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1月15日，離宋教仁被暗殺僅僅四天時間。

  “子清，上海公共租界的巡捕房那邊已經抓到了凶手。”

  “我看看。”

  宋教仁暗殺之後，可謂是舉國嘩然。畢竟宋教仁是一個馬上就要成為內閣總理，也就是要成為中國第一個責任內閣製總理的人選。

  最近他也是非常風光。

  從北到南，從南到北，幾乎沒有不認識宋教仁的。宋教仁為了國民黨的選舉，從北京開始、在山東、河南、江蘇、浙江、上海、安微、江西等地到處演講。

  這幾個月，中國政壇最活躍的就是宋教仁。

  甚至很多國民黨人是越來越支持宋教仁。他們很多人都開始相信宋教仁真的能夠和平的、在法律框架之內奪取袁世凱的權力，奪取北洋軍的權力。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中國政治的一次巨大的進步。很多人都在期待那一天。

  他在上海，是因為袁世凱給宋教仁發電報，邀請宋教仁趕緊回京組閣。

  意氣風發。

  可是就這樣死在了暗殺之下。

  可以說這是中國曆史上第一次有人嚐試用這種和平的方式奪權，如果成功了，他真的會改變整個中國曆史。中國曆史的走向都會出現變化。

  可惜。

  實在是太可惜。

  “應桂馨、武士英。後麵還有洪述祖和趙秉鈞。”

  張學文放下電報，看了看大家。幾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禹之謨道：“消息準確嗎？”

  仇亮點點頭。

  “是公共租界的巡捕房抓的凶手。”

  “我早就看袁世凱不是好人。果然是如此。子清……”

  寧調元非常生氣。

  張學文看到他要說話，搖搖手讓他先不要說。然後道：“國民黨那邊什麽反應。”

  “不是很清楚。不過總理已經從日本回國，準備召開國民黨高層會議。估計是要討論現在的情況。”

  張學文站了起來。

  走了好幾步之後，道：“先走司法。如果司法走不通，我們就用武力。不過我們不能走前麵，我們先看看國民黨的反應。而且我們就算出兵，也要找到一個好機會。不能讓袁世凱認為我們要出兵。一旦出手，就必須要一擊即中。”

  “對。”

  在人民黨常務委員會七個人當中，李根源是正兒八經的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生。雲南講武堂那幾年就是他主持的。光複昆明的時候，李根源也是率領講武堂師生親自參加起義。

  如果不是後來離開軍隊，他現在最小也是軍長級別的人物。

  “我們不能率先開戰，因為我們並不占優勢。為了防備我們，袁世凱重軍擺在河南，還有山西那邊。一旦我們先動手，我們就會吃虧。如果袁世凱和國民黨動手，那麽他們就會走這兩個路線。”

  李根源這個時候又是恢複他將軍的本色。

  來到地圖前麵，道：“一個是從河南進入安微，攻擊安徽之後南下進入江西。不過安慶、九江都是長江沿線，北洋軍的海軍隨時可以進入。另外一路會是從山東徐州那邊開始南下進攻南京。國民黨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江蘇、安徽、江西這些地方。”

  很直觀。

  北洋軍最簡單的方法，應該是從河南進入安微，還有進入湖北。可是湖北是張學文的地盤，北洋軍隻能是繞道安微，先擊敗安徽，然後進入江西。如果一路南下就能夠進入廣東、福建。

  安徽都督柏文蔚，江西都督李烈鈞，廣東都督胡漢民，福建軍隊實力派許崇智，都是國民黨實力派人物。一旦二次革命，他們都會響應。

  當然就算他們不響應，北洋軍也會逼迫他們響應。

  因為一旦一路南下，不僅可以徹底消滅國民黨的實力，更是能夠控製這些地方。畢竟以前這些地方都不屬於北洋軍，北洋軍這一次豈會放棄好機會。

  另一路就是山東南下進攻江蘇、上海等地。

  南京畢竟做過臨時政府。

  雖然黃興裁撤了十多萬部隊，但依舊留下了幾萬人馬在這裏。革命黨勢力在這裏還是很活躍。

  “雖然同盟會總部北遷之後，革命黨在南方裁撤很多部隊。但是目前國民黨手中，依舊是擁有幾萬的部隊。估計應該有六七萬人馬。北洋軍想要擊敗他們，把手伸進這些地方，最少需要調動四五個師。”

  “北洋軍現在有十一個師。這十一個師當中，張作霖的二十七師、馮德麟的二十八師都是東北部隊。袁世凱對於他們是沒有辦法的。而且袁世凱估計也不會調動他們，當然他們也不會入關。還有第十九師，這是第十三混成協擴編的。戰鬥力有限，也不可能成為北洋軍進攻的部隊。最多就是保持中立。”

  “其他八個師，是原北洋六鎮和第二十鎮、第二十三鎮改編的。”

  對於北洋軍的實力李根源是了如指掌。

  北洋軍雖然號稱是十一個師，但並不都是聽袁世凱的話。張作霖和馮德麟都是東北土霸王，他們雖然有野心，但不會入關當袁世凱的打手。

  而十九師，這個部隊曆史悠久。

  他是第十三混成協擴編的部隊。不過這支部隊本來是袁世凱想要打造的北洋第七鎮部隊，不過招兵的時候，隻招了八個營，不夠一個鎮。因此就暫時命名為第十三混成協。

  他就駐守淮安周圍，由江北都督管轄。

  本來袁世凱安排第十三混成協來到江蘇，就是為了擴展北洋軍的實力。和幫助打造二十鎮、二十三鎮、雲南新軍都是一樣的想法。

  這支部隊來到江蘇之後，本來還是準備擴編為一個鎮的。但種種原因最後還是沒能成功。

  長沙起義之後，這支部隊在同盟會的鼓動之下也是攻打江蘇清河。不過當時鼓動第十三混成協的同盟會會員都是基層軍官，地位最高的才是一個連長。

  因此部隊進入清河之後，立馬變成了土匪軍。

  一下就把整個清河搶了個光光，提督庫銀二十六萬兩的錢都被他們一掃而空。同盟會根本就控製不住局勢。因此推舉江北軍事參議官蔣雁行為江北都督。

  可是蔣雁行是一個舊官員，其他人都剪了鞭子，他就留著鞭子。因為蔣雁行當過將牟學堂、速成學堂提調，所以第十三混成協不少軍官都是他的學生。他控製部隊之後，對革命黨是大開殺戒。

  竟然把第十三混成協裏麵的革命黨，還有支持革命黨的人殺個不停。弄得很多支持過革命黨的人，全都離開了部隊。到最後好好地第十三混成協，就剩下了二十五標一個標，而且這個標還不滿員，人心惶惶。最後部隊人數才剛剛過了一千人。

  這讓南京臨時政府大怒，立馬派人驅逐蔣雁行，收編這支部隊。

  給他補充了一大堆的民軍，終於恢複了編製。袁世凱成為大總統之後，讓蔣雁行再次去收攏這支部隊。部隊改編為十九師，蔣雁行擔任師長。

  但一年之內經過了這麽多的波折，這支部隊並沒有多少戰鬥力。

  “我們繼續看看。北洋軍第一師現在是在察哈爾，很明顯袁世凱並不是很相信第一師。第二師在陝西受到重創，丟掉了兩千多人的部隊和大部分武器。第三師的第五旅，曾經被程潛部隊殲滅，現在的第五旅當時放出去的俘虜基礎上臨時補充的。第二十師在正定起義的時候，損失一大半人馬，也是臨時補充的。第六師因為吳祿貞的事情、第五師因為山東獨立的事情，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隨著李根源的分析，在場的幾個人都是點點頭。

  分析的非常透徹。

  當然李根源並沒有完全說完。北洋軍除了這幾個部隊之外，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混成旅。當然還有一支實力強大的，目前駐紮湖北的滿清禁衛軍部隊。

  這可是擁有一萬多人的強大部隊。

  他們可是擁有當時中國以至亞洲國家僅有的18門150毫米野戰重炮。

  除了他們還有倪嗣衝的武衛右軍、張勳的武衛前軍，加上直隸混成旅，駐紮北京的拱衛軍等等。加起來也有好幾萬人。

  “現在的情況來看，北洋軍一旦和國民黨的部隊開戰。那麽從山東攻擊江蘇，應該是第四師、第五師，還有張勳的武衛前軍。而河南這邊攻入安微，然後繼續南下攻擊江西，應該是第二師、第六師，以及倪嗣衝的武衛右軍。”

  “一旦他們的部隊真的這麽動，那麽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我們目前有三個方向，一個是從武昌進軍，一個是從陝西潼關出擊，還有一個就是走山西娘子關那邊。”

  聽著李根源的話，張學文微微一笑。

  看起來想要當漁翁的不隻是自己一個人，李根源也是這樣想過。

  “所以我們不能動的太早，但也不能動的太晚。我們就要在雙方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出擊。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從山西出擊，一舉拿下直隸和京城。由我們人民黨入主中央。”

  “好。”

  劉公大喜。

  忍不住拍了拍桌子。雖然劉公不懂軍事，但是李根源說的讓他也是非常信服。

  “子清，你認為呢？”

  “整體來看這個戰略很不錯。不過我們在山西實力有限，最近閻錫山也慢慢的靠攏袁世凱。山西局勢對我們不是很有利。”

  張學文是承認李根源的想法很好。

  可是目前來看，山西是最重要的。可是山西有北洋軍第三師，盧永祥因為立了大功擔任第三師師長。然後山西還有張學文的部隊，有閻錫山的部隊，還有溫壽泉的部隊。

  閻錫山一直當著光杆司令，名義上是山西都督，但一直在晉北，無法回到太原。

  因此他開始靠攏袁世凱。

  本來國民黨成立的時候，閻錫山也是國民黨黨員。但是很快閻錫山就退出國民黨，開始投靠袁世凱。袁世凱看到閻錫山聽話，就開始給閻錫山一些權力，讓閻錫山的實力也增加不少。

  弄得現在山西各方勢力縱橫。

  “閻錫山看起來就是一個牆頭草。在分出勝負之前，他估計會是坐山觀虎鬥。問題是北洋軍第三師的部隊。”

  “其實有這個可能。一旦北洋軍主力南下，袁世凱很有可能會把第三師主力調回來。”

  李根源說出了另一個可能。

  張學文點點頭。

  這是真有可能的。一旦第三師調進去，那麽張學文的機會就來了。因此張學文想了片刻之後，道：“程潛秘密回到平陽，領導平陽的部隊，整合平陽的部隊。鹿鍾麟的正定起義軍擴編為一個旅，就叫正定旅。讓馮玉祥回到平陽，擔任這個旅的旅長。然後我們的人要迅速跟溫壽泉談談，看看他的意思。當然不能讓袁世凱方麵知道我們的意圖。因此從現在開始我們幾個人要統一口徑。那就是人民黨一致要求這次的事情在法律框架內解決，不希望看到有任何武力衝突的發生。”

  “季直先生，這段時間我們西南要做出一些大動作。特別是建設方麵。宣布一些鐵路計劃、公路計劃，還有貸款計劃等等。”

  戰略欺騙。

  張學文不能讓袁世凱看到自己的意思。一定要讓袁世凱認識到國民黨才是最大的威脅。為了這個張學文要做一係列的戰略欺騙。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聰明人。

  畢竟都是經曆過很多風浪的。因此都明白張學文的意思。現在袁世凱和國民黨的關係劍拔弩張，隻要兵戎相見，就會給人民黨一個當漁翁的機會。

  雖然這樣可能有一些陰謀的味道，但大家還是同意的。因為一旦成功，人民黨就能夠成為執政黨。

  “還有，總理那邊一定會派人過來和我們聯係。到時候我們就要大大方方的接待，千萬不要弄得遮遮掩掩。然後告訴國民黨那邊，我們是反對動用武力。我們希望在法律框架之內解決問題。除非袁世凱踐踏‘臨時約法’，肆意妄為，不然最好不要使用武力。”

  “好。”

  “記住。今天的會議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未來根據局勢的發展往下傳。”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