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該問別問
作者:風卷紅旗      更新:2022-03-25 13:24      字數:2272
  禁閉室裏。

  我在哭泣,邊哭邊把飯菜胡亂地塞進嘴裏。

  爺爺說過:男人吃飯要大氣,狼吞虎咽才是真漢子,吃得細嚼慢咽是要被他老人家敲腦殼皮的。

  老師說過:特工就是演員,演員就要講自我修養,時刻要記住自己的偽裝身份,曾經有很多位前輩因通共嫌疑被抓進大牢,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演了很久,直到反動派都認為他們是無辜的百姓,不願意再養著他們,把他們放了出來,逃出生天。

  我是貪功冒進犯了錯誤的小年輕,我是嬌生慣養貪生怕死的少爺兵,我努力地催眠自己,但成效很小。在前麵我成功飾演了一位嚇傻了的小下屬,但進了了禁閉室,我就不知道下一步的該怎麽演了,軍情局裏精明人太多,難免不會有人發現蹊蹺,局長即使把自己幾十年的老革命的麵子都丟進去了,但臨時湊出來的借口破綻太多,很難讓人信服。

  這不?試探就來了。

  如果第一張紙條是局長不放心,再次叮囑我要保守秘密而放進來的話,那麽,第二張紙條又是怎麽回事呢?

  我的爺爺隻是個軍幹所裏的小老頭,聊天下棋看報紙,以前在老部隊裏的時候也是隻管打打殺殺的,和軍情係統不挨邊。父親在下麵野戰軍裏帶部隊,一年難得回次家,家裏不可能就知道我被關了禁閉,更談不上想什麽辦法了。

  那麽,這張紙條就來得蹊蹺了。

  難道是他們?

  那就難辦了,真的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罪。

  我不由又回想起了半個月前的那次見麵。

  當初在學院裏很賞識我的徐副主任突然來了北京,打電話喊我出去聚聚,席上還有幾位在北京工作的同學,大家聊天敘舊,杯來盞往,大家喝得很開心,也說了一些在單位上自己的事情。吃完之後,徐老師把我留了下來。

  他告訴我,他準備轉業的消息時,我當時都驚呆了。他是我們學校裏業務教學的一麵旗子,怎麽會轉業去地方呢?

  原來,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國家的情報係統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和破壞,大傷了元氣,而且以前政出多門,機構繁多,也不利於工作的開展和管理,國家已經著手準備把國家安全這一塊的資源進行整合,成立國家安全部,而徐老師就是內定的一個部門負責人,他手下缺信得過的人,又一直很欣賞和信任我,就動了拉我這個得意門生轉業跟著他一起幹的念頭。

  聽說了我在軍情局裏混得並不如意,他就更加喜出望外,直接跟我攤了牌,還許了我一個小頭目,描繪了一番大好前景,不由讓我怦然心動了起來。

  徐老師看我還在考慮,還提了一句他的侄女,我的同學徐媛媛也會安排到部裏工作時,我就更加動搖了,要不是怕脫軍裝挨爺爺的拐杖的話,自己隻怕當場就答應了他。

  翻來覆去想了幾天,眼見這拆信的活幹得沒滋沒味、沒邊沒際的,終於還是答應了他。徐老師還叮囑了自己要安心工作,等過一陣,手續他來辦,到時候過去報到就行。

  難道國安部的手已經伸到軍情局裏來啦?

  那自己到底算是哪邊的人呢?國安還是軍情?

  那到底要不要跟那邊透點風聲呢?現在部裏正在草建,如果送這麽大的一份大功過去,對部裏、對老師、對自己都是一件大好事,立功受獎,連升三級都不在話下,林處長,多威風,會不會是部裏最年輕的處長啊,以後在部裏自己不是可以橫著走了。

  我一邊流著淚水,但口水也止不住要流下來了,那場麵太美都不敢想象了。

  我三口兩口扒完了飯,站起身來,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和嘴巴,突然想抽根煙。

  我抽煙都是爺爺教壞的,他嫌特供煙沒勁,老是想抽喇叭筒,但家裏人不讓,就老是假裝帶我散步,到外麵偷偷抽。也虧了他拿出了在冀中埋地雷的技術,在奶奶的封鎖線下還能把煙絲藏得嚴嚴實實的。一來二去,我也跟著學會了,隻是他隻準我抽特供煙,不許我染指他的煙絲。後來還是被奶奶發現了,把老頭子臭罵了十頓,把我的屁股打開了花,後來,我就開始抽煙了。

  我跑到門邊大喊衛兵、衛兵。

  過了一會,衛兵過來了,這小子我還認識,是個廣東兵,家裏怕他吃苦,不知道托了誰的關係,把他安排到了機關裏當了個警衛兵,平常也愛個收拾打扮,一口廣東普通話特麽地搞笑,大家都叫他“小廣東”。

  是這家夥就好辦了,我知道這家夥也是個煙鬼。

  “小廣東,來支煙。”

  小廣東扁著嘴,望空蕩蕩的兩邊看看,再看看我,再望裏麵抬抬下巴說:

  “林參謀,咁樣唔好,你係喺關禁閉,被人發現我係要吃苦頭嘅啦。”

  我敲敲鐵門,說:

  “別嘅啦、嘅啦的了,這都下班了,還有什麽人過來,你關照哥哥,等哥哥我關兩天出去了,請你去搓一頓。全聚德、東來順,任你挑。”

  小廣東還是為難地搖搖頭說:

  “你唔好為難我了,要係上邊知道了,你我都要吃苦頭嘅啦。”

  我切了一聲,打斷他的抱怨。

  “多大的事啊,等局長氣消了,我還是照樣在局裏耍得飛起。哥哥落難了,你可不能不講仗義啊。”

  小廣東拿我無法,他在這守禁閉室,也是無聊得很,除了能走動一下,拿拿飯菜,也不比我自由多少,樂得有人陪他說說話。

  他邊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說些什麽,邊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紅雙喜出來,散了一根給我,我誇了他一句煙不錯嘛,他靦腆地笑了笑,自己也摸了一根,劃了火柴,隔著鐵窗幫我點上,兩個人就這樣隔著道鐵門抽起煙來。他害怕有煙氣會被發現,不時還揮著手扇幾下。

  抽了不到半根,他終於忍不住問我:

  “林參謀,你到底做了乜事?聽聞局長都要被你給氣暈嘅啦。”

  我拿著煙衝著他點了點,說:

  “冒失鬼,大佬教你,喺咱們這個單位,唔該問嘅事永遠也唔好問,曉唔曉得嘅啦。”

  小廣東點了點頭,兩個人默默地把煙抽完。小廣東又問我要了煙頭,走了。

  我又躺到床上,想情報的事,如果是徐老師安排的人遞過來的紙條,為什麽呢?會是誰做的呢?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來,隻好不想了。

  那不如逆向思維一下,如果不是呢?

  我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如果不是,哪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