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非聽到這些話也沉默了很久。

  在他指尖的煙已經燃到了尾部，眼看著就要熄滅了。

  過了會兒，他將煙灰撣掉，嗓音卻還有些煙氣：“到了今天，誰還能勉強你做什麽，不過是你給自己強加的枷鎖。別再打著為誰好的旗號，你隻是在自我感動而已。”

  他說的很不客氣，一如既往地直搗人的心口。

  但也的確是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就好像要伸進人的心裏，去把什麽東西給掏空捏碎一樣。

  蘇晚意怔怔地看著他。

  “我說的不對嗎？”葉明非將煙頭徹底碾碎，“但凡你的顧慮沒那麽多，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十九歲那年，因為周圍人的眼光和議論，她決心離開葉家，也離天之驕子葉明非遠遠的，不想再受到他光環的波及，哪怕那時她已經有了心動。

  二十歲那邊，因為葉母的一句話，她轉頭接受了別的男人的求愛，將滿心歡喜以為能和她在一起的葉明非放了鴿子，以至於在彼此心中留下了無法愈合的傷痕。

  到了如今，她的潛意識裏還是這樣的想法，那就是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葉明非有什麽結果，因為他們的結局早在一開始就注定了。

  所有的人都說過，都在敲打她，說她不配。

  蘇晚意摁住了自己的額角，那些如咒符一樣的聲音又來了。

  另外一邊，葉明非還在將另一種聲音灌進她的耳朵裏。

  “昨天還能衝我發脾氣，今天又變成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你的角色扮演能力越來越強了。是不是我現在讓你為我去死，你也能用你的聖母情懷來問我，需要什麽死法啊？”

  蘇晚意再也受不了了，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讓他閉嘴，不要再說了。

  葉明非見狀非但沒被嚇到，反而眼梢掛上了一層笑意。

  “這就生氣了啊？你不是最能忍嗎？聽到這麽幾句話就崩潰了，可不是你蘇晚意的做派。”他還暢意地笑了聲。

  蘇晚意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抖，但並非是氣怒，而是出於恐懼。

  她開始怕了，怕藏得最深的那個她，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或者受了傷也能迅速愈合的她被找出來，然後她就再沒了底牌，將最柔軟的一麵暴露出來，等著任人欺辱。

  葉明非絕對會這麽做的，隻要他發現了她的軟肋，就會不遺餘力地來踩踏，通過羞辱她來獲得快意。

  蘇晚意拍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緊，然後她轉身就走。

  走到門前時，身後又傳來一句：“不至於這麽氣急敗壞，回去好好想想，你做的都值不值得。我不領你情，別人也隻會覺得你在自作多情。戴著個麵具生活，就別指望著什麽都能如你所願。”

  ……

  蘇晚意走出去的時候，整張臉白的嚇人，聞聲走出來的杜曉若見狀也嚇到了，連忙走過來問道：“蘇總，您沒事吧？”

  蘇晚意想搖搖頭，可渾身上下都僵硬著，她有些難以活動自如。

  “我沒事……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到頭來她隻說了這麽一句。

  杜小茹看著她僵直著背影離開時，臉上都是擔憂。

  到底出什麽事了，能讓一向堅強從容的蘇晚意受這樣大的打擊。

  麵對公司多半數高層為難的時候都不曾表現出一絲慌亂的蘇晚意，這個時候真就跟掉了魂兒似的，連目光都是渙散的。

  上午本來有個會議，但盛放臨時通知到參會人員，說會議推遲到明天。

  有人打電話過來，盛放又都給推了出去，說蘇總正忙著，稍後再聯係。

  蘇晚意就這樣自己一個人在辦公室待了三個小時。

  期間裏麵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盛放在外麵也是如坐針氈，蘇晚意很少有這樣反常的時候，竟然把一上午的工作都給推了，自己在辦公室裏不曉得是什麽情況。

  該不該進去看看啊？

  他在心裏反複糾結著，也有些擔心。

  就這麽到了午餐時間，盛放終於下定決心，頂著挨罵的危險也要去看看了，總不能就這麽耗一天吧。

  於是他走過去，伸出手敲了敲門。

  等了幾秒鍾，裏麵沒有回音。

  盛放鼓足勇氣又敲了一次，還喊了一聲：“蘇總。”

  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傳來。

  盛放一咬牙，將手放在門把手上，直接推開了門。

  蘇晚意這時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是趴伏的姿勢。

  盛放見狀還以為她在補眠，正要出去，但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就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兩步。

  “蘇總？”他既怕吵醒她，又怕還是得不到回應。

  他就這麽一直往前走。

  直到他看到了已經疼得發不出聲的慘白麵容。

  “蘇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