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你這是……”

  張學文一驚。

  張本的臉色很慎重，應該是什麽大事情。不過最近湖南應該沒有什麽大事情。而且自己這位七叔雖然在家族不受待見，但是手底下擁有一千多人，也不應該有太為難的事情。

  “子清，你見多識廣。你幫我分析分析。”

  “七叔，你說。”

  “最近有革命黨接觸我。”

  “革命黨？”

  張學文皺了皺眉。

  雖然同盟會也接觸巡防營，但是在湖南同盟會來說，新軍才是目前活動的主要區域。張學文作為同盟會湖南分部的會長，當然也在關注上萬的湖南巡防營。

  可是目前張學文還沒有決定大規模的和巡防營接觸。

  因為目前來說，拉攏新軍比巡防營容易多了。新軍的士兵很多都是讀書人出身，思想本來就比較激進。相反巡防營，更多的是私人性質，不好接觸。彭邦棟是同盟會長沙府的軍事部長，軍事部的工作就是彭邦棟負責。並沒有下達過接觸巡防營的命令。

  “是。”

  “七叔，接觸你的革命黨叫什麽名字？”

  “倒不是直接和我接觸。是跟我那個兒子接觸，然後通過他給我消息。領頭的好像叫左耀國，對，就是左耀國。不過我查過，是個假名字。真名叫焦達峰。”

  “焦達峰？”

  焦達峰，這個可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因此張學文對著張本道：“七叔，這個焦達峰在革命黨當中名氣不小。你也應該聽說過這個人，上一次萍瀏醴暴動的時候，他的名字也在朝廷的追捕名單當中。”

  “沒什麽大印象。上一次平定萍瀏醴暴動的時候，我的部隊還沒來得及上去，那邊已經解決了。讓我白跑了一趟。不過我調查發現焦達峰此人還是哥老會的頭頭。”

  “恩。”

  焦達峰也參加過劉道一他們領導的萍瀏醴起義。

  其實在湖南同盟會來說，焦達峰的名氣不算很大，資曆也不算太深。不要說和黃興、宋教仁、劉揆一他們相比，也比不上禹之謨、譚人鳳、覃振、胡瑛、劉道一。

  因為焦達峰的出身不同。

  他雖然是富裕家庭出身，但他本人在學界沒什麽名氣，比不上那些滿腹才華的學界領袖。他是先混哥老會，然後以會黨身份進入革命黨。進入同盟會之後，他的工作就是聯絡會黨。

  雖然同盟會跟會黨關係非常深，很多同盟會高層同樣進入過會黨，但畢竟同盟會是一群學生建的。這些學生是和會黨合作，但心底裏看不起會黨是有的。

  你一個學界出身的投身會黨，那叫為了革命不惜身。但是你一個哥老會出身的成為革命黨，總歸是被那些學生出身的革命黨小看。

  焦達峰在學界沒什麽地位，沒什麽名氣，因此在湖南革命黨當中也沒有太高的地位。

  “子清，你說說我該怎麽回答？”

  “七叔，你就說說你是什麽意思。”

  “子清，在你麵前七叔也不端著。現在這個世道，說實話我真是看不明白。但我知道一點，那就是朝廷的控製力已經大大下降。不然也不會收編我這樣的民間武裝。”

  張學文點點頭。

  自己這個七叔真的很聰明，很厲害。在中國曆史來說，中央的控製力一旦下降，一旦控製不住地方，那麽這個朝廷離滅亡不遠。

  滿清就是這樣的情況。

  早在太平天國的時候，朝廷就沒有實力平定太平天國。為了保住江山，他們隻能是讓地方辦團練，出來了曾國藩的湘軍、左宗棠的楚軍、李鴻章的淮軍。

  還有大大小小的地方實力派。

  之後朝廷就再也沒有能力平定他們。像湖南現在土匪開始增多，雖然大股土匪找不到，但小土匪多如牛毛。官府沒有實力去平定他們，隻能是啟用民間的團練，給他們一個正規編製，讓他們去對付土匪。

  這個其實和漢末平定黃巾起義、唐末平定黃巢之亂之後的情況非常相似。地方實力派已經開始掌握地方的權力，朝廷已經沒有能力控製這些地方。

  如張本這樣的，屬於小地方小實力派。如袁世凱那樣的，就是足以能夠撼動滿清統治的大實力派。

  “七叔，你想的很對。未來如何，我們誰也說不好。這革命黨我們不要跟他們太接近，但也不要往死裏得罪他們。誰知道以後會如何。”

  “子清，你說這個革命黨能不能成功？”

  “嗬嗬。”

  張學文微微一笑，然後露出玩味的笑容，道：“七叔，管他誰做天下。隻要我張家有田有錢，我手裏掌握湖南巡警，你這手裏有上千的兵馬，你我兩人在湖南控製幾千人的部隊。不管是幫助朝廷，還是……。在湖南就沒有人能夠動我們張家。有混亂，我們說不定還能進一步。”

  對於自己這個聰明的七叔，張學文也無法完全掌握。

  因此張學文用另一種方法跟他說話。跟他講革命，張學文沒有把握。還不如用家族來說。

  “對，是這麽個道理。”

  張本本來就是一個聰明人，聽到張學文的話更是點點頭。這年頭，管他誰當皇帝。隻要手裏握有槍杆子，手上還有錢袋子，誰能奈何。

  看看李鴻章。

  被朝野，從上到下的人罵的是體無完膚。但該升官，就升官，誰能奈何。不就是因為李鴻章手底下有軍隊。包括現在的袁世凱，被朝廷忌憚，但他地位依舊很穩。靠的就是手上的槍杆子。

  “七叔，你手中的這上千人馬可要看好了。而且有時間也好好表現表現，把我們湘潭周圍的幾個土匪都給滅了。然後我去運作運作，讓我們湘潭那些地主都出點錢，支援支援你的部隊。有了錢，再擴兩三個營，到時候你在湖南就估計是巡防營一路統領了。”

  “子清，可是我手下的人馬，並不是官府的嫡係。在巡防營序列當中，我是後娘養的。武器是個大問題。”

  “七叔，現在隻要有錢什麽弄不到。你放心，我正在全省組建巡警係統，上麵撥下來的武器很多。雖然不少都是老式武器，但給七叔勻一點不成問題。”

  宗族，在這個時候是非常重要的。

  張學文和張本，兩個人就是如此。雖然兩個人已經是出了五服，但目前來說依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張學文考慮的是，自己這位七叔能力不錯，帶兵也很不錯。

  更重要的是，手裏掌握著一支千人的兵馬。

  未來幾年之後，如果有張家的支持，說不定還能更上一步，成為一路巡防營統領。到時候在湖南也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甚至在湖南可以當一個小軍閥。這樣的人可必須要拉攏。

  “子清，我就知道你是幹大事的。”

  張本非常高興。

  自己的隊伍就是武器不足，畢竟先天不足，是護商隊和民團組成的。如果張學文真的能夠支援一些武器，自己的部隊就真的會成為正規軍。

  “七叔，我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醴陵巡警局的巡辦林支宇，那是我的學生。你平常如果有什麽事情就直接找他，告訴他你是我七叔。”

  “行。”

  張學文這麽說，張本也是點點頭。可是這隻是客套話，張本可不認為自己真的可以去隨便指使人家林支宇。畢竟林支宇的醴陵巡警局，管轄範圍包括瀏陽、醴陵、湘潭這些地方，實力非常強大。

  就是湘潭的父母官，麵對林支宇這個官位比自己低的人，也要客客氣氣。何況自己這個雜牌。

  “不過，子清。有一點你可能要注意。我聽說這個焦達峰不僅僅是聯絡了我一個人，他最近和會黨接觸頻繁。”

  “會黨？”

  張學文現在最聽不得這個。

  最近張學文的工作展開的有條不紊，最不希望出現一些控製之外的事情。為了讓李執中放下起義的計劃，張學文還甚至親自去見人家李執中。

  如果這個時候焦達峰也要接觸人家會黨，幹一些事情，到時候板子就要打在張學文這個巡警總局會辦的身上。張學文總不能帶人真的剿滅他們。

  “頭疼啊。我知道了，謝謝你，七叔。”

  “你準備怎麽辦？”

  “找個人警告一下這個焦達峰。要是不聽話，就把他驅逐出湖南，讓他去其他地方折騰。就是不能在我湖南折騰。”

  張本問張學文是有目的的，想看看張學文的意思。而張學文明白自己這位七叔的意思，因此用另一種方式告訴自己七叔自己對待革命黨的態度。

  雖然不合作，但也不往死裏得罪革命黨。

  張本既然知道了自己這個侄子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以後該如何。對於自己這個小十來歲的侄子，張本從來沒有小看。

  “好。過兩天我讓我家那小子過來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