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皓隱隱怒了：“哥！我才是你的弟弟！”

  “沒有擔當的男人，不是我的兄弟！”

  “屁！”容皓爆了句粗口，“你那麽想當便宜老爸，你就當去吧！我不稀罕！”他又羞又怒，當著容若的麵，甩上了大門，揚長而去。

  大半夜的，重重的摔門聲震得人耳膜一抖。

  容若卻沒有搭理。

  他轉向了沈婉，聲音已經柔和：“去洗個澡吧。早點睡覺，別把爛事放心上。”

  沈婉幾個呼吸起落，才道：“你別怪容皓。他隻是，沒有準備好，要當爸爸。”

  他眸子裏掠過一絲傷痛。

  他忽然道：“對不起。”

  他的道歉，來得令她意外。

  她還想再追問，他已經隱入房裏，對著她，輕輕關上了房門。

  是的。他該道歉。

  如果不是讓步，此時的她，又怎麽會讓人如此殘忍地對待？

  容若眼裏不斷地閃現出前幾天搶救過來的那個孕婦滿臉的淚痕。

  那人的孩子，沒有能保住。

  她的男人，也始終沒有出現在醫院裏。

  她帶著滿身被自己心愛男人砍出的傷痕，一人住在了病房裏。

  失去了生死相依8個月的孩子，女人隻能用被子堵住自己的嘴，用力地咬著，無聲地痛哭著。

  一個男人，用沒有準備好做爸爸為借口，砍得自己的女人流掉了自己的孩子。

  就跟納蘭容皓一樣。

  輕描淡寫地，讓人帶自己的女人去做人工流產一樣。

  容皓不能負起這個責任。

  他是大哥，他是長子，他必須要負！

  沈婉心裏卻更忐忑，他到底聽到了多少，又從中猜到了多少。

  容若不比容皓。

  聰明的男人，善於掌舵的男人，輕易不是能糊弄過去的。

  她在浴室裏東摸西摸了半天，估摸著他應該入睡了，才蹭出了浴室。

  客廳的餐桌上放了一杯溫熱的牛奶。

  屋裏留了淡淡的橘黃夜燈。

  牛奶喝下，本以為，該輾轉難眠，誰知，在還算陌生的床上，她卻睡得格外香甜。

  是因為，那個冰冷的人，總是展露出的那抹溫柔讓她覺出的安心麽？

  又是一天漁港船舶回港的時分。

  在港口跟一群魚販搶了半天的魚，回到私房小築的時候，沈婉都覺得自己也變成一條魚了。

  不過，她很滿意這樣的收獲。

  魯哥給她搭了線，現在內地和H市的漁業來往頻繁，一家上好的青蟹養殖場投資在長洲，居然被她給挖到了關係。

  人家給了她十隻成熟的大青蟹品嚐。

  雖然已經錯過了秋風時節蟹肉最肥嫩的時候，但是，現在的蟹吃起來也絕對不差。

  更何況，這些都是人工養殖蟹的最巔峰技術結晶作品，對於本港的客人來說，絕對是難得一見的。

  沈婉已經想好了，如果客人反響好的話，那跟這家養殖場簽訂長期合作的合同就是必要的。甚至，還能開發出一條小自助地旅遊線，來到鄉土的地方吃蟹品茗，或許也很不錯呢。

  她已經開始醞釀起做蟹的菜單，可提著螃蟹進廚房，她還是留了個心眼。

  四隻螃蟹，留了起來。

  住在納蘭家裏，給納蘭的家人帶點稀罕的禮物，也是不錯的。

  一見到她，沈峰的臉就拉了下來。

  沈婉愣了一下：“爸爸，你怎麽這個時候在廚房啦？”

  沈峰冷哼了一聲：“我也不想在廚房啊。我在門口等了你多少個小時啦，你知道嗎？”他眼睛一掃，就掃到了女兒特地先放起來的四隻大青蟹，冷氣都是從鼻孔吹出來的，“你這個丫頭，還沒嫁到人家家裏呢，就胳膊往外拐？”

  沈婉一笑，攬住了父親：“父親大人吃醋呐？我還打算做隻醉蟹給你下酒呢。什麽往外拐，我胳膊和腿都在爸您身上呢。”

  沈峰才沒那麽容易被她帶著走：“少來。你說，你要搬過去那邊住，你也搬了，可你大老遠地去碼頭，來店裏，那個姓納蘭的小子，連送你來都沒有！當什麽男朋友？當什麽老公？趁早給我歇菜！”

  沈婉吃了一驚：“爸，他得工作啊。”

  “可也得疼我女兒啊！”沈峰氣得臉發紅。“讓他下班來接你！一個女孩家家的，大晚上的回去，一個人，我這個當爸爸的，怎麽放心得下？”

  沈婉無奈地歎息：“爸，我又不靠男人……”

  “你搬去跟他一塊住了，你就是他的責任，他的愛人！不對你好，他準備對誰好？”

  “過幾天我就搬回來了。”沈婉滿不在乎地答。

  她的確得回來。

  反正，隻要納蘭家的人信她確實有孩子了，她就隨時得開溜。

  天天呆人眼皮底下，結果肚子不見大，一下穿幫，納蘭家的人不得殺她滅口？

  還是躲回家裏，偶爾演演戲比較劃算。

  她說者無心，沈峰聽者有意。

  他差點蹦得跳上屋頂：“搬回來？！你跟他分了？”

  “沒有沒有。”沈婉忙安撫，“你不是反對嗎？”

  沈峰快哭了：“我……我沒有啊。我不就是想辦喜事嗎？我不就是怕你將來沒有著落，白白付出了嗎？我就沒壞心……”

  他委屈地模樣看得沈婉心裏一疼。

  她抱住了父親：“好了好了。事情我和他會處理的。我們，好著呢。”

  她動手洗著青蟹：“我今天在人家店主那裏學了一招，給你醃頓醉蟹試試。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許喝太多酒喔。”

  沈峰沒有做聲，隻是擦著眼睛。

  五隻青蟹被洗得幹幹淨淨的，就連肚臍眼，也被翻過來不斷地衝洗。

  上好的花雕酒，被倒在大瓷碗裏。

  切碎的辣椒，拍扁的蒜頭，丟進了料酒裏。

  小半瓶的醬油，倒了進去，攪拌均勻。

  沈峰看著女兒把幾隻大蟹浸到了醬汁裏，那幾隻大家夥，迅速揮舞著大螯，準備衝出來，卻被她牢牢地用鍋蓋扣住。

  幾番震蕩，估計蟹都被震暈了。

  瓷碗被送進了冷藏室裏。

  “就這樣？”沈峰目瞪口呆的。

  “對。”沈婉笑眯眯，“今晚就能開動了。試試吧。”

  “什麽都不煮，不放，你是廚師？”沈峰嗤之以鼻。

  不過，等他親口嚐到了味道的時候，就準備把這道菜設為店裏的招牌菜了。

  “真那麽好吃？”沈婉自己都不確定了。

  “你嚐嚐。”沈峰把蟹螯敲開，取出蟹肉，放到了女兒口中。

  淡淡的酒味，濃濃的清香，頓時彌漫在沈婉的唇齒之間。

  清新的原味，卻又沒有海鮮的腥味，隻有香甜，隻有不加修飾的鮮嫩，在唇齒之間流轉著。

  湯汁四溢，卻沒有帶任何調料的汙染。

  何謂原汁原味，這樣便算是了吧？

  比起熟透，這樣的滋味，更加令人上癮。

  沈婉滿意地點了點頭：“怪不得，他們說青蟹最地道的吃法就是這樣生吃，內地的人，果然很花心思呢。”

  沈峰挑了蟹膏給她嚐了嚐，又香又嫩又滑，簡直是絕頂美味。

  “這幾隻，賣了吧。明天中午，包管咱們回頭客暴增。”

  沈婉卻把碗裏的蟹和湯汁都倒進了樂扣碗裏，小心翼翼地放好：“我帶回去，給容若他們嚐嚐。客人的，我明天再去進一批，包管能吃夠。”

  說到容若，沈峰又是心裏一縮，他剛想再囉嗦，收店的夥計已經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沈老板，老板娘來了！”

  別說沈婉滿頭黑線，就連夥計身後跟隨而至的人，也危險地眯起了眼眸。

  老板？老板娘？

  沈峰連忙探頭去看，果然，黑著臉的，不是容若，還能是誰？

  見到了沈峰，容若喚了一聲：“世伯。”

  果然，沈峰眉開眼笑了起來：“你來了？哎呀，工作那麽忙，就不用特地過來嘛。來，來，來，快坐。”

  沈峰殷勤地擦了擦休息室裏的沙發，客客氣氣地讓容若坐下了。那諂媚的模樣，那虛偽的口氣，真讓沈婉這個當女兒的臉紅。

  還不知道，是誰大早上的就一直在鬧容若沒有來接送她呢！

  沈婉眼睛一轉，端了那盤醉蟹，用筷子挑了一點，喂到了容若的口中：“啊……”

  容若愣住了。

  她眼睛眨了眨，他才回過神來，勉強地接受了筷子上的不明物質。

  他的俊眉擰著，仔細地品嚐著，半天沒有出聲。

  “好吃麽？”沈婉偏著腦袋看他。

  “嗯。不錯，是什麽？”容若話音剛落，沈婉已經整個人偎依到他懷裏：

  “我做給你吃的，必然就是好吃的。不許你問，毒藥，你也要照吃不誤！”

  容若很配合地攬住了她的細腰：“那是自然。你做的，什麽都好吃。是我錯了，下次，一定不再多口。”

  他如此配合，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他咳了一聲，“我是不想打斷你們。不過，有些事，我還是想，先小人後君子，當麵問個清楚。容若，你不會介意吧？”

  沈婉連忙坐直了：“爸，你又想幹什麽？”

  “你愛我家婉兒嗎？”沈峰單刀直入的。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在了容若的臉上。

  沈婉心一驚。

  她忍不住低下了頭，瞪著那隻被分解的醉蟹，忽然不敢去聽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