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賬？”

  王正廷忍不住笑了笑。

  但王正廷的笑聲，卻極大地刺激了坐在他麵前的這個人，也就是日本外相阿部信行。在日本外相阿部信行眼中，王正廷的笑聲是恥辱，是極大地恥辱。阿部信行是日本陸軍大將，是日本陸軍激進派的一員。在日本政界地位顯赫。

  甚至不少日本陸軍派想要推舉阿部信行擔任日本首相的位置。而且這種呼聲很高，以至於阿部信行成為日本首相的有利人選。這是一個在日本舉足輕重的人物。

  可是他在這裏感受到了恥辱，真正的恥辱。

  該死。

  該死的支那人。

  這一次阿部信行訪問中國，和管理外交的副總統王正廷會麵，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日本窮，真的窮的揭不開鍋。國家沒有錢，民間更沒有錢。

  國家窮，拿不出錢。民間也窮，餓死的事情天天發生。甚至日本政府搜刮民間的貴金屬，已經搜刮完畢。但政府還是沒錢，還是窮的叮當響。

  以至於日本國內不僅是餓殍遍地，小規模的反抗也是多的數不勝數。日本國內的各種反戰力量也是非常多。

  菲律賓戰役已經進行了快半年時間，太平洋艦隊雖然受到重創，但他們依舊努力支援菲律賓的美菲聯軍。

  然後日本就是集中了三十多萬人在緬甸進攻英法部隊。

  倒是取得了一些戰果。可是隨著英法軍隊選擇放棄一些陣地，日本反而更加困難。緬甸的交通情況實在是太差，日本的後勤壓力是越來越大。

  除了這些，日本這段時間對於東南亞壓榨太多，導致東南亞各國和民間的反抗也是此起彼伏。最讓日本頭疼的還是越南的反抗力量。

  背靠著中國，越南共產黨始終是保持正規軍四五千人，各種遊擊隊加起來有幾萬人。對於日本的行動非常不利。

  四處開戰，導致日本的軍費開支越來越大。

  日本在東南亞掠奪資源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他們因為戰爭消耗的速度。因此日本目前的原材料依舊需要購買。

  中國是日本最大的原材料依賴國。

  可是日本已經是沒錢購買中國的原材料。為了購買中國的東西，日本真的已經是傾家蕩產。從東南亞搜羅那麽多黃金外匯，從國內民眾搜羅的黃金，加起來都很難支撐下去。

  如果說十年前日本隻是一年從中國引進幾千萬美元的原材料，那麽開啟戰爭之後，到了現在幾乎一個月就是幾千萬美元的進口。

  一年沒有幾億美元，甚至超過十億美元，日本的原材料根本就不夠使用。戰爭消耗的物資是平常的幾倍、十幾倍、幾十倍。

  無奈之下阿部信行來到了中國。

  希望能夠跟中國商量。

  賒賬。

  很是恥辱。阿部信行是這麽認為的。一直到阿部信行四十歲為止，日本都是亞洲最強大的國家，國家實力是遠遠超過中國。

  甚至日本有能力幹涉中國政局的變化。當時不知道多少中國勢力想要靠上日本。任何一個勢力都需要看日本的臉色。

  可是現在卻完全顛覆過來。

  自己堂堂的日本陸軍大將，有可能成為日本首相的日本政界大人物來到中國，竟然都沒有見到幾個中國最頂級的政界大佬。不要說張學文和李燮和這兩個總統、總理，就連馬上要成為總理的廖仲愷也沒有見到。中國政壇完全是忽視他。

  本來阿部信行在中國政界是有朋友的。如今的人民黨是同盟會的繼承者，當年同盟會高層有不少都和日本政界關係好。當年他們不少人都是有求於日本，但現在反過來，那些人誰都不搭理自己。

  這都讓阿部信行感到生氣。

  來到中國之後，一直都是王正廷這個負責外交的副總統接待他。王正廷雖然是副總統，但在中國政界的地位並不是最核心的。

  “外相先生，不是我國不給貴國賒賬，而是我們很難相信貴國有還錢的能力。”

  王正廷很直接。

  你日本有錢？

  用什麽抵押。以日本現在的財政，中國是非常懷疑日本的還債能力。中國和日本又不是兄弟國家，憑什麽給你賒賬。

  聽著王正廷近乎嘲笑的話，阿部信行臉色發青。

  是。

  王正廷說的很對。日本有個屁的還債能力。目前來說日本要錢沒錢，連在東南亞搜刮的黃金也用的差不多。已經沒有多少錢可以購買中國的原材料。

  可是阿部信行可不能就這麽走。

  因為世界上有能力給日本提供資源的隻有兩個國家，一個是美國，一個是中國。現在日本和美國作戰，唯一一個可以引進資源的就是中國。

  工業國，工業國。

  沒有資源的工業國，還真不如農業國。沒有資源，日本的戰爭根本就無法繼續。

  因為雖然感到和恥辱，但阿部信行隻能是硬著頭皮。

  “那貴國的意思是……”

  “我們中國有句話叫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大家公平買賣，童叟無欺。日本給錢，我們賣東西。如果日本沒錢，那麽我們當然不能賣東西。”

  王正廷笑眯眯的回答。

  不過很快接著道：“但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請說。”

  阿部信行如此低聲下氣的來到中國，就是因為日本的窘迫。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麽會在中國接受這樣的羞辱。

  現在聽到王正廷說還是有辦法，因此立馬抱有一絲期望。

  “無條件的把台灣交還給中國。我們可以賒賬日本一億美元的物資。”

  “這……”

  阿部信行這個時候才想到，日本現在還占著中國的台灣。阿部信行都快忘記台灣還是中國的。可是這個時候台灣是絕對不可能讓出來的。

  因為台灣往北牽製日本，往南則是控製東南亞，往東是太平洋可以防備美國的軍艦。

  打了三年多的東南亞戰爭之後，台灣已經成為日本最重要的軍事基地。這裏麵駐紮著日本強大的艦隊，駐紮著日本大部分的空軍部隊。

  是日本補給線最重要的一環。

  這怎麽能交給中國。

  因此他猶豫一下，道：“副總統先生。帝國很願意和中國保持友好的關係，台灣的問題帝國願意和中國慢慢的談判。可是目前台灣是帝國非常重要的地方，所以一時半會不可能完整的交還給中國，希望貴國能夠理解。”

  王正廷笑了笑。

  王正廷早就明白這一點，但還是故意提了出來。等到阿部信行反對之後，王正廷繼續道：“如果台灣不行，那麽日本有什麽東西可以抵押給我們？有什麽東西可以讓我們放心賒賬給貴國？”

  “恩……”

  阿部信行遲疑。

  因為阿部信行這一次來到中國也是想過這個問題。中國和日本關係可沒有表麵上那麽好，相反互相提防。絕對不是朋友，相反是敵人。

  空口白牙想讓中國賒賬，阿部信行也知道不可能。因此來這裏之前也想過給中國什麽樣的抵押。

  “副總統先生，我們願意把在越南北部的廣寧煤炭交給中國，讓中國來開采。”

  “嗬嗬。”

  聽到阿部信行的話，王正廷忍不住笑了出來。廣寧煤炭，是世界上都數得上號的質量非常好的煤炭，在世界上都享有盛名。日本來到東南亞，看上的除了油田、天然橡膠之外，還有東南亞比較豐富的煤炭。

  因為日本工業需要大量的煤炭。日本平常年份每年都要消耗超過四千萬噸的煤炭，現在打仗需要的煤炭就更多。

  日本國內基本上是不產煤炭的，因此日本每年都要從中國引進大量的煤炭。對於日本來說，煤炭的重要性不比石油、香蕉他們低。

  因此日本占領東南亞之後，也是大量的占領此地的煤炭。英法荷，以及美國的煤田都被日本搶過來。

  而在東南亞來說，越南的煤炭儲量還是非常豐富。

  而且開采也比較容易。

  越南的廣寧煤炭，質量好、開采容易，是日本一直都虎視眈眈的。可是日本拿下越南之後，開采廣寧煤炭非常不順利。

  因為廣寧在越南北部，越南共產黨的遊擊隊在這裏活動非常頻繁。

  日本目前在多線開戰，雖然在東南亞兵力很多，但也不是完全足夠。越南北部山多林密，想要剿滅越南遊擊隊非常困難。更何況他們得到中國的支持，稍微不對勁就往中國國內跑。

  四五千的正規部隊，幾萬的遊擊隊，他們頻頻的襲擊日本後勤。

  讓日本非常頭疼。

  導致廣寧煤炭的產量總是上不去。而且運輸途中也總是遭受越南遊擊隊的襲擊。本來日本已經是掃蕩過一次越南北部，可是隨著日本和美國開戰，兵力抽調之後，這裏的越南遊擊隊再次活躍起來。

  讓日本非常頭疼。

  日本現在希望拿廣寧煤炭來賒賬，也實在是因為廣寧煤炭的產量太低，負擔太重。不過王正廷有些心動，畢竟那可是廣寧煤炭，是世界上質量最好的無煙煤煤田之一。目前勘探出來的儲量就有好幾億噸，如果好好勘探說不定能夠超過十幾億頓，幾十億頓。

  雖然和中國目前勘探出來的幾百億頓的無煙煤儲量相比就非常少，但這同樣也是一個儲量很驚人的煤田。價值很高的煤田。

  中國如果拿下，絕對是一筆好買賣。

  不過就用這點打發，王正廷怎麽會滿意。

  因此王正廷道：“煤炭？外相先生，你應該知道一點。我們中國最不缺的就是煤炭。廣寧地區又不太平，而且運回來也很麻煩。不值得，不值得。”

  聽到王正廷的話，阿部信行心中大怒。

  中國是不缺少煤炭，但是像廣寧煤炭這麽質量好的絕對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在中國，質量這麽好的煤炭都不多見，或者說世界上都不多見。

  而且儲量也不算太低。

  畢竟目前初步的勘探，都有幾億頓的儲量。如果仔細勘探，一旦確認儲量超過十億頓，幾十億頓，那麽儲量絕對是驚人的。

  你中國就不眼饞？

  至於廣寧不太平，說起這個更讓阿部信行生氣。因為誰不知道目前越南遊擊隊是你們中國暗中支持的。他們襲擊日本軍隊，怎麽會襲擊你們。

  但這口氣阿部信行還得忍著。

  “那按照副總統先生的意思是……”

  “嗬嗬。聽聞越南共和國的廣寧省資源豐富，不僅僅是煤炭資源，還有鐵礦、木材。要是給我們的公司全部的開采權，那麽……”

  阿部信行的臉色一瞬間變化很快。

  該死的支那人。

  胃口實在是太大。現在的越南廣寧省是當年的廣安省和海寧省合並的。他有非常豐富的礦產資源，在越南是屬於資源最豐富的一個省份。

  而且擁有漫長的海岸線。

  但是看看中國的意思，這是要獨占這裏的一切經濟利益。把這些都交給中國，那麽這個地方不就要成為中國的地盤。

  可是人窮誌短。

  現在的日本可沒有和中國討價還價的餘地。而且廣寧省本來就不太平，是越南遊擊隊最活躍的地方，因此他忍著怒氣，咬牙道：“這也不是不可以。我們可以要求越南共和國給中國商人發放特殊開采證。不管是礦產資源還是森林資源，都可以進行開采。”

  “那太好了。不過具體要如何，我還需要得到總統府和國務院的批準。”

  王正廷的話，讓阿部信行雙手顫抖。

  欺人太甚。

  真正的欺人太甚。

  你王正廷跟我扯淡這麽久，自己都忍住怒氣答應王正廷。沒想到王正廷最後給他說這麽一句話，告訴阿部信行自己沒有權力做主。

  該死。

  混賬。

  可是阿部信行依舊是勉強笑著道：“我等中國政府的決定。”

  “那好。外相先生，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王正廷笑眯眯的看著阿部信行。心中不要說多開心了。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夠這樣耍弄日本陸軍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