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6月10號，湖南長沙。

  很熱鬧。

  驚動了整個湖南士紳，湖南官府。因為這一天是湖南巡警道張學文和龍家女結婚的日子。現在的張學文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張學文。

  從1905年年末回到湖南，到現在已經是六年時間。

  張學文在湖南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實力派人物，名副其實的重量級人物。上至湖南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提督、總兵，下至各地中小地主、會黨，現在都要給張學文一個麵子。現在張學文要娶的還是龍家的女人。

  影響力就更大了。

  湖南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要過來捧場。畢竟你不給張學文麵子，也要給張家麵子。你不給張家麵子，也要給龍家麵子。因此湖南官場、商界、軍界大佬都來到了這次的婚禮。

  一些實力不足、影響力不足的人，還不夠資格來這個婚禮。

  “少爺。”

  “都準備好了？”

  張學文閉著眼睛，臉色看起來很平靜。但放在下麵的手，卻是不停的抖動。可以看出張學文此刻內心一點都不平靜，相反非常緊張。

  “是。”

  “我大哥那邊呢？”

  “已經做好準備了，就等少爺的命令。”

  張學文點點頭。

  “好。”

  張學文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站了起來，長長的歎口氣看著張遠道：“小遠，你讚成我的舉動嗎？”

  “我相信少爺。”

  “嗬嗬。”

  張學文搖搖頭，然後看著窗外道：“小遠，你知道嗎？就連我也沒有絕對的自信。因為隻要我今天走出這一步，未來的一切我自己都無法把握。”

  其實張學文可以等。

  等到武昌起義，或者是四川保路運動如火如荼的時候，那個時候張學文隻要出手就非常穩，湖南革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那樣湖南革命肯定是十拿九穩，但張學文等不及。

  因為黃花崗起義的失敗，孫中山和黃興兩個人非常失望。他們兩個人判斷中國革命要成功還要很長時間，所以孫中山就去了美國。而黃興則是去了香港。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讚同孫中山的看法。

  宋教仁就不同。

  宋教仁和共進會接觸，而且和趙聲他們聯係，準備成立中部同盟會。本來早就應該成立中部同盟會，可是孫中山他們的精力都放在了兩廣地區，所以就沒有正式成立過中部同盟會。

  但現在孫中山走了，黃興也走了，宋教仁他們就要成立中部同盟會。

  很簡單。

  就是希望推動長江流域的革命。包括兩湖地區、江浙地區、四川、江西都在中部同盟會的領導之內。宋教仁的做法得到了共進會、光複會他們的大力讚同。最近宋教仁已經給張學文這邊發了通知，希望同盟會湖南分部能夠參加中部同盟會。

  宋教仁的代表已經來過湖南，和湖南的幾個革命黨頭頭都見過麵。意思很簡單，希望湖南這邊也派出代表，參加中部同盟會的成立。

  因此張學文不能等。

  張學文是絕對不可能去接受所謂的中部同盟會的領導。張學文好不容易成立了同盟會西南支部，張學文最多能夠和中部同盟會合作。

  張學文佩服和讚賞這些革命黨。但他們太過幼稚，不僅僅是革命的時候幼稚，革命之後更加幼稚。這不是他們的問題，他們隻是局限於現在的情況而已。如果張學文是這個時代的人，張學文也好不到哪裏去。

  可正是因為如此，張學文更不能聽從他們的命令。宋教仁雖然名氣不小，但也不夠資格讓現在實力強大的張學文聽從他的命令。張學文要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動革命，自己的想法來建設中國。

  所以張學文決定提早起義。

  首義功勳。

  張學文在革命黨當中屬於真正的實力派，但目前最缺少的就是威望。雖然在同盟會西南支部當中，憑借著組織關係、組織紀律還有幾個人的支持，坐穩了領導人的位置。

  但對於基層同盟會會員來說，張學文沒有任何的威望。甚至很多普通的會員都不認識張學文。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張學文這個人。

  可以說威望完全比不上孫中山、黃興、宋教仁這些人。

  威望是一個非常好的東西。

  經曆過同盟會成立之後，張學文就知道，威望是非常重要的。看看孫中山和黃興的合作，孫中山能夠成為同盟會總理，靠的就是威望，而不是實力。

  辛亥革命之後，孫中山能夠成為臨時總統靠的就是威望。同樣他幾次被人弄下去之後，重新崛起靠的也不是實力，而是他的威望。

  現在張學文是有實力，但缺少威望。

  因此首義功勳這個稱呼，張學文是絕對不會放棄。一旦張學文能夠成功領導湖南革命，那麽張學文就能夠成為首義功勳。這可以給張學文帶來巨大的名氣，一個想象不到的名氣。有了這個名望，張學文在很短時間之內就能夠和孫中山、黃興、宋教仁他們相提並論。

  所以張學文一定要拿到這個名聲。

  隻有擁有足夠的聲望，張學文在同盟會內部才能夠和孫中山、黃興、宋教仁他們抗衡。未來也能夠整合革命黨。可是這一步不是那麽容易走的。張學文雖然已經和共進會聯絡，雙方也有約定。隻要某一方先起義，那麽另一方就要在十天之內配合。

  可是一旦不成功，那麽張學文真的不敢想象。

  因為湖北新軍的實力真的很強。湖北新軍可不是湖南新軍能夠擋得住的。因此張學文心中沒有擔心是不可能的。

  “小遠，去找我七叔。就說我找他有事。”

  “是。”

  …………

  “子清，恭喜恭喜。”

  “七叔，謝謝你來。”

  “我當然得來。”

  張本哈哈大笑。

  張本在張家本來不受重視，就算是獲得了舉人功名之後也是如此。張家也算是詩書傳家，家庭內部規矩很多。其實這個時候的大家族都是如此。

  不說其他人，就說說譚延闓。

  譚延闓在曆史上名氣那麽大，甚至還當過湖南都督。但譚延闓都這個身份，當他的母親去世之後，譚延闓想要把母親葬在族墓，卻被譚家族老擋住，告訴譚延闓他的母親不能葬在這裏。

  因為譚延闓是庶子，譚延闓的母親是譚鍾麟的小妾。在譚家譚鍾麟他們吃飯的時候，她都沒有資格坐下一起吃飯，隻能是站在那裏伺候譚鍾麟和夫人吃飯。一直到譚延闓在會試當中拿到第一名，譚鍾麟才許可譚延闓的母親可以坐下吃飯。

  所以譚家的族老才會反對譚延闓要把母親葬在族墓當中。這還是譚延闓已經當湖南都督的情況之下。這就是大家族的規矩。

  張家也是如此。

  張本是三房庶子，因此一直都不受重視。甚至張本手底下目前有六個營，近兩千人，混到了湘潭巡防營統領的位置。但回到張家，依舊隻能住在別院，在三房根本不能進入正廳。

  可是張梓也好，張學文也好，一直都對於張本非常好，非常尊重。

  這一點張本非常感激。

  “七叔，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不知……”

  “說。有什麽用得著七叔的地方，直接跟我說。”

  “七叔，今天我們湖南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總兵、提督，你說我要是在這裏把這些人都扣在這裏，長沙會如何？湖南會如何？”

  張學文幾乎是沒有任何感情的說出這些話。但是聽在張本的耳朵裏，卻讓張本心都跳出來。張本臉色刷白，本來準備喝茶的手，卻是不停的抖動。

  張本不是笨蛋，一下就明白張學文什麽意思。

  “你，你，你要造反？”

  “嗬嗬。七叔，按照時髦的說法是革命。”

  “你是革命黨？”

  張本這一下完全明白張學文的意思。張學文是革命黨，也隻有革命黨才能夠這樣說話。這麽一想張本才慢慢的回想張學文這幾年的做法。

  也想到了彭遂良。

  張本就是湘潭人，彭遂良的兩個營就駐紮在湘潭，他非常了解彭遂良的部隊。他的部隊說是兩個營，但人數超過千人，達到一千二百多人。而且這批人不缺軍火，甚至裝備精良，光是毛瑟就有五百多杆。而且這支部隊還裝備了重機槍，這是張本知道的。張本隻是以為張學文是趁著現在天下混亂的局麵，想要擁兵自重。以後出現任何的變化，就能夠分更多的權力。

  沒想到張學文是革命黨，這些動作就是為了革命。

  這麽一想，張本感覺口很渴。

  “七叔，我騙別人，但不能騙你。我是華興會的會員，同盟會成立的時候我也在。回國的時候我就是同盟會湖南分部的會長，現在更是同盟會西南支部的負責人。”

  “西南支部？”

  “川湘滇黔四省。”

  張本忍不住吸口氣。

  自己這個侄子，他早就知道很厲害，不同於普通人。但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侄子竟然是大大的革命黨，甚至是革命黨頭頭。

  川湘滇黔四省革命黨頭頭。這得是多大的革命黨。

  “你想怎麽辦？”

  “我不是說了嗎。我把這裏的人控製住，湖南不就在我的手中嗎？”

  張本睜大眼睛。

  然後失聲道：“子清，你可不要衝動。光是張其鍠手下就有超過四千的巡防營，他們還在城內，城外還有四千的新軍。常德地區還有陳斌生的三千兵馬，永州那裏可是有王禕的三千人。還有巡撫、提督、總兵他們的軍隊也有幾千人。不說我們湖南，湖北可是有湖北新軍上萬人。”

  張本真是緊張。

  造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是可以誅九族的。

  當然以現在清廷的控製力，還做不到對於張家誅九族。而且張本和張學文是出了五服的親戚，誅九族也輪不到他。但就算如此，一旦失敗，張家所有人都要受到連累。

  “七叔，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從來不做。張其鍠是我磕過頭的拜把大哥，長沙城內外的巡警是我一手打造的，城外的新軍你認為還真是清廷的。”

  “他們……”

  “張其鍠、朱德裳、王文豹都是同盟會。新軍上層的軍官百分之七十都是同盟會。而且我在新軍成立了一個同盟會新軍支部，光是會員就有一千八百多人。七叔，隻要我今天出手，整個湖南都在我的控製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