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自然是不知道葉明非的真麵目的，他隻是覺得高興，能跟兩個投緣的小輩一塊聊聊，追憶過去的美好，緬懷逝去的故友親人，彼此之間的紐帶也變得更加緊密了似的。

  蘇晚意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走，不管葉明非要怎麽演戲，她不想再奉陪。

  可是李醫生提到了葉父葉母，說自打他們去世之後，生活裏的空缺突然變大了，還說自己很後悔，沒能在以前的歲月裏多跟朋友相聚，如今哪怕要借由晚輩們彌補，也始終有塊無法填滿的缺憾。

  蘇晚意聽到這，心下就有些不忍了，為了單純地避開葉明非而辜負了李醫生的好意，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所以最後她並沒有提要走的事，隻是用眼神提醒葉明非，最好安分一點，如果再出什麽幺蛾子，後果由他自己負責。

  葉明非眯著眼睛笑了笑，靠近她的耳邊說：“就知道你最容易心軟了。”

  蘇晚意聽得後背起了一層疙瘩。

  而李醫生則是欣慰地大笑，帶著他們去到了醫院旁邊的一家餐廳。

  吃飯的時候，李醫生叫來了好幾瓶酒，說是要和葉明非再比比酒量。

  “你小子天生的海量，十五六歲的時候我就喝不過你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水平有沒有退步。”李醫生今天並不坐班，因而在外喝酒也無大礙。

  葉明非一副隨時奉陪的表情，這在蘇晚意看來真的是有些欠打。

  都說人菜癮還大，別人誇他兩句就要上天了。

  就他還海量？這一年的時間爛醉了多少回，她都懶得提醒他了。

  觸到她質疑嫌棄的眼神，葉明非將一隻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又用方才那種膩歪的語氣說：“擔心我啊？沒事兒，喝多了我也能陪你一起回家。”

  蘇晚意現在還空著腹，聽到這虛情假意的話差點酸水都湧上來了。

  李醫生也表示沒眼看，笑嗬嗬地說：“以前你就喜歡黏著晚意，現在結婚了更是變本加厲了哈。小年輕們就是好，看著就讓人高興，哈哈哈。”

  這下不光是蘇晚意，就連葉明非也有些不自在了。

  畢竟這一切都是假象，看著李醫生信以為真的樣子，心底裏還是忍不住有些虛。

  之後就是兩個男人輪流勸酒拚酒的過程，蘇晚意其實也能喝兩杯，但李醫生一聽斷然拒絕了，反應很強烈。

  “你那身體還喝什麽酒，好好養著都成問題！趕緊吃菜，吃飽了再說！”

  於是蘇晚意隻好乖乖在一旁坐著，見多了飯桌酒局，這種類似家宴的氣氛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眼見著幾瓶酒就見了底，已經上頭的李醫生還覺得不過癮，又要找服務生繼續上酒。

  蘇晚意見狀斜了葉明非一眼，後者的臉色還如常，但看目光還是有些亂了的。

  他攔了一下李醫生：“李叔，今天就到這吧，咱們改天再喝。”

  “那不行，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必須得一醉方休！”

  “李叔酒量太好了，我真是比不過，我認輸了，行不行？”

  李醫生聞言嗤之以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就會油嘴滑舌，專門挑好聽的說。要不是這樣，你能把晚意丫頭給騙到手？”

  蘇晚意眉頭一跳，怎麽又說到她了呢？

  李醫生則是開了話匣子，越說越起勁：“別看你生的好，要我說啊，你配不上蘇丫頭。你就是仗著她慣著你，才幹出那麽多混事兒的，承認不承認？”

  葉明非應該是沒聽清，就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笑著。

  “人得學會惜福啊，明非。蘇丫頭為你吃了多少苦，你怎麽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她呢？要不是你糊塗，你們能走這麽多的彎路？就兩年前，要不是出了那件事，早就該是子孫圓滿了，你爸媽該有多欣慰……”

  此話一出，不知道是誰手邊的杯子倒了，發出了極大的動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才看到是蘇晚意喝果汁的杯子滾落到了地上，橙黃色的液體灑了滿桌滿地。

  “不小心手滑了，抱歉。”蘇晚意站起身，在她的裙擺上，也沾染上了果汁的印記。

  李醫生愣了愣，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蘇晚意已經走出了包間。

  奮力地去洗那些已經深入紋理的汙漬時，蘇晚意的眼前有層薄薄的霧氣，好像因為手或者其他某個地方太疼了，讓她忍不住浮起淚意。

  拉扯糾纏了好幾分鍾，她終於放棄了。

  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似是要把自己從深潭裏拔出來。

  身後傳來的一句話，的確讓她從過去的夢魘中短暫地清醒過來，可是隨即，卻又讓她踏入了更幽深的淵底。

  “兩年前，你懷過孕？”

  蘇晚意緩緩地回過頭，看到的就是靠在門邊的葉明非，此時他的眼裏沒有半點惺忪醉意，盡是深冷。

  這樣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吸進去，然後再揉爛攪碎似的。

  蘇晚意直起身，在終將到來的這一天，她告訴自己，向前看，別再為了任何事任何人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