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農業問題
作者:隨遇而安寫手      更新:2022-03-25 13:34      字數:4609
  “也就是說,農村依舊有大量的陰陽合同。”

  “是。”

  劉複基下去搞農村調查,已經有了十個多月。終於帶來了一份詳細的報告。裏麵最讓張學文感觸的是,自己明明已經宣布,所有的私人土地的地租不許超過三十五,而且國家的地租必須是土地所有人負責。

  但很多地方的地租依舊是有四十、五十,甚至六十的。

  那些人跟佃戶還簽訂了陰陽合同,也就是兩份合同。一份是給公家看的,也就是表現出來的合同。表示這裏的地租是百分之三十或者是百分之三十五。但另一份合同卻是另一個範本,除了要交給地主地租,連交給國家的農業稅必須是佃農負責。這是隱藏的合同。

  甚至是直接就寫上應該交多少地租給地主,大部分都是百分之四十以上。

  因為目前國家的農業稅是百分之二十。

  因此這些地主就把農業稅直接轉嫁給佃農。這樣一來,他們的地租依舊是超過百分之四十,有的達到百分之五十。和以前相比,並沒有什麽改變。

  農村還是同樣的農村。

  農村的土地關係一點都沒有變化,自己的命令、國家的土地政策,完全成為了一個擺設。

  “借貸關係也如此複雜?”

  “是。”

  劉複基立馬道:“高利貸的現象在農村非常泛濫。一些災荒年間,自耕農甚至是一些小地主,他們都很難活下去,就跟人借錢。可是他們的錢都是利滾利的,到了年底根本就還不上。甚至可以說,他們借你錢,就從來沒有想過你能還。最後隻能是把自家的地交給他們。這種情況自從辛亥革命之後更加泛濫,比滿清的時候更加嚴重。土地兼並的情況很嚴重,大地主越來越多。”

  “滿清在的時候,大家還算是互相給點麵子,大家還算是要點臉,農村還算是有點小秩序。但自從辛亥革命之後,大部分農村有兩種情況。雖然是革命了,但是基層還是那個基層,官員還是那些官員。因此很多地方還是老樣子,所以農村的土地關係沒有變化。而有些地方是政權體係被我們破壞,但是我們沒能給建立起一個有效的政權體係,隻是隨便任命一個人算完事。這樣的地方,比原來更加混亂。大魚吃小魚的現象非常嚴重。”

  張學文皺了皺眉。

  的確是如此。因為自古皇權不下縣,所以農村有一套自己的秩序。那些革命不徹底的地方,和滿清時候沒什麽兩樣。而革命風暴過去之後,沒能給建立有效政權的地方,那就更加混亂。因為把之前的秩序破壞,卻沒有建立屬於革命黨的秩序。

  這就是一個大問題。

  農村問題搞的張學文頭都很大。張學文也從來沒有搞過農村的事情,一時之間還真是找不到什麽好辦法。因此張學文忍不住道:“堯徵,你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總統,這就要看你能不能下狠手。”

  “何解?”

  “我們考察過很多地方,每個省份每個省份的研究。最終在西南地區,特別是湖南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目前湖南那邊分地,就是分官田。但是分官田是有身份限製的,除了軍屬之外,是那些沒有地的佃農才能夠分到。我們去考察的時候,發現很多半自耕農、自耕農,他們要求政府沒收他們的地,然後也要參與分田。”

  “哦,這是為何?”

  張學文疑惑。

  對於中國人來說,土地就是命根子。那些自耕農很多都是好不容易攢下一片地,甚至很多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怎麽就願意把他交給國家。這樣他們不就是沒有地了。

  “算賬。很多自耕農他們所擁有的土地並不多,是無法保證自家的糧食,因此他們很多屬於半自耕農半佃農。他們還要跟一些大地主租一些地,可是這個租地價格不便宜。他們一年到頭幹活,最後能夠溫飽就不錯了。而且他們自己的地,想要保持也不是很容易。”

  張學文還是沒有明白。

  這個和劉複基說的又有什麽關係。

  “總統,但是我們分官田,不僅僅是給的地不少,而且土地稅低,國家隻征收百分之二十的農業稅,然後沒有額外的稅收。也就是說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就都是他們的。遠比他們租地主的地劃算多了。而且我們規定,這一次分田是十年期的。也就是簽十年的合同。然後規定以後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十年之後還是會繼續租給他們。甚至政府保證,以後這些田就一直租給大家。雖然土地是國家的,但隻要交農業稅,那麽土地的使用權就一直是農民的。因為現在隻是開始,所以才簽訂十年的合同。十年之後,合同就二十年開始。”

  “一些土地不少的自耕農和小地主來說,他們還是比較猶豫。但是那些半自耕農半佃農,對於他們來說,這件事情非常好的事情。有些自耕農就偷偷的把自家的地賣了,然後表示要參加。可是被政府機構檢查之後,認為他這不符合規定。所以一些半自耕農就要把自己的地交給國家,以此來獲得這一次分田的機會。”

  “我在湖南看到了,非常活躍。湖南的半自耕農數量不少,他們擁有的土地加起來,能有湖南土地百分之八左右。甚至有些佃農都非常生氣。因為他們也進來,貢獻的地少,卻要分走很多。因為是按照人口算的。”

  這一下張學文想明白了。

  地主的地租貴,當然貴了。地主也要生活,現在國家規定的地租太低,隻能收百分之三十五。而百分之三十五當中,要上交百分之二十當農業稅。

  這樣他們就隻有百分之十五的利潤。

  這怎麽行。

  因此他們就把上交國家的農業稅轉嫁給租他們地的佃農身上。有些自耕農算賬之後,就認為不合算。還不如去租國家的地。

  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總統,我考察全國百分之七八十的省份。當中出現這種情況的,都集中在西南,跟總統當年的土地政策有關係。還有西北,那是因為空餘的土地太多,所以大家都不著急。而缺少官田的地方,地租就完全是亂套。”

  “嗯,繼續。”

  “因此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麵,就看總統你的決心有多大。”

  “中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口都在農村,農村穩定就是中國穩定。而且耕者有其田,這是中國千百年來的夢想。我希望能夠完成。任何的困難都無法阻擋我。”

  農村。

  如果沒有從農村低價收購糧食,那麽國家怎麽運轉。正是因為有了糧食,目前中國推行的紙幣也能夠流轉開來。如果政府手中沒有糧食,以中國這樣黃金儲備和白銀儲備都嚴重不足的國家,他們發行的紙幣就真的是紙。中國發行的人民幣是真的紙,不是英鎊、美元一樣本身就擁有含金量。但一個紙幣能夠流傳開來,除了賭上國家的信用,然後就是張學文把這些紙幣和中國的必需品掛靠在一起。包括國家嚴格控製的糧食、食用鹽等等。

  未來三十年到五十年,農村問題依舊是中國最大的問題。而且穩定住農村,幾億的農民才會支持國家。隻要有幾億農民的支持,就算未來國家有所動蕩,但也不會傷及根本。

  “總統,目前中國的農村當中隱匿土地、違反國家地租政策、違反國家借貸利率政策、違反國家買賣人口政策、違反國家土地買賣政策、違反國家槍支管理政策、違反國家合同法,反正違反國家一大堆法律的地主是比比皆是。估計認真起來一個都跑不掉。”

  張學文點點頭。

  這個張學文相信。正所謂皇權不下縣,在中國縣以下的地方一直都是鄉紳管理。在這些地方,族權大於王法,地方鄉紳的話比國家法律好用。

  這就是中國的鄉紳。

  因此中國一直采取民不告官不究。甚至是一些非常嚴重的刑事案件也是如此。

  鄉村的事情就是這些所謂鄉紳,當然就是當地最有勢力的那些人決定。對於他們來說天高皇帝遠,在這個地盤他們的話就是法律。

  因此他們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國家頒布什麽法律,他們在鄉村有一套自己的秩序。

  所以認真起來,很難有什麽幸免的。

  “總統,我們先摸底。把罪證都弄齊了之後,對一些民憤比較大,而且實力比較強的地主進行沒收財產,或者罰錢的形式進行懲罰。我相信短時間之內不僅可以獲得大量的土地,還能夠獲得一大筆錢。同樣也會消除一大批阻礙農村發展的劣紳。這樣農村的局麵就完全打開。”

  張學文沒說話。

  劉複基的意思張學文聽懂了。

  就是下狠手。很多天高皇帝遠,在自己家鄉作威作福的,隻要稍微一查,都是大問題。不過張學文這個決心不好下。還是那句話。

  張學文說一句話容易,但是隻要張學文點頭,到時候下麵人頭落地的就不是一個兩個。

  張學文說一句應該怎麽怎麽樣,最後到地方的時候,肯定會誇張了好幾倍。對於這些人,張學文說一句話,到時候下麵渾水摸魚的肯定會多得是。

  進行私人報複的,想要在中間中飽私囊的。

  反正絕對不會平穩。

  “堯徵兄,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開頭容易,想要刹住車就不容易。要是下麵的人殺紅眼了,我們怎麽去製止他們。”

  “總統,哪個墳頭沒有冤死鬼。如果我們瞻前顧後,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快刀斬亂麻。而且我們可以找幾個典型的省份先開始。”

  劉複基不同意張學文。

  國家每次改革的時候,有些倒黴鬼是正常的。從個人來說,他們是悲劇。但是對於國家來說,如果害怕這個害怕那個,那麽什麽事情都幹不了。

  國家每次頒布新法律,受到損失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但隻要對於大多數有利,對於國家發展有利,該頒布還要頒布,該動手還是要動手。

  “目前西南情況很不錯,如果繼續擠壓下去,很多自耕農和小地主估計也都願意加入。到時候國家控製的土地就會很多,可以而擠壓那些大地主。而西北也不錯,甘肅、陝西、山西因為戰爭、幹旱等等,這些年空出來的地很多。前段時間土地資源部把他們都納入了國家的土地。包括河南,因為土匪肆虐,因此空餘土地很多。所以我認為重點應該放在三個省份就可以。”

  “說說。”

  “直隸、山東、奉天。”

  “這三省?”

  “總統,隻要搞定這三個省,那麽我們就能夠穩住直隸周圍的局麵。而且隻要我們下手快,就能夠很快穩定這裏的局麵。”

  張學文還是猶豫。

  劉複基的意思張學文明白。劉複基這一次出手,很明顯不僅僅是為了農村問題。劉複基的確可以用雷霆手段,突然收拾一些地方劣紳,以此來穩定農村局麵。

  但更多的是,劉複基這是要完全拔出滿清和北洋的勢力。

  直隸、山東、奉天雖然張學文控製,但是最基層,人民黨的發展還是有些慢。劉複基是要利用這樣的機會,把人民黨的組織和影響力直接植根在這些地方的最基層。

  這一點想法,張學文也想到了。

  “而且,總統。你說說中國最有錢是哪一個階層。並不是近幾十年突然曝氣的商人。雖然他們聚斂財閥的速度很快,但中國真正有錢的還是那些傳承幾百年,紮根地方幾百年的地主。但他們的錢都攥在手中,眼光僅僅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我們應該不停的壓迫他們,讓他們在土地上的利潤越來越少,甚至到賠錢的地步。以此來釋放他們手中的資金。”

  張學文默然。

  劉複基說的很對。有一些英國的“羊吃人”運動。當然英國的“羊吃人”是搶走那些農民的地,把他們趕到城市當工人。而劉複基的“羊吃人”,很明顯是趕走那些地主。

  讓地主把地讓出來,交給農民種地。他們這些人把那些攥在手中的錢投資到實業當中。這樣解決了農村問題,同樣也能夠釋放一批資金,幫助國家繁榮工商業。

  可能會有不對的事情出現,但張學文最後還是咬咬牙道:“堯徵兄,我需要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

  “不僅要快,而且要給我證據確鑿。有命案在手的,調查清楚之後可以宣判。一些違反土地政策、借貸政策、隱匿土地,就給我重罰。有一條記住,槍斃可要謹慎,絕對不能盲目開殺戒。為了快,你要協同警察部、工商總局各個部門一起聯手。每個省份都必須安排一個人統籌負責,這些人你要盡快的選上之後交給我。”

  “好。”

  劉複基點點頭。

  “總統,我有一些想法。讓陳調元負責我們直隸地區,蔡濟民負責山東地區,我親自負責奉天和吉林的事情。”

  “行。”

  張學文肯定這樣的組合。這幾個人都是人民黨的後起之秀。劉複基三十一歲,陳調元二十九歲,蔡濟民二十九歲。再過十來年之後,他們就是人民黨的中堅人物。

  “有一點要記住。你們提前要有足夠的準備,出手就不能失誤,出手就需要快。你們三個人可以提前討論一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