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張學文其實是不願意見莊賡良。

  倒不是莊賡良有什麽問題，說起來他算得上是滿清末期的一個良吏。而是他出身名門，平常並不會關心張學文的巡警係統的事情。

  相比起來，岑春蓂更欣賞張學文。

  任何一個地方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總是會有一些微妙的關係。張學文的湖南巡警係統是直接隸屬於人家巡撫衙門的，莊賡良這個時候不應該隨意的找張學文。

  可是今天莊賡良卻是叫了張學文。

  “子清，坐。”

  “是。”

  “你看看這個。”

  張學文剛剛坐下來，莊賡良就給張學文看一個文件。張學文拿過莊賡良遞過的東西，剛剛看了開頭，就開始緊鎖眉頭。

  耐著性子看完了全部之後，臉色已經是非常難看。

  “你怎麽看？”

  莊賡良的聲音不高，但卻讓張學文非常緊張。

  張學文偷偷地看了莊賡良，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莊賡良出身名門，是在千軍萬馬的科舉道路上成為進士，然後又從七品開始一路攀升到現在的從二品，喜怒不形於色是最基本的功夫。

  張學文根本就看不出莊賡良的想法。

  因此張學文想了片刻道：“大人，這一點我也早想回報。最近因為會黨被我們控製的比較嚴，所以革命黨開始想其他的辦法。開始接近新軍和巡防營。”

  革命黨。

  有人給莊賡良告狀，告的是新軍的陳作新。說他在新軍當中傳播革命，還鼓動一些人暴動。被五十標的一個軍官給告了。

  說陳作新是革命黨。

  張學文當然緊張。陳作新可是自己和仇亮派到新軍鼓動士兵的。一旦官府嚴查新軍，雖然不至於牽扯到張學文這裏，但也會給同盟會在新軍的動作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短時間之內，張學文就想到了一出禍水東引的主意。

  可不能把目光都放在新軍當中，把巡防營也給拉下水。

  “你已經發現了這樣的端倪？為什麽沒有報告。”

  “大人，下官想有更確切的消息之後，再報告。”

  張學文頓了一下道：“新軍的士兵很多都是讀書人，本來就比較激進。所以隻要受到一些刺激，就很容易出現過激的言論。但他們目前還沒有太大的問題。甚至我們湖南新軍看起來裝備不錯，可是都沒有打過仗，戰鬥力還比不上巡防營。反而巡防營那邊不可不防。”

  “何解？”

  “大人，您想想。巡防營之前都是什麽部隊，他們的部隊基本上隻聽從他們領頭的話。而且現在的巡防營融入了大量的會黨，革命黨很容易和他們接觸。而且巡防營常年打仗，戰鬥力不差。”

  對於一些巡防營，張學文隻能是感到抱歉了。

  如果自己這番話，打擊了他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且張學文說的真沒有什麽錯誤。相比起新軍這種層層管轄，而且沒怎麽打過仗的部隊，巡防營才是湖南真正擁有戰鬥力的部隊。

  特別是巡防營的構成。

  他們很多都是半獨立的軍隊，隻聽從人家老大的命令。反而更不容易控製。

  但很多省份來說，當官的更信任巡防營。

  莊賡良其實也是如此。相比起新軍這種不著調的，革命思想更活躍的軍隊，他更信任巡防營。可是經過張學文這麽說，他才發現巡防營一樣是不可靠的。

  特別是聽到張學文說，巡防營和會黨有關係。

  現在官府隻要說革命黨，就會想起會黨。同盟會成立之後，到現在有十多次的暴動，主力都是會黨。莊賡良突然想起，像西路巡防營統領陳斌生，就跟會黨有很深的聯係。

  還有中路巡防營那邊，也有不少巡防營原先都是會黨出身。

  不說湖南這邊，就說說廣西那邊目前最大的軍頭陸榮廷，他就是土匪出身。說土匪可能有些過分，但他在詔安之前是會黨頭頭。幹的就是無本買賣。

  “那你有什麽防範措施沒有。”

  “巡防營那邊建立監督處，專門防範革命黨和巡防營的接觸。至於新軍，則是成立一個後勤部，控製新軍的武器彈藥。”

  一直沒有笑臉的莊賡良總算是露出一絲微笑，道：“好，不愧是巡撫大人看重的人。走，去見見巡撫大人。”

  …………

  “監督處？”

  岑春蓂點點頭，道：“子清，這件事情你下去布置一下。先控製西路、中路、南路三地的巡防營。在這三個地方建立監督處，一定不能讓巡防營有任何的事情。”

  岑春蓂也是非常看重巡防營。現在聽到巡防營可能出現問題，因此岑春蓂立馬就大為重視。

  “是。”

  張學文心中大喜。

  奶奶的，這才是把不利變為有利。

  巡防營在湖南有一萬兩千多人，是湖南最強大的一支軍隊力量。張學文一直沒有多少好機會可以控製巡防營。而且張其鍠自從成為中路巡防營長沙巡防營統領之後，手底下擁有的十個巡防營，加上這一次增加數目，總共擁有十二個營頭。不過還沒有完全控製。

  還有西路巡防營有七個營頭，南路巡防營駐紮在永州府，也有八個營頭。當然也包括中路巡防營湘潭一路，擁有八個巡防營。

  這幾乎是湖南巡防營大部分的兵力。

  憑借著設立監督處的機會，把釘子牢牢地釘在巡防營。

  莊賡良在旁邊聽到岑春蓂的話，微微皺眉。一個上位者必須要學會控製，學會禦人。絕對不能把大權都分給一個人。

  但是很明顯岑春蓂對於張學文實在是太信任。

  張學文本身就是巡警學堂的老大，全省兩千多巡警都要聽他的話。現在讓張學文掌握監督處，那麽全省的巡防營都要看張學文的臉色。

  到時候張學文的實力太大。

  不過莊賡良沒說話。

  他也是出自名門，岑春蓂有什麽失誤也不管他的事情。反正張學文實力強大，也隻是自己屬下而已。而且張學文自己的實力強大，是張家未來接班人，還是龍家的乘龍快婿。

  自己何必去得罪張家和龍家。

  而且張學文和目前湖南立憲派走的很近，那都是湖南士紳階級。

  可是當他聽到岑春蓂接下來的話，心中立馬大罵岑春蓂你個大笨蛋。因為岑春蓂道：“子清，不僅要看住巡防營，也要看住新軍。對他們我始終是不放心。新軍那邊也要成立一個監督處。”

  張學文這一次沒有直接答應，而是遲疑的道：“大人，新軍不少人都是留學歸來的，一個個心氣很高。如果明目張膽的成立監督處，他們會不會心中不滿。”

  “你的意思呢？”

  “大人，我們完全可以把新軍軍法處單獨列出來，獨立於那些新軍軍官。這樣他們也無話可說。隻要誰敢散布革命言論，就以觸犯軍法為名狠狠地罰他，然後驅逐出軍隊。”

  “好想法。”

  岑春蓂點點頭。

  但旁邊的莊賡良卻是恨不得一腳踹了岑春蓂。岑春蓂這一下就讓張學文在湖南的勢力大漲。以後如果張學文憑借著張家、龍家的勢力，加上自己現在的實力，不服自己的管轄怎麽辦。

  莊賡良那個氣啊。

  以後自己怎麽領導張學文這個下屬。

  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張學文說不定成為湖南袁世凱。

  “大人，不僅僅是如此。我們完全可以從新軍當中，獨立出後勤部，不屬於新軍。讓後勤處直接控製新軍的彈藥。沒有彈藥，就算新軍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他們什麽都幹不。”

  其實這個是滿清最後對付新軍的辦法。

  控製彈藥。

  隻不過張學文提早提起來而已。而且與其以後讓官府控製，還不如把後勤部直接控製。

  “不錯，不錯。你有沒有可以推薦的人。”

  “大人，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太過刺激那些留日歸來的軍官。所以我建議程子楷來組建後勤處。”

  “程子楷？何人？”

  岑春蓂是什麽人。

  那可是湖南巡撫，能讓他知道的可不多。

  “大人，這個程子楷是郴州人，曾任過湖北棗陽縣知縣。後來棄文從武，去日本士官學校學習，去年十二月份剛剛畢業。現在是廣西新軍教官。他是正經士官學校畢業，他來組建後勤處，那些人估計也沒有什麽話說。”

  “好，我考慮考慮。”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