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晗月冷冷打斷管事的話，繼續注視著韓子成。

  韓子成被盯得極不自在，低下頭，恭敬地回話。

  “回小姐的話，之前有批活，他們沒做好，雇主換了我們去，結果他們覺得我們搶了他們的活，要我們給分工錢，我們不答應，他們就動起手來。”

  柳晗月若有所思地點頭，見他長相中正也算得上一表人才，雖家逢巨變。身處落魄，卻沒有一蹶不振，認真工作維持生計，倒是值得梅姐姐托付。

  “管事的，就他們了。”

  “這七個人都要？”

  “都要，買斷，從此他們不再是你牙行的人，要多少？”

  這話一出，鬧事的人不樂意了，一雙雙怨毒的眼睛射過來，拳頭卷得嘎嘎響，有幾個嘴裏還念念有詞。

  “小白臉就是小白臉，憑著一張臉，搶了我們多少活。”

  氣憤不對，百裏彥將柳晗月護在身後，目光一淩，凶狠地瞪著他們。

  他們從沒見過這麽高的姑娘，氣勢十足，一下子被怔住了。

  柳晗月笑著搖頭，自己做活敷衍了事，卻怪別人長得好看，也難怪被人搶飯碗。

  付錢，拿了身契，她便立刻帶人離開。

  回到醫館，她把韓子成叫了去。

  “東家，有何吩咐？”

  “梅姐姐說你家得罪了太子，可否與我說說？”

  韓子成愣住了，震驚地看向柳晗月。

  “東家，你，你認識在下？”

  “梅姐姐有一個癡傻的妹妹，你應當知道，那便是我。”

  柳晗月表明身份，驚得韓子成連連後退。

  “你，你是月妹妹，你，你的臉，好了！？”

  震驚過後，韓子成皺起眉，眼底閃過複雜之色。

  “月妹妹，我很感激你的出手相助，但你是柳相之女，我實難在你這裏工作，還請你把身契還給我，你所付的銀兩我定會如數奉還。”

  “這是為何？”

  柳晗月一愣，脫口而出。

  “這幾年太子一直在積蓄勢力，我家是皇商與他來說有利可圖，但我家不願與太子為伍，太子便買通我們的工人在我們交給皇家的貨物裏放入了毒蟲，我們全家因此蒙難，家破人亡。要不是我在外查賬，怕是也難幸免。”

  韓子成聲音顫抖，眼底噙著滿腔悲憤，那是他最不願回憶的過去。

  “如今，你父親也是太子的人，我不屑與太子為伍，也不願留在這裏連累你。”

  “那你可知，梅姐姐要嫁給五十多歲的戶部尚書做填房？”

  “什麽？！”

  韓子成頓在那裏，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卻隻能無力地垂下頭，苦楚難耐。

  如今他沒錢沒勢，唯有心頭的一腔憤懣無處宣泄。

  “我原想出手幫你，再把梅姐姐救出來好讓你們兩個遠走高飛，你若決心是要走，我也不攔你，銀子不用還了，我會給你一筆銀兩讓你安家，也好讓梅姐姐放心。”

  柳晗月無奈地搖搖頭，說出自己的本意，對著門口擺出請的姿勢，雖然她很想韓子成留下，但也會不強人所難。

  畢竟韓子成也算是個血性男兒，不向強權低頭，她甚是欣賞。

  韓子成有些許的錯愕，他看得出，柳晗月與柳丞相並非同種人。

  思索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

  “我願意留下，還請月妹妹幫梅兒一把。”

  “我自會幫她，從現在起，你便喚我東家，且不得向他人泄露我的身份，醫館掌櫃是你，如非必要，我就在暗處經營，其他的六個人由你負責，你雖然落魄，但人脈不小，我需要幾名問診大夫，你可有人選？”

  韓子成又是一愣，不知她這番安排有何用意，但既然他選擇留下，便不多問。

  借了紙筆寫下幾個人名，交給柳晗月。

  柳晗月看了一眼，吩咐他去安排，接著她把所有人都叫進來，叫他們幫忙擺貨，並且和他們一一解釋所擺藥品的作用功效適用人群，並要求他們拿筆記下，必須爛熟於心。

  幾天緊鑼密鼓的準備，惠民醫館順利開業，鞭炮聲落下，門口就圍了很多人。

  柳晗月用奇怪的藥片救治過容軒一事家喻戶曉，不少人都想來看看她用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來了還能免費看診領藥，拿回去的藥將信將疑地吃了幾天，甚是有效。

  沒幾天，城裏便人人都在說惠民醫館的藥樣貌奇，效果更奇，去的人就更多了。

  且他們的藥很實惠，收入不高的家庭也能買得起，街頭一說起看病，就指名去惠民醫館。

  柳晗月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盤完賬，她和百裏彥準備回府。

  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柳若梅滿身血痕，踉踉蹌蹌地走過，路上的行人見她都紛紛避開，麵露驚恐之色。

  前方有快馬過來，她定睛一看，是百裏寒，眼底閃過微光。

  “少將軍，少將軍！帶我去，去找月妹妹！……”

  她憑著僅有的力氣衝上前，對著百裏寒不斷揮手，嘴巴一張一合，可她太虛弱，發出的聲音淹沒在人潮之中。

  忽然有人竄到馬前，百裏寒嚇了一跳，立刻勒緊韁繩，尖銳的馬嘶聲劃破長街。

  馬蹄抬起貼著柳若梅的頭頂而過落在她身側，百裏寒停下馬回頭，那渾身是傷得姑娘直直地看著他，似有什麽請求。

  可她來不及說，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路上行人見出了事，紛紛圍攏過去。

  柳晗月也聽到了聲音，怕是有人出事，尋聲跑去。

  穿過人群見到百裏寒站和他的坐騎，她微微一愣。

  低頭，看到地上倒著的姑娘渾身是傷，觸目驚心，她顧不上問怎麽回事，趕緊上前查看。

  翻過那姑娘的臉，柳晗月驚得捂住了嘴。

  梅姐姐！！！

  柳若梅已經麵目全非，巴掌大的臉上有十幾個刀口，血水還在往外滲。

  到底是誰，竟對她下這麽重的手？！

  柳晗月沒忍住，淚水溢出眼眶，落在柳若梅的臉上。

  柳若梅有了些反應，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麵龐，眼底透出笑意。

  “月妹妹，能見到你，真好……”

  話音未落，她便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梅姐姐，梅姐姐！你醒醒，快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