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張謇幾乎是不可置信的樣子。

  “子清一直都說現代戰爭是不同於以往的戰爭，我還沒有直觀的感受，現在看來真的是如此。一場戰役雙方傷亡五十萬人，僅僅打了一周時間。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

  1914年9月14日，北京。

  大家都在討論剛剛結束的一場戰役，一場發生在歐戰當中的戰役。

  馬恩河戰役。

  轟動全世界。英法德三國投入了150多萬軍隊，最後雙方傷亡達到五十萬人。雖然這還不是一戰最為殘酷的戰役，但已經是讓全世界震驚。

  就是遠在萬裏之遙的中國，也是非常震驚。

  這是什麽概念。

  中國雖然也一直是軍隊龐大，但一次戰役雙方軍隊達到一百五十萬，基本上很難找到。就是史書上也很難找到這樣大規模的戰役。特別是進入熱兵器時代之後，很多中國人甚至認為，熱兵器時代的戰爭會是幾萬幾萬的戰爭。

  不會再有幾十萬規模的戰鬥。

  看看辛亥革命。

  在地方上擁有幾千人的實力派，都能夠憑借辛亥革命成為一方諸侯。很多革命黨在本省革命，他們掌握的軍隊也不過是幾千人。

  張學文入主中央之後大力發展軍隊，還開始整編北洋軍部隊。但就算如此，目前也才堪堪超過了四十萬軍隊。這是中國，擁有四個多億人口的中國，目前全國的軍隊加起來也不過五十萬。當年北洋軍更是靠著十萬人，就能夠橫行中國，逼退滿清，壓製革命黨。但是歐戰這才開始一個多月，就有了如此的大戰役。

  一百五十萬的大戰。

  五十萬的傷亡。

  怎麽想都讓人震驚不已。

  “季直先生，其實打仗打的就是後勤，打的就是國家的動員能力。我們的史書當中也會寫幾十萬，幾十萬的部隊。但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後勤部隊。農業社會，後勤壓力很大，而且國家也沒有那樣的動員能力。因此說是五六十萬，其實真正用於打仗的部隊不超過二十萬，剩下的都是保障後勤的民夫。但是工業社會就不同。後勤能力大大增加，動員能力大大增加。”

  “就說說我們中國。以前如果我們在山東打仗，需要的後勤要從湖北運來。十萬人的後勤，那得需要什麽規模的運送，得需要多少馬隊運送，需要多長時間。但是我們這一次從漢陽兵工廠運送軍火，有了鐵路兩天之內就能夠送到前線部隊的手上。正是因為工業社會這種特點，所以工業社會能夠調動的軍隊是越來越多。加上熱兵器的殺傷力，因此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而且未來的戰爭會越來越如此。”

  “我們要適應這種變化。未來我們國家也需要有百萬軍隊，兩百萬軍隊。加上海軍，再加上現在剛剛開始發展的飛機，估計也要有兩三百萬軍隊才能夠保衛我們這樣廣闊的國家。”

  震撼。

  現在大家對於一戰的震撼，和後來中國軍方對於美國海灣戰爭的震撼一樣。用一句話來說，根本就沒有想過還能這樣打仗。

  現在聽到張學文的話更是震驚。未來中國也能有百萬軍隊，兩百萬軍隊。現在全中國所有軍隊加起來才五十萬，但財政也已經很是難受。

  可是擔心的同時，也非常振奮。

  如果中國能有百萬軍隊，兩百萬軍隊。到時候誰能給欺負我們。

  “子清，百萬軍隊、兩百萬軍隊，可不敢想。我們怎麽養活他們。”

  張謇搖搖頭。

  “季直先生，英國、法國、德國這些國家人口加起來都沒有我們國家多，他們這些國家的領土加起來也沒有我們中國大。為什麽他們三國軍隊能有上千萬。這就是經濟的問題。他們是老牌工業國家，工業實力極其強大，所以能夠養活這麽多兵。等到我們國家也發展經濟，發展工業，到時候我們也能和他們一樣。養活兩三百萬軍隊算什麽，到時候我們擁有幾百艘軍艦，幾千門大炮都不是什麽大事情。”

  張學文笑著回答。

  “好了，季直先生。我們先不談我們未來。我們還是繼續討論馬恩河戰役之後的事情。”

  馬恩河戰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家心中震驚的同時，都是非常興奮。

  幸虧爆發了歐戰，不然中國哪裏能夠喘氣。不用這麽多部隊，隻要歐洲強國合作起來運送十來萬部隊來中國，中國都要哭出來。

  歐洲強國實在是太強大。

  “從最近的消息來看，就是歐洲那邊，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

  震驚的何止是中國人自己。

  就是歐洲人也一樣。如此慘烈的戰鬥，讓整個歐洲、整個世界都為之一驚。他們很多人都想速勝，可惜馬恩河戰役之後，大家都開始打消這個念頭。

  “這一次戰爭，一定會給歐洲大國的外交帶來新的影響。”

  陸征祥別看隻是一個管外交的一個總理，但此人還真有才氣。聽到這次戰爭的消息之後，陸征祥就想到很多。因此本來這樣的會議發言不多的陸征祥道：“這一次的戰役其實雙方都沒有占便宜。但我想這樣的大戰役以後是主流，雙方的軍隊加起來超過千萬，百萬級別規模的戰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發。就如總統說的，這不是短時間之內能夠結束的戰爭。我想經過馬恩河戰役之後，歐洲國家也會有這方麵的心理準備。”

  “一旦他們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麽他們的外交也會開始出現變化。對於我們是一個大好的消息，因為歐戰的規模越來越大，那麽他們對於遠東的控製就越來越低。”

  “對。”

  張學文點點頭，道：“總理說的不錯，看問題很準。歐戰的爆發，帶給我們的是一個無限的機會。他們在歐戰期間對於我國出口的商品會大大降低，而需求會大大增加。這樣就留給一個很大的市場給我們的民族工業。而且為了戰爭，他們會需要鎢、銻、礦、鐵、棉紗、包括糖這些。我們要開足馬力掙錢，為我國的建設積攢一批資金。”

  馬恩河戰役的殘酷，就是歐洲各國也是非常震動。

  這一次戰爭對於歐洲各國的外交，肯定是有所觸動。中國雖然是弱國，但中國的大國。中國的礦產豐富，目前正在打仗的各國是需要這些東西的。

  包括生活用品的白麵，還有棉紗、糖，這些他們的需求都會大大增加。

  這是一個掙錢的好機會。

  張學文這些日子整合中國的礦場，就是為了今天這個日子。鋼鐵、煤礦、銻礦、鎢礦，中國都有的是。

  “還有，他們這個時候正是在歐洲爭鋒的時候。在外交上會慢慢的變軟，給了我們一個很大的回旋空間。我們要從英國人手中收回關稅，還有鐵路運營權，以及他們控製的礦場。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他們幫我們結束戰爭。”

  山東的衝突。

  已經進行了十二天。

  日軍第一次的行動失敗，最後反而被中國軍隊推了回去。神尾光臣帶來的兩萬多人，經過十來天的交鋒之後，損失超過五千人。特別是中國軍隊全線攻擊，也是動用了上百大炮。

  中國軍隊武器裝備雖然弱，但全國的大炮聚集起來，上千門是有的。如果加上一些小口徑的大炮，中國的各種大炮數量還真是不少。

  當初北洋軍一個鎮都是配備五十多門大炮，本身就有幾百門大炮。而且這些大炮，基本上都是進口的，不比日本人的差。加上北洋軍善後大借款之後，可是直接買了軍火，裏麵又有幾百門大炮。

  都便宜了張學文。

  加上中國自己生產的大炮也有不少，隻不過質量差、威力差。但威力再差，他也是大炮，打出去也能爆炸。

  日軍的重炮威力大，但中國的大炮也不是擺設的。

  因為缺乏彈藥，神尾光臣隻能是帶兵慢慢的後撤。被中國軍隊全線反攻，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回去之後才發現丟失了三十多門重炮。損失了幾千軍隊。

  損失太大。

  而目前正麵攻擊德國炮台的日軍，也是絲毫沒有進展。德國軍隊少，但是他們的堡壘做的相當好。甚至還打沉了日軍軍艦。

  嶗山灣登陸的日本軍隊，也是碰到了中國軍隊。

  中國軍隊打的方式是一樣的，邊打邊退。到處埋著地雷，阻擊你的進攻速度。嶗山灣登陸的日軍更是難受，他們本來是要攻擊德軍的側翼。

  但中國軍隊就在那裏虎視眈眈，他們稍微不注意反而是自己被包圍。

  可是攻擊中國軍隊，中國軍隊一點都不跟你糾纏。打了幾仗感覺打不過的時候，幾支部隊就交叉掩護後撤。日軍追過來，他們就打一仗。

  如果不追，他們就再次回到防線。

  最後神尾光臣分析之後，認為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山東太大，中國軍隊太多。而他帶領的陸軍太少。兵力太少，根本就無法鋪開。

  戰線一旦拉的有些長，中國軍隊就會到處攻擊自己的後勤。

  而且中國軍隊的戰法非常靈活。城市說不守就不守，陣地說放棄就放棄。一點沒有武士道精神。

  無奈之下神尾光臣就給內閣打報告，希望再次調動兩個師團來到山東，徹底解決山東的問題。

  “是啊。”

  幾個人都是點點頭。

  雖然現在山東地區的戰爭，中國軍隊還是掌握主動。但是損失太大。中國軍隊畢竟沒有經曆過太慘烈的戰鬥，從辛亥革命開始，很多部隊甚至都沒有怎麽打過仗。

  真正打過仗的部隊非常有限。

  和日軍交手之後，損失太大。

  傷亡數字是節節攀高。中國軍隊跟日軍耗，但一旦和日軍正麵作戰的時候，傷亡就會變得很大。幸虧目前在山東的中國部隊人數很多，所以可以交叉掩護。

  “最新消息。”

  “日軍再次派發一個師團的兵力來到山東。”

  仇亮帶著新消息來到了會場。

  “又來一個師團？”

  張學文雖然想過，但是真來了一個師團，張學文還是比較緊張的。但很快道：“神尾光臣不是要求兩個師團嗎？”

  “是，不過日本內閣隻批準了一個師團。”

  張學文想了想，然後道：“好事情，這是好事情。說明日本人的財政負擔不起兩個師團的出征，隻能是選擇一個師團。這才剛剛開戰，日本財政就如此窘迫。看起來我們的策略沒有問題。”

  張學文這麽一說，大家都是點點頭。

  是啊。

  前線指揮官要兩個師團，但是內閣隻批準一個師團，本身就表明一個問題。日本的財政負擔不起兩個師團的出征。其實本來就是如此。

  這一次山東戰爭的陸海軍軍費，都是日本借的。

  日本每年的財政漏洞大的驚人。

  而且日本比起中國來說是一個工業國，工業比中國發達。但其實他們還不是一個工業國，屬於半農業國半工業國。日俄戰爭之後，日本的日子過的非常困難。

  看看日本的一些數據就知道。

  目前日軍一年的鋼產量才三十萬噸，中國現在的鋼產量都超過十萬噸，達到十五萬噸。在目前世界強國當中，日本的鋼產量是最低的。

  不說美國、德國、英國這些鋼產量幾千萬噸的國家，就是意大利、俄羅斯他們的鋼產量都是幾百萬噸。

  日本比中國強大。

  但說起來在世界上依舊是一個弱國。

  “日本是侵略，我們是保衛國家。我們身後有四萬萬中國人民支持，我們就跟日軍耗。給張其鍠發電，部隊該撤就撤，在廣大的山東大地上，跟日本人周旋。有任何的輿論壓力，我都幫他扛了。耗下去，耗到日本人實在是沒錢繼續打仗。耗到英國人都無法忍受，我們就勝利了。”

  中國軍隊節節敗退，並不是沒有壓力。很多報紙都會抨擊。

  但這些壓力張學文願意都扛了。

  “好。”

  仇亮點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總理，待會我去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我會說的硬氣一點，表示不管輸贏決不屈服。日本人要打多久，我們就打多久。隻要中國沒有滅亡，就一直打下去。”

  “我相信相比起我們英國人會更著急。因為這次的戰爭會拖累日本和中國，我們和日本都有英國人歐戰急需的很多東西。他們是不會看著我們無限製的繼續打仗。到時候他們一定會過來調停，你就跟他們好好談。我們要求也不用太高，隻要能夠體麵的結束這場戰爭。一些小讓步是可以的。但是賠款、道歉這種事情是決不能答應。”

  陸征祥點點頭。

  張學文的要求真的不高。隻要日本人結束這場戰爭，從山東離開。那麽張學文也沒有其他的要求。

  “好，今天的會議就先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