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起身。

  蕊蕊的眼神，已經沒有了焦距。

  她像一個扯線公仔一般，木然地跟著旁邊大人的步伐，慢慢地走出了遊樂區。

  希晨在遠處看見了。

  他揮手大喊著：“蕊蕊！蕊蕊！”他隻看見，她跟人走出了遊樂區，仲文也在他的提醒下看見了。

  他畢竟大了兩歲，仔細一想，就覺得不對：“不行，我們趕緊追上去。蕊蕊怕是遇到了壞人了。”

  希晨一聽這話，連忙把手裏的沙子一丟，跟著仲文，一塊趕了上去。

  兩個孩子本來所在的地方距離長椅就比較遠，再加上小孩的腳程畢竟比較慢，趕到門口的時候，哪裏還有蕊蕊的影子？

  “快點，快點告訴大人！”

  仲文慌忙撥打了家裏的電話。

  “你們快來啊，蕊蕊被壞人帶走了！”

  納蘭家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了納蘭宣的老屋這邊。

  所有人嚴陣以待著，一臉都是憂心忡忡。

  納蘭宣已經許久沒有抽煙了，燃起香煙的時候，還差點燒到手。

  可是，他燃起了煙，並沒有抽。

  顫抖著手，眼淚已經從他臉龐上滑落了。

  “可憐的蕊蕊啊……”他哽咽著。

  失去了妻子，從生死關上轉了一圈回來的他，對親情看得更重了。

  蕊蕊是個女孩子，他簡直不敢想象，失去蕊蕊消息的這兩個小時裏，在她身上，到底會發生多可怕的事情……

  他這麽一說話，屋裏的沉默，就被打破了。

  如默已經忍了半天，聽到這話，眼淚更加猶如斷線珍珠般滑落了下來。

  “都怪我！”她捶打著自己的頭，“我最近一直都沒怎麽陪蕊蕊。要是我有在她身邊的話……”

  那個壞人，就不會輕易得逞……

  沈婉攬住了她的肩。

  哪怕現在，她也心急如焚，但是現在，他們要做的，隻能是等待。

  等待各種消息的到來。

  得知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她和容若已經馬上行動了起來。

  警方來調取了遊樂區的監控錄像，采集了長椅上的指紋，錄了兩個孩子的口供。

  而車站，碼頭，飛機場，容若也全部打過了招呼。

  凡是帶著蕊蕊那樣年紀的孩子，警方也都會在這些場合一一地戒嚴、檢查。

  現在懸在沈婉心裏的，卻有兩塊重石。

  第一，對方帶走蕊蕊，是貪財麽？

  如果是的話，那上麵那些地方，警方統統都不需要找了。

  兩個小時了，綁匪卻沒有和他們聯係，難道，是不準備要錢嗎？

  第二，對方帶走蕊蕊，是單純的拐帶案？

  蕊蕊那麽可愛，萬一，對方起了歹心，對她做出……

  沈婉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蕊蕊一向聰明沉靜，怎麽會在遊樂區跟著一個陌生人離開呢？

  容若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慌忙接起：“葉sir，有什麽消息了嗎？”

  對方謹慎地道：“我們已經把當初失蹤時間的監控錄像調取了出來，也把嫌疑人做了個截圖。但是我有點奇怪，孩子是被對方牽著手離開的，她們在長椅上甚至有過短暫的交談，孩子並沒表現出抗拒。會不會那人是你們的熟人？”

  容若心一跳：“您能把截圖發給我們麽？”

  容若的手機上很快收到了那張截圖。

  對方的身影相當模糊，畢竟小區的監控攝像頭像素有限。

  他們隻能依稀分辨出，那個穿著漂亮公主裙的人，正是蕊蕊，她的小手被一個男子牽著，對方戴著鴨舌帽，身上穿的風衣長過膝，樣貌根本就看不清，隻能琢磨出，身材頎長，歲數也應該不大，從模樣看，根本想不出他會跟一宗綁架案有關。

  但是，這板上釘釘的，蕊蕊就是被這個人帶走的，而且毫無抗拒的表現！

  容皓整個人蹲在了地上。

  他的內心已經要被壓垮了。

  蕊蕊已經失去了親生母親，他一直希望能夠補償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

  但是，隨著如默的懷孕，生育，他們分給蕊蕊的時間，確實少了。

  蕊蕊大部分的時間，就是穿梭在學校、補習社和希晨仲文之間。

  因為蕊蕊表現出對新弟弟的敵意，他們甚至計劃著，要把她先放在納蘭宣這邊照顧著，這裏有容若和沈婉，還有蕊蕊最喜歡的希晨……

  他們都忽略了，希晨並不喜歡和公主般的蕊蕊玩耍。

  他更喜歡的是一樣可以跟他衝鋒陷陣的仲文。

  容皓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是的，他這個做父親的，真真是該死。

  如果蕊蕊真出了什麽事，他怎麽能原諒自己呢！

  容若咬牙道：“這個人說不定真的會是蕊蕊認識的人。大家都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麽人我們近期得罪過，然後蕊蕊又可能認識的？大家寫出來，說不定可以幫助警方縮小搜索範圍！”

  沈婉展開了一張紙。

  容若仔細地回想著，拿起筆，卻不知道如何書寫。

  他身邊，似乎並沒有這樣的人。

  他看向了容皓：“容皓，如果真有這個人的話，那九成會是你認識的。你趕緊想想……”

  容皓茫然的搖頭：“我，我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接觸那麽多人，在聚光燈下，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可能會因為一句台詞，和同劇演對手戲的人爭了幾句。也有可能是在挖角別的公司的藝人的時候，讓人懷恨在心。甚至，還有可能是公司裏的藝人不滿意受捧的程度，蓄意要報複……

  太多，太多……

  多到讓他絕望了……

  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綁架她女兒的凶手！

  “容皓，你必須想！你必須知道！早一點確定那人是誰，就早一點找到蕊蕊，她能脫離危險！”

  容皓揉了把臉，搜腸刮肚的，把他能想到的人，全部都寫了進去。

  名單越寫越長。

  容若和探長聯係著，希望他幫忙確定一下這些人在蕊蕊失蹤的時候，有沒有不在場證明，或者，他們現在正在哪裏，做些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過去。

  如果是綁匪，輕而易舉的，就能從納蘭家散布的尋人信息裏找到他們的聯絡方式。

  可是，沒有電話。

  一個都沒有。

  沈婉隻捧著容若的手機，琢磨著那張模糊的截圖。

  “你認出那人是誰了嗎？”容若問道。

  沈婉蹙眉：“我隻是有個模糊的猜測，但是我覺得肯定方向是不對的。”所有人的眼光都已經聚集了過來，她隻能道，“這個人的背影感覺很熟悉，我想了好久，才覺得，這背影，跟小J當時的模樣好像挺像的……”

  容若搖頭：“不可能的，你忘了，小J據說在獄中突發惡疾，已經在半年前死了。他怎麽還能出現在這裏？而且，他綁架蕊蕊做什麽？”

  他的眼神無意地瞟向了希晨。

  如果他是小J，那他對希晨的恨意絕對要遠超過對蕊蕊的。

  他為什麽不綁架當時一樣在那遊樂區玩樂的希晨，而要綁架蕊蕊？

  蕊蕊是容皓的女兒，不是他的啊！

  沈婉擺手：“所以，我剛才才說，這個假設是不可能的……”

  她的手機忽然叮的一聲響。

  她忙低頭看去。

  一條未讀的短信跳了出來。

  她的心就像要從口中跳出來一般！

  因為那發信人，赫然就是小J！

  怎麽會？

  他入獄之後，手機自然就要上繳監獄，自從那時之後，沈婉就再也沒有收到小J的簡訊了。

  現在，這條簡訊，難道是來自於地獄裏的麽？

  她拇指一點，短信界麵已經打開。

  “亡者歸來。”

  沈婉尖叫了一聲，容若接住了她拋出的手機，看見了這四個字，臉色也頓時變得鐵青。

  那個人，竟然就是小J！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對，他已經死了，所以，他現在是歸來的亡者！

  那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屋裏的氣氛，由擔憂再度轉變成了恐懼。

  他們無法想象，如果蕊蕊真的落在一個“亡者”的手裏，會是怎樣的……

  那人，會采用怎樣瘋狂的手段，來報複他們？！

  他懷裏的手機蜂鳴個不停的。

  他慌忙接了起來。

  容皓大吼了一聲：“如果是他，要我的命，我都能給！”

  容若給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才“喂”了一聲。

  那邊，卻是探長的聲音：“納蘭先生，你首先要冷靜，我們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容若的心沉到了穀底。

  但是，他隻能咬牙道：“好的，請您說！”

  對方歎了口氣：“我們今天晚上在青馬大橋做戒嚴檢查的時候，有好幾位市民都反映，在傍晚6點多左右，也就是你家小孩失蹤一個來小時的時候，有個穿著長風衣的年輕男子走到橋邊，把一個麻布袋扔到了海裏，發出了好大一聲響。”

  容若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來小時？

  如果從那遊樂區出發，一個來小時，稍稍有點堵的話，剛好就能到達青馬大橋了！

  “當時市民們還指責對方不能隨便拋垃圾。一個大媽走過去的時候，在地上撿到了一個蝴蝶結的發卡。我們現在還在打撈當中，因為市民反映這個消息的時候太晚了，現在海麵上很黑，水流也急。我們有找到一些小女孩的物品，不如你們過來警局這邊認一認，是不是你們小孩的東西……”

  容若和沈婉，陪著容皓去了趟警局。

  如默已經昏死過去了三次，她的精神狀況，確實不適合再來觸景傷情了。

  容皓心裏還抱著的一絲希望，在看到蕊蕊熟悉的發卡的時候，全部都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