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煩著，用炭筆，下意識地在紙上描畫著。

  眼前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襲白袍。

  烏黑茂密的短發。

  笑得彎起來的眼睛。

  被口罩蒙住的口鼻。

  修長的手指。

  她忽然一激靈，才意識到自己畫的到底是什麽。

  老天，她居然在畫許默言！

  她整個人摔在了椅上。

  她是那麽善良的小白兔嗎？就因為騙了人家一次，就這麽愧疚？

  她看著那畫，用筆尖比劃著。

  唔，構圖還不算太糟。

  那人的背景加上一盆吊蘭，加上窗戶，好像也還行。

  明天就要交稿了，算了。

  她定了主意，修圖的手法也快了幾分。

  等到圖上好色，她定睛一看，才真心覺得，許默言其實也長得不算難看。

  隻是放在了納蘭容若的身邊，屬於他本身的淺淺光芒就徹底被蓋過了。

  就如同，白天的太陽，把所有星光都給遮擋住了一般。

  總算完工的畫，就這麽被她丟在了畫廊裏，徹底被遺忘到了角落。

  她現在更著急的是，一點靈感都沒有，怎麽辦？

  難道，她要腆著麵子去求納蘭容若給她當模特？

  想了兩天，電話卻響了。

  是畫廊老板。

  “你的畫賣出去了。”對方聲音裏滿是笑意。

  “畫？”曉青渾身都是水彩，她還沒回過神，“什麽畫？”

  “就那副醫生的畫啊。”對方歎了口氣，“你是多糊塗啊。”

  曉青這才想起來：“噢。那副啊。好呀，賣了多少錢？”

  老板報出了一個價錢。

  曉青表示滿意。

  本來就是隨手塗鴉的作品，能賣出去就好了。

  更何況，那價格也不算低。

  “不過，對方希望能見你一麵。”老板為難地道，“你願不願意？就在我這畫廊見麵。對方看起來是個正經人。”

  曉青猶豫了一下：“他為什麽要見我？”

  “不曉得。”老板聳肩，“也說不定，會是一個機會。對方不知道是什麽人，不過你放心，我會始終在你身邊陪著的。”

  曉青答應了：“見就見，又不會少塊肉。”

  她把畫板一扔：“你跟對方約個時間，我一定赴約。”

  對方約的是傍晚。

  路上堵得很，曉青趕到畫廊的時候，剛好下起了雨。

  她差點沒被淋成落湯雞，正拍打著一身的雨水，眼前的人，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詫異地看著她。

  她也愣住了。

  兩人對視的眼眸裏都寫滿了不可思議。

  “怎麽是你？”他們異口同聲地道。

  老板笑了：“果然兩位是認識的呢。真是有緣分。”

  “哼，有緣分。”默言摸了摸鼻子，聲音不輕不重地剛好能讓曉青聽見，“真是好呀，不僅騙了我，還拿我來招搖撞騙……”

  曉青一陣尷尬。

  她無意間畫了他，怎麽會想到，他居然來買她的這幅畫，還提出要見她？

  “對不起。”她難得地道了歉，“這畫，就當我送你了，我不收你的錢。”

  老板傻眼了。

  這畫賣出去，他可是能收傭金的啊。

  怎麽這兩人一見麵，生意就黃了呢。

  他剛想勸，默言卻冷哼了一聲：“我不僅要這畫，還要你賠我呢。什麽是肖像權，你不懂嗎？”

  老板這才去瞄那副畫。

  視線幾個來回，他就看出問題來了。

  原來那畫竟然和眼前的人有幾分相似。

  畫的，就是他吧？

  老板連忙打了個圓場：“這不扯什麽肖像權啊。先生，曉青還是單身的呢，見了好看的人，總會看多幾眼，然後就掛念著，變成了一副畫。人家說，我手畫我心嘛。”

  怎麽，他說錯了什麽了嗎？

  怎麽這兩人都狠狠地剮了他一眼呢？

  曉青把畫包好，放回了懷裏：“我們出去喝杯咖啡，聊聊吧。”她看向老板，“我過幾天，給你另外一幅畫，我這副，不賣了。”

  默言傲嬌地冷哼了一聲，才走向了曉青。

  外麵的雨勢很大。

  曉青正想衝進雨裏，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一把巨大的雨傘遮在了她頭頂。

  她錯愕地回頭，卻對上了那人撇唇的表情：“我是怕你又跑了！”

  她臉一紅，才帶著他走進了這裏最近的一家咖啡館。

  默言一口氣點了好幾個蛋糕。

  曉青擦著頭發：“我不吃甜品。”她隻點了一杯黑咖啡。

  “沒人在乎你吃什麽。”默言心滿意足地闔上菜單，“是我自己要吃的。”

  曉青在心裏腹誹了幾句，才別扭地道：“上回和今天的事情，實在對不住。”

  默言冷哼著。

  “你本來肖想我姐姐，就是不對的嘛。”他那麽拽，看得她心頭無名火直冒。

  “為什麽不對？”他反問她，“男未婚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裏不對？你說給我聽。”

  曉青的唇張了又合，最終也沒有吐出半個字。

  “倒是你。”默言斜瞟著她，“滿口謊言！騙了我，還拿我的肖像畫掛著賣錢！你是畫畫的？”

  “你能叫我是個畫家嗎？”曉青瞪著他。

  “不能。”默言賤賤一笑，“我隻知道，你們這種應該是給雜誌社畫那種少兒不宜的插圖的吧？”

  “你滾。”曉青火大了，“不要把我跟三流漫畫家掛鉤！”

  默言笑了。

  總算能讓這個丫頭吃癟，那感覺也不壞。

  他的兩客蛋糕已經送了上來。

  他吃了一口黑森林蛋糕，滿口可可香氣。

  他推過了一個抹茶蛋糕：“吃吧。別死撐了。”

  “誰撐？”曉青翻了個白眼，“我不吃你的東西。我告訴你，我畫還給你，然後我不欠你什麽了！”

  默言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瓣。

  打住！

  她定了定心神。

  她在想什麽？瘋了不成？

  默言卻渾然未覺：“吃吧。你做這行的，估計生意也不多好的。要養活自己，比較艱難吧？”

  曉青翻了個白眼：“你管我。”

  “我才不想管你呢。”默言甜滋滋地吃著蛋糕，“女人，這麽逞強，早晚要壞事的。”

  她卻像被戳中了心事。

  “不逞強，難道伸手跟爸媽要錢花？”她聲音低了幾分，“我已經一個月都沒畫出一幅像樣的畫了。畫你的那副，是臨時趕出來交差的。再沒賣出畫，這個月都要喝西北風了。”

  默言的眼睛閃了閃：“沒靈感？”他忽然同情了起來，“可憐啊。來吧，吃吧。”他把小勺子放在了蛋糕上，“大畫家，吃吧。”

  曉青賭氣地勺起一大口，塞進了嘴裏。

  奇怪。

  那抹茶的甜香味在口腔內彌漫了開來，竟然比她預料的味道要好些。

  興許，她是太久沒出來外麵開餐，習慣了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她又挖了一大口塞進了嘴裏。

  默言笑了。

  “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蛋糕或者巧克力都是不錯的選擇。”他伸了個懶腰，“尤其是你的胃曾經出過血，千萬不能餓著了自己。”

  曉青苦笑了一聲：“我差不多都沒飯吃了。”她眼前一亮，“其實，我一直都想拜托你一件事……”

  默言撇唇：“別。你每次對我客氣一些，都沒好事的。”

  她羞赧了一下：“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朋友很有當模特的潛質，我能不能幫我搭個線，讓他給我當一次模特？我想畫一幅畫……”

  默言卻笑了：“你是不是準備讓他當那種不穿衣服的模特？哇，看不出你這個小丫頭，挺有手段的嘛。”

  曉青跺了跺腳：“不是不是！你想哪裏去了。”她嗔怪的，“你說過他有女朋友，我才不會瞎想呢。”

  “他不僅有女朋友，還有老婆和孩子。”默言哈哈大笑著。

  這話，怎麽聽起來那樣怪？

  曉青卻沒有功夫追究了。

  她追問道：“能不能？你幫我這個忙吧？”

  “我幫你？”默言斜瞟著她，“那我有什麽好處？”

  曉青眨巴著眼。

  這家夥，不會趁機要……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她雖然穿著火辣，可還沒交過男朋友，仍舊是清純妹紙一枚呢，那混蛋，想幹嘛？

  默言鄙視地看著她的動作。

  “我才對你沒有企圖呢。”他喝光了杯裏的咖啡，“我是想……”他臉紅了起來，“想和你姐姐正式認識一次，好不好？我沒有她的聯絡方式……”

  曉青愣住了。

  對方居然一個月了，還在對她姐姐心心念念？

  姐姐都已經有固定的男朋友，年終就要結婚了呀？

  姐姐怎麽可能答應跟他出來約會呢？

  她剛想說，他卻道：“你要是為難，那我也很為難。納蘭容若相當難搞，他的女人，也……”

  他把話咽了下去。

  頓時，曉青沒轍了。

  她隻能道：“成交！我替你去約我姐姐，你替我去約納蘭容若。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麵，我隻負責介紹姐姐給你，但是她接不接受你，卻是她的事情。你可不許怪在我頭上。”

  默言很爽快：“那是自然。沒問題！”

  兩人擊掌，就當是說定了。

  曉青心裏卻忐忑得緊。

  她吞吞吐吐地跟姐姐一說，立馬就被拒絕了。

  “不可能。”曉貞一邊疊著衣服一邊斷然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跟著你瞎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