了屋裏。

  房間寬敞明亮，卻一人都沒找到。

  她的心慌了起來。

  她在屋裏來回奔跑著：“爸爸，如默媽媽……”甚至，她開口呼喚著那個她從不喜歡的弟弟的名字。

  沒有，什麽都沒有。

  她害怕了起來。

  她縮在沙發上，抱住了自己的腿。

  長長的柔軟頭發蓋住了她的臉頰，她隻從中透出兩隻烏黑的眸子，掃視著這既可怕又熟悉的家裏，眼淚汪汪的：“爸爸，媽媽，你們去了哪裏？”

  大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緩緩的腳步聲傳來。

  夢中的蕊蕊身子越發縮了起來。

  “蕊蕊。”那人喚道。

  那人的聲音平和，竟有說不出的好聽。

  蕊蕊抬眸看他。

  她不禁呆住了。

  她認識的人裏麵，是容若爸爸長得最好看，但是，容若的五官是英氣的，眉眼是冷峻的，猶如刀刻般的俊眸，隻有看見沈婉媽媽的時候，才會徹底軟化下來。

  眼前的人，帥氣得接近精致。

  他的眼底是柔柔的暖光，臉龐光潔無暇，看起來，仿佛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般。

  尤其是他清澈的眼神，淡然的微笑，更加讓人移不開眼眸。

  “你是誰？”孩子忍不住問道。

  對方走到她麵前，臉上笑容還是淡淡的：“蕊蕊，你的家裏人，都去哪裏了呢？”他並沒有回答蕊蕊的問題。

  孩子畢竟隻有六歲。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這個更關心的問題給吸引了。

  她哭了起來：“他們都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爸爸，媽媽，弟弟……”

  對方輕輕搖頭了，伴隨著那低低的歎息聲，蕊蕊一聽，更加覺得自己可憐得緊。

  “他們其實是不要你了吧？”那人的聲音低醇而輕柔，他走到她麵前，她不得不昂高了頭，直視著他迷人的眸子。

  那人的眼眸就像上好的黑曜石一般，牢牢的，把她的視線都給吸引住了。

  哪怕這樣的動作讓她的脖頸酸痛極了，她也眼睛一瞬不瞬的。

  她喃喃道：“不，不可能的……”她的眼神已經有些迷茫，“爸爸媽媽不會不要我的……”

  “他們有了新的小孩對不對？”對方眼眸微微一眯，蕊蕊身子一顫。

  她放開了自己的膝蓋，慢慢地坐直了起來。

  詭異的是，她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對方的眼眸。

  男子微微一笑：“而且，那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喔。你可知道，你並不是你媽媽親生的。你親生的媽媽……”他往上一指，“已經死了。”

  蕊蕊的眼神越發迷蒙。

  隻聽得對方款款地道：“不過，他們不要你，也是正常的。不要就不要吧，蕊蕊不會在乎的對不對？”

  蕊蕊的表情木然：“是，我不會在乎的……”六歲的小孩，說出在乎二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這女孩，說得倒是很自然。

  “既然他們那麽不重要，不如忘掉他們，好不好？”

  蕊蕊竟然點了點頭。

  她的視線仍舊和他的膠著著。

  隻看到對方滿意地勾起了唇角，他伸手撫摸著孩子頭頂的發旋：“好，他們不要你，他們傷害你，忘了他們，才能讓你不再難過……”

  女孩閉上了眼眸，半晌，她唇邊卻吐出另外一句話：“他們不愛我，會有其他人愛我嗎？”

  她頭頂上的手微微一顫，似乎對方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這麽一問，就把對方給問住了。

  他思索了一下才道：“會的。一定會的。”

  “是你嗎？”蕊蕊又問。

  對方頓了頓：“是，是我。”

  “那，你是誰？”

  “我是江席雲，你可以叫我，J。”他在她耳邊輕聲道，“以後，我叫你江映蕊，你就是我的蕊蕊。”

  蕊蕊的眼眸已經閉上了。

  小J直起了身子。

  一切，又回歸到現實中。

  蕊蕊雙手平和地搭在了胸前，他執起其中一隻小手，與她的緊緊相握。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養父，你唯一的親人。你是被我收養的孤兒，江映蕊。關於你那些不重要的過去，你統統忘記了。因為，你六歲這年，生了一場重病，你把什麽都忘記了。是我，把你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蕊蕊，你記住了嗎？”

  他的聲音雖低，一字一句，卻極盡魅惑。

  如此誘導性的言語，居然還獲得昏睡中的蕊蕊堅定的點頭讚同。

  “來，跟著我說一遍。”他循循善誘著。“我叫江映蕊。”

  蕊蕊慢慢地啟唇：“我叫江映蕊。”

  “我六歲生了一場重病，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我六歲生了一場重病，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蕊蕊木然地跟隨著他囈語著，“我唯一的親人，就是我的養父——江席雲，我叫他J爸爸。J爸爸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人……他會撫養我長大……”

  小J滿意地笑了。

  催眠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上幾分。

  他消失了半年，並不是不想報複，而是，他必須醞釀出更好的方式才行。

  拚命，拚財，都贏不了納蘭家的人。

  他們四個兄弟姐妹擰成一股繩，他——小J不過是一個亡命之徒，他花了那麽長的時間，費了那麽大的勁，才從監獄裏逃出生天。

  他絕對絕對，不想再把自己送進去。

  而且，這幾年來，他從未有一刻，遺忘過那個女人。

  那個叫沈婉的女人……

  他一定要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小J才能愛她到永久，才能為了她，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他很聰明。

  所以，他不急。

  這半年的時間，他先去韓國做了一個微整容的手術。

  現在的他，五官稍稍調整了一下。比起之前來說，還要更好看一點。

  這樣的他，就算沈婉見到，都隻能覺得有莫名的熟悉感，而想不到，他就是那個應該死在監獄裏的小J。

  他甚至給了自己一個新的名字。

  江席雲。

  他還有了一個女兒。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他不急。

  他可以替納蘭容皓養著這個女兒，直至成年。

  這個女孩，長得相當迷人。雖然隻有六歲，但也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尤其是那公主範，隻要稍稍雕琢一下，假以時日，就能成為顛倒眾生的女神了。

  納蘭家，有好幾個都是男孩子。

  他們早晚也會長大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隻要這個女孩出現在他們身邊，納蘭家的幾個男孩，是怎樣為她神魂顛倒。

  說不定，她還會嫁給他們當中的一個人。

  會是納蘭容若的兒子，納蘭希晨嗎？

  小J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