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回到包間的時候，隻剩下蘇晚意一個人。

  李醫生的酒也醒了兩分，見她進來，便打趣說：“剛才你一走，明非就心不在焉的，幹脆直接追過去了。”

  蘇晚意有些勉強地笑了笑。

  李醫生又問：“明非人呢？”

  “他……臨時有點事，先走了。”

  李醫生一副了然的樣子，也不多問了，就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身穿上準備走。

  “小夫妻之間哪有總是和和氣氣的，吵吵架鬧鬧脾氣都正常。不過千萬別往心裏去，再怎麽說，你們現在都是最親的人。”走前他語重心長地說了句。

  蘇晚意一直以來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不過真正有人這樣勸她的時候，她卻莫名覺得有些委屈。

  李醫生長歎了一聲：“算起來你也就比明非大了兩歲，可是卻比他成熟穩重的多，現在葉家這麽重的擔子在你身上，也沒人幫幫你，真是受累了。”

  蘇晚意眼眶有些酸意，趕緊垂下目光，不讓李醫生發現異常。

  “我沒事的，您放心。”

  李醫生知道她要強，以前在葉家受了那麽多委屈都咬牙吞下來了，這個時候當然也能堅持下去。

  但他看了特別心疼，蘇晚意跟他的女兒差不多大，後者還是個隻會撒嬌耍賴的鬼丫頭，她卻已經獨當一麵，撐起一個這麽大的家族了。

  葉家欠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交由葉明非來還上。

  ……

  晚上蘇晚意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夢裏什麽稀奇古怪的場景都有。

  後來她又聽到葉明非斬釘截鐵地對她說，要跟她離婚，讓她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麵前。

  這一幕場景太真實了，以至於蘇晚意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以為葉明非就在身旁。

  打開台燈，一室沉寂，除了她之外四處無人，那些可怕的景象都被隔絕在了夢裏。

  時間還早，但蘇晚意已經沒有了睡意。

  她靠在床頭，拿起手機翻看起來，半夜三更的連朋友圈都很安靜，不過一個小時前俞焱發了一條關於V.森演唱會的圖片信息，她順手點了個讚。

  幾秒鍾左右的功夫，俞焱的電話就來了。

  “喲，還沒睡呢？是不是事後空虛，睡不著了？”張口就開始開車。

  蘇晚意本來有些疲憊，但還是被她的話逗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有經驗，實際上就是個理論派。”

  俞焱哼道：“理論派怎麽了，我看的可比你清楚多了，當局者迷懂不懂啊！”

  當局者迷啊。

  蘇晚意以前一直不覺得，還總有種自信，哪怕事事都不如她所願，她也可以掌控所有的局麵。

  但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在很多時候，麵對很多人時，她的自以為都是蒼白無力的。

  就像她可以回懟葉明非的質問，卻無法控製自己陷入惴惴不安的夢魘。

  “俞焱，”她的聲音低低的，有些微啞，“我想，我跟阿非可能就走到這一步了。”

  “什麽意思啊？”俞焱不算是明知故問，因為在她看來，要蘇晚意現在答應離婚，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你費了多少功夫才結的這個婚，說離就離了？！”

  蘇晚意告訴她：“你知道他的性子，眼裏容不得沙子，更留不下汙點。對他來說，我就是那個抹不去的汙點，他過不去這道坎，早晚會下狠心擯除的。”

  而且看葉明非的樣子，估計這一天也不遠了。

  當初用來要挾他結婚的理由，如今早已不成立，他想掙脫開婚姻的枷鎖，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俞焱聽她這麽說，便猜到了兩個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衝突，而且是比以往更難以調和的衝突，以至於連蘇晚意這樣心思強大的人，都表現出了這樣的悲觀。

  她沉默了片刻，收斂起方才的玩笑，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可要想好了，現在答應跟他離了，那以前你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也許人在寂靜和黑暗之中會格外脆弱吧，先前從沒有過的念頭，到了這一刻，突然變得格外強烈。

  “我知道，可是再拖下去，我怕自己會堅持不住。”

  那種被一道一道撕開傷口的感覺，太疼了，甚至隻要想想就渾身發冷。

  蘇晚意閉了閉眼睛，眼前掠過的都是葉明非盛怒譏誚的麵容。

  她在受著折磨，他又何嚐不是。

  被她捆住的這一年，他也無時不刻都在痛苦之中。

  對他來說，究竟是一個完好無缺的葉氏更重要，還是與愛的人長相廝守更幸福呢？

  蘇晚意曾刻意地不去想這個問題，不過真正麵對的時候，她卻很快得出了答案。

  “我不會主動提離婚的。”她說，“但隻要他開了口，我想，我會成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