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警示鍾
作者:隨遇而安寫手      更新:2022-03-25 13:27      字數:3867
  “這是誰的過?”

  仇亮看著報紙咬牙切齒。因為1905年12月7日,也就是同盟會剛剛吵完之後,《朝日新聞》就寫了留日學生的矛盾。而且當中是極其的挖苦中國留學生。

  說中國留學生是“放縱卑劣”的一群人,就是嘲笑中國留學生的不團結。

  本來應該成為留日學生領導機關的同盟會總部自己內部都談崩了,會議成了一個菜市場。同盟會接連幾次開會,希望能夠拿出一個統一的方案。但是會開的非常不好,後麵幾次會議上差一點都要打起來了。同盟會自己都分崩離析,何況是那些留日學生。

  很快留日學生也開始分化。有支持秋瑾看法的,也有支持汪精衛的看法的。有人主張回國或者是罷課示威,也有人主張忍辱負重,完成學業。

  雙方開始隻是嘴上吵吵,但是很快雙方就開始挖苦對方。甚至有些人,大家一言不合就有動手的。導致整個留日學生團體都是亂哄哄的。

  每天每時每刻都能夠看到留日學生在吵架。

  而日本人則是在旁邊看笑話,看這些留學生的笑話。

  仇亮看著報紙,不知道應該是痛恨日本人,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次留日學生真的是自己把臉完全丟了。

  本來這種時候,同盟會應該是挺身而出。

  把這些留日學生聚在一起,統一的發出自己的聲音。留日學生人數真的不少,如果把一些自費來到日本的留學生都加起來,人數估計都能夠有近萬人。而且他們的關係網也不差。如果真的是統一行動,絕對能夠給日本政府一些壓力。日本政府也有自己的目的,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的留日中國學生都給驅逐。到時候就算不取消這個條款,但也會改變裏麵的一些規定。

  可惜不要說是統一的聲音,自己內部先打了起來。

  “人與人的想法不可能完全相同。蘊存兄,你我之間難道想法就一定相同嗎?秋先生他們憤而回國,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日本人欺人太甚。汪兆銘的想法也能夠理解。畢竟很多人的學業到了一半,忍一忍學完了回國也沒有任何問題。”

  “大家互相之間諒解。該回國的回國,一些重要學校的學生,可以繼續學習。兩全其美。何必吵翻天,讓人看笑話。而且不管回國還是留下,大家在之前完全可以合作給日本政府施壓。但現在讓日本人看笑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去爭取屬於我們的權力。”

  張學文也是無奈。

  看看今天的報紙,這是在赤裸裸的嘲笑中國留學生。日本報紙這幾天天天嘲笑中國留學生,嘲笑中國。

  “子清,你是怎麽選擇的?”

  “回國。”

  張學文很肯定的回答。

  同盟會成立不到半年,就已經是這樣的情況。整個同盟會本部鬧哄哄的,根本不像是一個革命組織。張學文雖然不是專門研究曆史的,但也知道同盟會未來會分裂。特別是孫中山會和光複會的大佬分裂。

  光複會大佬陶成章最後重新恢複光複會。

  當然張學文知道陶成章不是因為這一段曆史學的好,而是因為此人死於暗殺。陶成章、張振武、宋教仁三個人接連被人暗殺,是當時轟動一時的暗殺事件。

  而暗殺陶成章的人就是陳其美指示,蔣介石動手的,所以對於他的事情有一些印象。不過到現在為止張學文還沒有見過陶成章,張學文也不願意留在日本看同盟會繼續分裂。

  因此張學文也是主張回國。

  仇亮點點頭。並沒有因為張學文的選擇感到詫異。張學文是學習巡警,短期學習已經結束,也拿到了一個畢業證。如果是張學文所在的二十一世紀,這樣野雞學校的文憑,回國根本找不到工作,還會被人鄙視。因為那個時候海龜太多,名牌大學留學生太多。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國內還分不清楚國外正規大學和野雞大學的分別。因此這個時候張學文回國,完全不影響張學文的文憑,以及在國內的前途。

  “子清,我跟你一起回國。”

  “蘊存兄,你不是馬上要去士官學校嗎?是不是多留幾年,畢業了再說。”

  和張學文這種專門為了中國學生開辦的野雞學堂不同,仇亮上的是正規的預科軍校。本來他的計劃是念完振武學堂,然後去士官學校讀書。

  “不,子清。我決定了。我們一起回國,好好開創一番新的局麵。”

  “謝謝你,蘊存兄。”

  仇亮是湖南名人,在湖南革命黨當中威望很高。雖然比不上黃興、宋教仁、劉揆一這些人,但是也比張學文是名氣大多了。能有他的幫助,對於張學文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子清,我已經是把湖南分會長的職務辭了。推薦你為我們同盟會湖南分會的分會長。”

  “怎麽又來一次?”

  仇亮冷笑一聲。“以前他們以為這是多好的位置,所以我當初推薦你的時候,很多人反對。但是經過了這幾個月時間,他們已經覺得這個所謂的分會長就是個屁。而且現在吵吵鬧鬧的,同盟會正常辦公都沒有。誰還有空管這個。”

  “你知道嗎?前段時間朱執信寫封信告訴朱柄麟,說自己現在忙著學習、還有忙著報紙的事情,沒空打理同盟會的工作。所以留下一封信之後,再也沒到同盟會總部。你說說,同盟會的工作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現在本部就是這麽荒唐。”

  張學文搖搖頭。

  朱執信此人也屬於同盟會早期的大佬人物。他的父親也很有名氣,曾經是張之洞的幕僚。朱執信是浙江人,父母去世之後跟著舅父在廣東長大。從小就是當地著名的神童,從小考試進入學校基本上都是第一名的成績。

  後來廣東省留日考試,他又是第一名的成績拿到了官費留學的資格。

  同盟會成立,朱執信是評議部議員兼任書記。

  可是沒想到他也如此。說一句自己還要忙其他的事情,就離開了同盟會的職位。可能有些人還要讚揚他不屑名利,但張學文真的很想臭罵他。

  同盟會是什麽?難道是任由你們想進就進,想當就當,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們把同盟會看成了什麽。就是組織能力很弱的會黨,也不是你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地方。

  “對了。這次回國的學生肯定會很多。你知道還有什麽人要回去嗎?”

  張學文比較生氣,但還是轉移了話題。

  仇亮的人際關係很廣。各種消息懂得最快。

  “仙霞兄應該是跟我們一起走的。”

  “仙霞兄?太好了,有他的話這一路上就不會寂寞了。哈哈,太棒。”

  寧調元絕對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人邋邋遢遢,但說話風趣,知識淵博,跟他談話會很高興。而且此人雖然沒有陳天華這麽有名氣,但絕對是宣傳的一把好手。

  宣傳能力相當出色,辦報紙的能力更加出色。

  “有星台兄的消息嗎?我看他這幾天的情緒很不好。”陳天華平常是一個很樂觀的革命者。不管是說什麽話,都會讓人感覺到他內心當中澎湃的激情。

  甚至他能夠調動其他人心中的激情,他是天生的宣傳家。

  但是前兩天的陳天華卻讓人害怕。

  那種沮喪的樣子,張學文從來沒有看過。

  “不知道,我也是昨天看過他,今天沒有見過他。”

  “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早上我們去看看他。”

  …………

  “星台兄呢?”

  當張學文和仇亮兩個人來到陳天華的宿舍,卻沒有看到陳天華。他們來的很早了,沒想到陳天華這麽一大早就出去了。

  “不知道。剛剛出去了。”

  張學文一屁股坐在了陳天華的床上。

  這麽早就出去了。

  但是坐在陳天華的床上,有個東西在屁股下麵。張學文把屁股底下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原來是陳天華寫的文章。

  陳天華是同盟會最厲害的筆杆子。

  張學文也是非常喜歡陳天華的書。《猛回頭》、《警世鍾》也都是拜讀過得。而且自從同盟會成立之後,和其他人打筆仗,陳天華都是衝在最前麵。

  張學文以為是陳天華又一個文章,所以拿出來剛剛讀了前麵,就臉色大變。

  特別是讀到“堅忍奉公,力學愛國。恐同胞之不見聽而或忘之,故以身投東海,為諸君之紀念。諸君而念及鄙人也,則毋忘鄙人今日所言。”的時候,張學文的雙手開始顫抖,一瞬間甚至是腦袋空空的。不過張學文很快讓自己冷靜,立馬拉住了旁邊的仇亮。

  “蘊存兄,快走。”

  仇亮被張學文拉著很是疑惑。“子清,怎麽了?”

  “星台兄,要投海。”

  “投海?”

  張學文一句話,所有人皆驚。

  “他出去多長時間了。”

  張學文問了陳天華同寢室的人。

  “已經有二十多分鍾了。”

  “快找。動員所有人,快點。”

  陳天華要投海?

  張學文感覺天旋地轉。雖然和陳天華的私人關係不算很親密,也沒見過他幾次,但張學文是深深的佩服陳天華的。如果說這個時代對中國學生有影響力的文章,那麽陳天華的《猛回頭》和《警世鍾》絕對是最有影響力的。

  特別是在兩湖地區,幾乎所有的讀書人都是讀過他的文章。不管是支持革命的,支持立憲的,還是支持滿清的。他們都是讀過陳天華的文章的。

  他帶來的影響力不比鄒容的《革命軍》、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小。

  他怎麽能死呢?

  他怎麽能自殺呢?

  不行,絕對不行。

  “子清,有人看到星台兄去大森海灣那個方向。”

  走,快走!

  …………

  “人呢?”

  “人呢?”

  “星台兄——”

  “星台兄——”

  “找船,趕緊去找這一帶的漁民。”

  這個時候陳天華跳海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很多留學生都聽到了。這裏聚集的人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陳天華是什麽人?

  隻要是現在在日本的留日學生就沒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應該說中國國內的那些讀書人,也沒有幾個不認識陳天華的。

  “找到了,找到了。”

  張學文看著已經斷氣的陳天華,突然之間覺得全身沒有任何力氣一樣癱在了地上。所有到場的留學生都愣住了。

  陳天華死了。

  他真的死了。

  張學文看著這些留學生,再看著陳天華留下來的絕命書。其實現場這些人也有份逼死了陳天華。正是因為中國留學生的不團結、日本媒體的嘲笑,才讓性格剛烈的陳天華選擇自殺。

  選擇用自己的性命喚醒國人。

  逼死陳天華的人當中,說不定張學文也有一份。

  是啊。

  國家積貧積弱、同盟會的渙散、留日學生的不團結、未來的不確定,都是陳天華自殺的原因。

  “嗚呼我同胞!其亦知今日之中國乎?今日之中國,主權失矣,利權去矣,無在而不是悲觀,未見有樂觀者存。其有一線之希望者,則在於近來留學者日多,風氣漸開也。使由是而日進不已,人皆以愛國為念,刻苦學習,以救祖國,由十年二十年之後,未始不可轉危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