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本，國內情況如何？怎麽會這麽著急的呼籲大家回國。”

  “是比較著急。”

  侯德榜來到美國。

  侯德榜三年前就回國，開始研究合成氨的技術。1919年的時候，中國從德國引進了德國科學家哈伯關於合成氨技術的專利，以及配套的設備。

  1920年夏天左右才運回中國。

  侯德榜研究了幾個月之後，大致的東西明白。但是想要把他徹底消化，還需要時間。單單憑借自己，會需要很多時間，而且也有很多困難。所以侯德榜想起自己在美國的一些同學。

  都是化學領域的高材生。

  因此在1920年年末的時候來到美國。為了邀請一些學習化學的留學生，跟自己一起回國徹底掌握合成氨的技術。今天過來找的是侯德榜最重視的一個人，也是侯德榜在清華的同學，當初一起到美國留學的。和侯德榜一樣，都是學習化學的。是哈佛大學化學係博士，在哈佛大學已經當了五年的教師。

  沒想到聽到侯德榜的到來，很多人都過來見他。

  畢竟這個時代，出國留學的不是很多。而能夠在國外取得成績的人就更不多。侯德榜在回國之前就在美國學界名氣不小，當時不少美國化學家都挽留侯德榜。

  告訴他留在美國前途更廣。

  因為當時的侯德榜在化學領域已經是做出了很好的成績，美國很多同行認為侯德榜有實力在化學領域有更大的成就。但是回到中國，中國有化學嗎？

  所以當時不管是侯德榜的老師，還是他的同學挽留他的很多。

  可是侯德榜接到國內的召喚之後，都沒有完成自己的學業就回到了國家。有些正在研究當中的項目，他都棄之不理。這在當時是比較轟動的。

  侯德榜看著大家道：“前段時間因為歐戰原因，歐洲經濟比較疲軟，破產的企業很多。我們國家利用這個機會，大量的引進歐洲不少機器設備和技術。可是大家應該知道，我們國家的技術基礎，很差很差。其他都好說，但是在重型機械設備以及重化工業方麵我們什麽都沒有。設備買回來了，技術買回來了，可是我們沒有人可以消化這些東西。國家無奈之下連剛剛畢業二十來歲的學生都要用上。現在國家實在是沒有辦法，所以對海外的留學生發出了回國的信息。”

  “這麽困難？”

  “肯定了。你也知道國內的教育情況。”

  “是啊。”

  大家都是七嘴八舌。

  大家出國很多人都有十年時間，滿清末期出來的都有。當然大部分都是辛亥革命之後留學，對於中國的教育情況大家都清楚。

  底子太薄。

  新式學校一直到二十世紀初才開始發展。本來戊戌變法當中就有一條發展新式教育，但因為變法失敗中斷。後來又接上，但已經浪費十年時間。

  而且說是新式教育，但很多都是新瓶裝舊酒。

  還是那一套。

  很多所謂的新式小學，教的依舊是四書五經。一直到中學堂，真正好好教數理化的也是非常有限。至於大學的理工科畢業生，更是比熊貓還要稀罕。

  真正的人才，還是要靠留學生。

  “因此現在國家希望，留學生回國帶領目前幾萬的畢業生。讓這些剛剛畢業學校的學生，他們迅速的進入狀態，在實踐當中學習技術，成為技術骨幹。”

  “幾萬畢業生？”

  饒毓泰疑惑的道。

  饒毓泰是1913年出國，他出國的時候全中國的大學生才有幾個。而且大部分都是學習文史類的，理工類的畢業生非常有限。饒毓泰是物理學大佬人物。

  1913年考取官費赴美國留學，初入加州大學，後轉芝加哥大學，1917年冬獲該校物理係學士學位；1918年入哈佛大學研究院，後轉入耶魯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去年剛剛獲得普林斯頓大學碩士學位。目前正在攻讀博士學位。

  “樹人，你在美國多年並不清楚國內的情況。”

  侯德榜笑了笑。

  其實國內教育那麽大的變化，大部分人都知道。隻不過饒毓泰是一個物理研究人員，整天窩在實驗室，當然也不清楚國內的一些事情。

  “從二次革命，就是宋教仁被暗殺，國民黨反對袁世凱起兵那一年，也是你來美國留學那一年。最後不是人民黨勝利，人民黨魁首張學文成了大總統。人民黨入主中央之後，從1914年開始就宣布教育部下屬的所有大學理工類和文史類的比率不得低於七對二。而且對於理工院校和理工專業撥款很多，導致目前中國的大學都是理工類為主。為此蔡元培先生當初還和現在的國家總理禹之謨，以及國家副總統劉道一兩個人當場辯論。最後蔡元培先生敗退，因此現在的中國大學百分之八十都是理工類專業。今年還是比較少的，我看過教育部計劃大綱，在1925年的時候，一年的理工類畢業生要超過十萬人。這還僅僅隻是包含本科生。加上大專生、中專生，中國現在一年的畢業生數目是真不少的。”

  聽著侯德榜的介紹，不少人都是目瞪口呆。

  沒想到國內還有這樣的變化。幾年之後中國也能夠有幾十萬學生的畢業。特別是理工類的本科生能有十萬人，簡直是不可想象。

  就在他們留學之前，理工類的學生在中國還是稀罕物。沒想到現在中國教育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饒毓泰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感歎道：“大手筆，大手筆。”

  “好啊，好啊。應該如此，中國最缺乏的就是現代知識，最缺乏的就是對於科學的態度。應該如此，應該如此。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夠趕上西方國家，科學才能救中國。人民黨很務實，幹的不錯。”

  曾昭安連連點頭。

  曾昭安曾經留學日本，先後在東京高等物理學校和東京高等師範學校讀書。1918年短暫回國，又於當年立即赴美留學，入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攻數學。加入美國數學研究會，現在攻讀博士學位。

  在數學領域也是一個大人物。

  “可是很多學生都沒有完成學業，急招回去有些不妥當。”

  孫學悟在旁邊搖了搖頭。

  孫學悟就是侯德榜這一次準備邀請的人。孫學悟和侯德榜是清華同學，又是一起留學美國，關係非凡。侯德榜知道自己這位同學的能力，所以專程過來邀請孫學悟。其實孫學悟不僅僅是化學博士，哈佛教師，更是人民黨黨員。在這裏唯一一個人民黨黨員。

  他平常還要和致公堂協調，保障留美學生的安全。

  “沒有辦法。那麽多機器設備都放在那裏，卻不會用。還有那麽多技術，想要吃透需要大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應該如此。”

  饒毓泰卻是非常讚成。

  “其實大家這麽刻苦學習，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到祖國，施展自己的才華，回報祖國。聽致本的意思，國家這一次從歐洲拿到的東西都是好機器，好技術。就應該拿出大勁頭，攻克這些難題。這個時候我們不回去，那麽誰去幫助國家。國家的工業化什麽時候能夠完成。致本，我跟你回去。我雖然是學習物理的，但是如果需要，我從現在開始可以努力學習需要的機械、化學方麵的知識。反正我們要坐船幾個月才能到中國。我相信我總比那些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化學、機械方麵要好很多。”

  饒毓泰很積極，但是旁邊的孫學悟卻搖了搖頭。

  “樹人，你還是不要回去。你現在正是攻讀博士學位最重要的時刻，晚幾年回去也能夠發揮作用。”

  “誰說的。學問是怎麽都學不完的。不過學習這麽多，如果不能用在有用的地方，那麽學那麽多幹什麽。我已經決定了，博士學位不要了。等完成這次的事情，我可以再來攻讀博士學位。什麽時候學，不是學習。但是我們中國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再想趕上西方國家，那就困難很多。”

  饒毓泰很堅決。

  學位，那算什麽東西。以後有的是時間再學習，但現在國家如此困難，自己怎麽好意思在這裏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對，我也要回去。”

  在康奈爾大學學習生物的秉誌也站了出來。

  “還有我。”

  曾昭安也是很積極。

  看著他們孫學悟立馬道：“現在國家是號召學習機械和化學的留學生回國，你們一個學習數學，一個學習生物，還有一個學習物理的。你們回去幹什麽。”

  曾昭安聽到孫學悟的話，立馬道：“你這麽說我就不高興。國內的數學並沒有很好的基礎，我回國教數學行不行。數學可是所有學科的基礎，不管是機械還是化學，沒有數學可以嗎？而且就如樹人兄說的那樣，我們利用現在幾個月的時間突擊學習一下機械方麵和化學方麵的知識。我就不信，我們還不如那些國內剛剛畢業的本科生。”

  “就是，就是。我也可以學。”

  孫學悟苦笑。

  這群人真是。

  “致本，國內關於合成氨的技術到了什麽地步？”

  孫學悟看到大家這麽積極回國，還是很感動。其實孫學悟早就接到了國內的通知，讓他組織這方麵的留學生回國。孫學悟畢竟是人民黨，是最早接受這些指令的。

  隻是侯德榜不清楚，所以才會過來邀請孫學悟。

  孫學悟跟侯德榜問了國內的情況。

  “你也知道，我們國家在化學領域幾乎是空白，合成氨也是如此。不過這一次我們從歐洲引進了一整套的設備，還有相關的技術。國家的意思是希望我們盡快的拿下合成氨的技術，同時培養一批這方麵的人才。為未來大規模發展化肥工業留下一支可靠的技術團隊。我想來想去，就想到了老同學你。你我一起聯手，一定能夠短時間之內掌握這裏麵的技術。”

  “也就是說，我們已經可以生產合成氨。”

  “是。國家已經批準成立氨廠，就在武昌。現在主要的是，我們隻是能夠利用機器。但我們對於裏麵很多東西隻是似懂非懂，可是想要讓這個技術國產貨，就必須要在短時間之內徹底掌握這項技術。也隻有完全弄懂了，才能夠讓我們的機械廠，製造屬於我們自己的合成氨設備。為未來大規模發展化肥工業打造基礎。”

  孫學悟點點頭。

  作為化學博士，在哈佛教了五年，孫學悟當然明白合成氨技術對於農業帶來的劃時代影響。當然發明這項技術，特別是從空氣當中抽取合成氨的德國化學家哈伯，那是一個天使與魔鬼的結合體，是一個天才的化學家，同樣也是瘋狂的化學家。

  說他是天使，是因為他這項技術可以惠及全人類。後來人類能夠避免大規模的饑餓，他的貢獻可以說是無與倫比，幾億人、甚至是幾十億人因為他的發明能夠存活。說他是魔鬼，是因為一戰的時候他幫助德國軍隊製造化學武器，讓幾十萬人受到了化學武器的攻擊。

  連哈伯的妻子都受不了自己丈夫如此瘋狂，製造化學武器殺人，因而選擇自殺身亡。

  1918年諾貝爾化學家交給他，讓當時的科學家一片嘩然。

  而中國買的專利就是哈伯的這項發明，以及從德國引進這方麵的機器設備。

  “應該如此。致本，你放心。我已經在美國聯係了那些學習化學的留學生，不過剛剛留學一兩年的學生我都讓他們繼續學習。他們回國也幫不了什麽。其他學習超過三年的，我大致都聯係，百分之九十都願意回國。”

  “太好了。可是你私自讓他們留下……”

  “沒事。對於這一點我正準備給國內打電報解釋。我相信國內應該也理解。畢竟現在雖然需要人才，但不能做殺雞取卵的事情。他們留在這裏好好的學習，未來才能夠更好的幫助國家。”

  “也是。”

  “對於，你來的太好了。我正準備在美國收集關於化學方麵的所有公開資料，以及一些半公開的資料。你在這裏朋友也多，幫忙一起收集。這些東西回國翻譯給我們的大學，會有大用處的。”

  孫學悟自從接到國內指令之後，就已經開始準備。

  在哈佛，大量的收集關於化學領域的報刊、雜誌，還有哈佛內部的各種化學論文。以及有些並沒有公開，隻有內部人才能查閱的東西，都被他悄悄的收集。

  他知道國內的化學不敢說是一片空白，但基礎薄弱、高端技術更是沒有。這些東西別看在美國大學是公開的，但是在中國就沒有。

  把他帶回國，對於中國的大學絕對是寶貝一樣的東西。

  “還是你想的細致。”

  侯德榜笑了笑。

  孫學悟不僅專業知識好，這方麵的能力也很強。

  “你提醒我了。我也要收集關於物理方麵的。”

  饒毓泰拍拍額頭，自己怎麽就沒想到這些。

  “哈哈哈。”

  1921年。

  隨著國家號召之後，從歐洲各國、以及美國甚至是鄰國日本，都有大批大批的留學生回國。一直到七月份，在短短半年之內回國的留學生人數超過四千多人。

  極大的補充國內人才匱乏的局麵。

  當中甚至不少人是放棄了正在攻讀的碩士、博士的學位而回國。有些不是學習機械和化學，但他們在回國的陸上突擊學習這方麵的知識，然後參加國內這一次的大攻關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