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部和土地資源部的這份報告，大家怎麽看？”

  一戰真是好。

  張學文隻能是這麽說。沒有了歐洲國家的幹涉，中國可以從容的解決國內的問題。而且因為歐戰的原因，中國政府手中不缺錢。

  因為歐戰的原因，中國各行各業都發展飛速。給中央和地方創造了巨大的財富，讓政府有足夠的錢，考慮要做的事情。

  有了時間、有了空間、有了金錢，就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如果是在歐洲國家幹涉的情況之下，中國很多國內問題也會變成國際問題。被他們不停的幹涉，不讓中國的改革成功。

  但是現在沒有了歐洲強國的幹涉，因此國內的問題，有大把的時間慢慢的解決。

  教育部剛剛強力推行小學男女同校的決議，雖然受到了一些非議，但是男女同校的事情已經是無可阻擋。此時農業部和土地資源部聯合給中央打了一份報告。一個比教育部的改革艱難萬分的提案。

  “這個提案不現實。”

  張謇開口。

  “按照這份數據來看，目前中國有效的耕地有十億五千萬畝，而我們政府控製的土地在三億三千萬畝。也就是說有七億多畝地屬於私人土地。這要是按照市價，用我們人民幣計算會超過百億。我們政府目前一年的財政收入才二十多億人民幣，我們拿什麽土地國有化。”

  “我們總不能學習王莽，把土地直接就收回來。那全國還不得炸鍋。而且我們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完全反對。

  張謇甚至認為農業部和土地資源部瘋了，才會有這樣滑稽的提案。全國土地國有化，這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混賬想法。中國雖然有句話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可是哪個皇帝敢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土地都是自己的。

  滿清皇帝也是有自己的皇莊，讓內務府管理。然後有宗室田地、八旗田地，以及很多大地主的私人田地。滿清皇帝如果敢說一句，這天下的土地都是自己的，要把他們收回來。到時候就連滿清的王公貴族估計都要反了。

  當然曆史上還真是有這樣的皇帝。那就是著名的王莽，他在進行改革的時候，宣布全國土地國有。這個政策讓他得罪了全國的地主土豪，被他們直接推翻。

  之後雖然有不少農民起義都高喊同樣意思的口號，但沒有一個真正完成過的。

  這些人不會瘋了吧。

  “對，我也認為有些想當然。”

  陸征祥本來很少在不是自己管轄的範圍說話。但這一次也是忍不住說話，道：“目前我們政府控製的土地隻是占據全國土地的三分之一，我們怎麽去把土地收歸國有。我們有足夠的錢嗎？”

  看到剛剛出來就有這麽多人反對，張學文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張學文當然明白土地是非常重要的問題。

  中國人對於土地，那可真是跟要命一樣的珍惜。正是因為如此，土地改革永遠是最敏感、最艱難的問題。

  “我認為大家說的困難是存在的，但這不是空想。”

  擔任農業部長的劉靜庵終於開口。對於土地的問題，張學文說的有限，隻跟寥寥幾個人談過。當中最支持張學文想法的就是劉靜庵。

  因此成立農業部之後，劉靜庵擔任農業部部長。他這些年一直是跟陳炳煥兩個人在做丈量土地的事情。

  而這一次這份報告，就是劉靜庵和這段時間做農村調查的陳炳煥、劉複基、蔡濟民、陳調元他們一起做出來的。

  “中國的土地很多，有很多並沒有完全開發出來。這些年還有不少耕地荒了，滿清耕地最高的時候可是有十二億畝地。隻要我們好好規劃，我們的耕地是可以有十四五億畝，也就是說隻要政府規劃好，政府是可以有七八億的耕地。和私人耕地數量相差不會太多。甚至隻要我們努力，我們國家的耕地數量是可以超過二十億畝的。”

  “而且隨著我們政府在壓低地租，限製了糧食買賣，導致糧食價格下降之後，很多地主的收入大大降低。甚至有些中小地主在土地上的收入甚至是賠錢的。因此目前有很多自耕農和半自耕農，甚至一些小地主都是願意用自己的土地來租政府的地。我們這是三步走。本來要簽訂的十年合約，目前農業部是全都推遲。準備先搞定自耕農和半自耕農，還有一些小地主的土地，如果這一步順利，我們擁有的土地會有七億多畝。”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國有的土地也隻有三億畝上下，按照人民幣計算大約是五六十億人民幣。我們也並不是搶奪他們的土地。我們有一套補償的辦法。我們擬定分期二十年，還他們這筆土地的錢。”

  聽著劉靜庵的話，張謇再次開口。

  “五六十億人民幣，說的簡單。就算是二十年，加上利息，那也是近八十億人民幣。每年要還四億人民幣上下，我們有這麽多錢嗎？而且這又有什麽用處。”

  張謇現在真是恨不得一分錢都分兩瓣花。

  最討厭聽到花錢。

  如果在土地上，一年花四億，簡直是不可思議。

  劉靜庵回答道：“耕者有其田，這是國人多少年的夢想。可是現實情況呢？就說說總統他們家，當初擁有三十多萬畝地，就算是現在也有十多萬畝的地。而目前擁有十多萬畝地的大地主不在少數，甚至有上百萬畝地的家族也不少。但是呢？”

  “這些家族人數很少，隻有農村人口的百分之七左右，卻擁有超過百分之四十的土地。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的土地是大部分小地主和自耕農擁有，最後的占據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半自耕農和貧農，擁有的土地還不到百分之十。這就是目前農村的現狀。”

  大家都不插話。

  對於這個數據，並沒有多少人反駁。因為這就是農村的情況。要不是當年太平天國橫掃了一次半個中國，現在的情況隻會是更加嚴重。

  “我們是共和政府。難道就不該為廣大的，那些貧窮的半自耕農和貧窮的農民考慮一下。而且幾千年的中國曆史，就是在不停的循環當中。土地兼並嚴重，沒有土地的農民暴動，最後死傷一片，完成改朝換代。過個幾百年又是新一輪的土地兼並，又是同樣的農民暴動。一輪又一輪的循環，難道我們不該杜絕嗎？”

  “土地國有，我們就能夠給所有的農民，按照他們的人數分配土地。而土地的所有權，也就是說土地是我們國家的，就再也不會出現土地兼並的情況出現。國家把他們租給農民，讓他們種地。這樣就能夠真正的實現耕者有其田，這也是為我們後代考慮。是千秋萬代的功業。難道不好嗎？”

  “說的簡單。”

  張謇再次反對。

  “大家都希望國家好，都希望所有人都好。但是我們要現實。這麽多的錢，我們怎麽還。一年四億，你就是把我們賣了，也拿不出這麽多錢。”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在幾個人爭執的時候，禹之謨突然開口。

  其他人不清楚，包括張謇也不清楚。但禹之謨是知道的，這個表麵上看起來是劉靜庵、陳炳煥、蔡濟民、劉複基幾個人的主意，其實背後就是張學文的支持。

  禹之謨和張學文搭檔已經十年。

  對於張學文很清楚。他很少會貿然的提出什麽意見，但當他開始做某個時期的時候，就一定有足夠的後手。而且要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他知道張學文這是鐵了心，要把農村的土地全都收回來。

  其實禹之謨早年就有些感覺。

  特別是張學文不許農村土地買賣，不許城市土地買賣的時候，就已經有這方麵的準備。因此今天他毫不意外。禹之謨平時也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

  “現在我國最大的問題是什麽，那就是缺錢。目前是一個好機會，我們應該逼迫這些有錢的地主，把錢投入到商業當中。對於他們我們可以選擇減免稅收的方式，來轉移和抵消一部分購買土地的款項。還有這筆錢並不需要我們中央全部負擔，每個省份都可以按照比例出一部分錢。這樣最後落在我們中央頭上的，一年應該也隻有一個來億，不會超過太多。我們負擔得起。”

  “至於擔心我們的財政收入，其實完全不必。我們的財政收入隨著經濟的發展，隻會是越來越高，不會有絲毫問題的。現在看起來一年四億很多，但是十年之後，這筆錢估計都不算什麽。甚至我們可以選擇三年或者五年之後開始給他們這筆錢。之前我們可以拿出土地稅的一半，給他們實物的方式先度過前麵幾年。”

  “隻要是想，辦法還是有的。”

  張學文在上麵微微一笑。

  禹之謨真的非常聰明，非常幹練。

  現在中國的財政收入是二十五六億，但中國最厲害的是什麽。那就是地大物博，隻要開始發展經濟，經濟總量是驚人的。

  不說別的。

  看看鋼產量就知道。

  目前中國有兩大鋼鐵廠，一個是西南鋼鐵廠，一個是太原鋼鐵廠。這才穩定的發展了幾年，到了今年產量都快要達到三十萬噸。

  而日本多少年前開始發展鋼鐵，也沒有這樣的速度。並不是因為中國的煉鋼技術超過日本，而是因為日本本土缺煤炭、缺鐵礦。

  相比起日本，中國人多、煤礦多、鐵礦多，反正各種資源一點不缺。因此隻要開始發展，總量的增加是驚人的。

  煤炭就更不用說。

  今年兩千萬頓的目標，看起來也沒有絲毫的問題。

  還有造船。

  江南造船廠、武昌造船廠，加起來一年能造幾十艘運輸船。一年製造的各種船的噸位達到四萬多頓，比中國海軍的噸位還要大。而且隨著造船廠規模的增加，目前還在不停的發展當中。這就是大國的優勢。

  中國依舊很窮。

  人均的話，真是窮的叮當響。

  但就是有規模。

  中國的財政收入也是如此。現在是二十五六億人民幣，在很多人看來已經是非常高。但隻要現在的勢頭沒有結束，那麽幾乎是一年一個台階。

  1920年之前，財政收入突破四十億人民幣，張學文是非常有信心的。甚至在張學文看來，這是最低的目標。如果發展順利，未來五年之內翻一翻都不是問題。

  因此一旦先用實物，也就是農業稅抵債，然後過幾年之後開始付錢，對於國家並沒有太大的負擔。卻能夠完成土地國有，沒有比這個更劃算的買賣。

  禹之謨一句話，就回答了一大半的質疑。

  這就是能力。

  “那我們如何取信於這些農民。讓他們相信，國家把土地國有化之後，一定會重新租借給他們。而且地租不會繼續漲。畢竟到時候什麽都要看政府的意思。”

  張學文突然開口，問了劉靜庵。

  劉靜庵沒有說話，但劉複基開了口。“總統，我們可以以法律的形式，就在我們的憲法當中確定下來。包括農村土地的所有權，農村土地的使用方法。”

  “你的意思是出台新的土地法？”

  “是。隻有政府以法律的形式固定，出台讓大家信服的土地法，才能夠讓所有人相信。我們的步驟就是，自願把土地交給國家的，可以一直有權利租政府的地。而賣給政府地的那些人，他們自動失去租政府地的資格。為了這個我認為應該進行一次全國的人口普查。隻有掌握目前全國的人口情況，我們才能夠做出最準備的判斷。特別是農村，我們應該統計農村人口，給他們農村憑證。用這個憑證來租國家的地。沒有憑證的，就沒有資格租地。”

  張學文點點頭。

  是啊。

  人口普查是必須的，也隻有掌握全麵的人口普查，才能夠對於國家有更加直觀和全麵的認識。不管是經濟、教育還是土地政策，甚至是其他方麵，也隻有掌握人口情況，才能夠針對性的出台政策。

  以前國家一直沒有完全統一，這方麵就問題很大。

  連準確的人口數都不清楚。

  可是現在國家比較安定，這些應該要提上日程。而且一旦農村土地真的國有化，那麽必須要準確掌握農村情況。這樣把土地租借給農民的時候，才能夠更加準確。

  至於憑證，這不就是新中國出台的戶口。

  農村戶口？城市戶口？

  此時張學文有些理解新中國農村戶口和城市戶口的問題。可能他有很多弊端，但是開始出台這個政策的時候，他也是有他的現實基礎的。

  “大家怎麽想的？”

  “隻要國家財政沒問題，那麽我認為可以。但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謹慎。”

  陸征祥剛剛反對，但聽到禹之謨說，財政沒有問題之後，改變了想法。陸征祥是一個書生氣很濃的人，對於中國人一直追求的“耕者有其田”也是有很深的感情。

  陸征祥不知道應該如何實現這樣的理想社會，但是聽到劉靜庵的說法，還是有些感觸。

  國家把土地都收回來，然後租借給農民。然後隻收百分之二十的土地稅，絕對是中國曆史上土地稅最低的時候。如果沒有其他的苛捐雜稅，那麽對於農民來說，絕對是最好的時代。

  說不定真的能夠實現耕者有其田的理想社會。

  因此陸征祥表示同意。

  張謇看陸征祥和禹之謨都同意，因此看向了張學文。張學文想了想道：“中國地方很大，每個省份又有每個省份的不同。我想是不是計劃的更加詳細一點，如我們直隸省，一大半的耕地本來就在政府手中。但江浙地區很多土地在自耕農手中，江西那邊倒是地主很多，廣西的土家和客家矛盾很大。因此我希望每個省份要製定自己省份最適合、最有利的方案。然後進行土地國有。我們可以製定一個五年計劃，一步一步，一個省份一個省份，利用五年時間讓土地全部成為國有。”

  “我們會重新製定一份最詳細的計劃。”

  劉靜庵立馬回答。

  “還有，劉部長剛剛說的不錯。我們應該要有一次人口普查，必須要掌握最全麵的人口數據。堯徵兄，我們成立一個人口普查委員會。你來牽頭，利用五年時間對於我國人口進行一次全麵的調查。我們要知道城市人口、農村人口、各省人口、男女比例等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