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天。

  她太累了，心裏懸著的巨石放下一半，睡眠都格外香甜。

  唯一不足的是，朦朦朧朧間她仿佛又看見那個讓她討厭的身影在床邊坐下，呼吸在她耳邊掠過，側臉線條於燈下柔和展開，連低頭的動作都格外矜貴優雅。

  秦煙是被季城的聲音吵醒的。

  醒來的時候身側空落落的，沒有人。

  是夢嗎？

  “陸家來人了，說是陸老太爺身體好轉，請你過去說說話。”季城道。

  “好。”秦煙懶懶應聲，正要起來，手指突然按到了身側的凸起。

  她立刻縮回手，抬眼看去。

  是個小盒子，上麵有“避風齋”三個字，側麵夾著一張字條。

  “吃的時候記得想我。”

  字體蒼勁有力，加上這個語氣，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誰送來的。

  原來不是夢，昨晚他真的來了。

  還寫了個字條耍流氓！

  秦煙將東西推開，下床出門，經過季城身邊的時候停了停。

  “避風齋是什麽東西？”

  “是京城最貴的甜品店。”季城道，“老字號了，每天排長隊，東西都是限量賣的。怎麽，你想吃？”

  “不想。”

  嘴上說著，她一個轉身又回去了，將那個盒子揣到懷裏，出門上了車。

  衛三坐在駕駛座上，樂嗬嗬給秦煙打招呼。

  “少奶奶早上好！啊，這不是避風齋的甜品嗎！少爺今天淩晨從京城回來，還來了季家一趟，原來是給少奶奶送這個！”

  秦煙被他吼著耳膜疼，心下微動。

  他去了京城？怪不得這兩天都沒來騷擾她。

  她伸手，將盒子打開了，眼睛立刻亮了亮。

  精致的木盒裏，甜點全都做成了不同的形狀，五色齊放，櫻花，梅花，荷花，還有胖乎乎的小兔子和奇形怪狀的小老虎。

  她幾乎是瞬間就被俘虜了，拿起兔子掂了掂，嘴角忍不住上揚。

  衛三透過鏡子看著，也樂了。

  他還是頭一次見少奶奶像個小孩模樣！

  不過仔細想來，少奶奶也隻有十九歲，確實是不大的年紀，平時看著凶悍又冷靜，容易讓人忽略了年齡！

  “這個係列是今年新出的，少爺每回路過都很嫌棄！”衛三道，“之前霍小姐想讓少爺帶回來，少爺說什麽都不帶呢！沒想到這回自己買上了，哈哈哈……”

  秦煙垂眸，蔥白的指尖在糕點上拂過，拿出一塊吃了，入口即化，軟糯的口感甜而不膩。

  她看向窗外，隻覺得陽光都明媚了不少。

  但輕快的心情沒有維持多久，秦煙到達醫院之後，很快就看見了不想看見的人。

  “爺爺，這首歌您聽過嗎？”撒嬌的腔調響起。

  老人的笑聲傳來，“聽過，彈得不錯。”

  秦煙走近了，看見草坪上一派和樂融融的場麵。

  陸老爺子坐著輪椅，精神矍鑠，一頭銀發在腦後紮成了個小馬尾，秦冉心就坐在他跟前拉著手風琴，笑得甜美又乖巧。

  秦煙冷笑。

  她累死累活地在手術室搶救，秦冉心居然腆著一張臉來搶功？

  這夢未免做得太美了些！

  “謝謝爺爺誇獎！”

  秦冉心看著陸老爺子眯眼享受音樂的模樣，心裏也是一陣得意，勾唇輕笑。

  她已經連續三天來看望陸老爺子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秦煙過來，她可是準備了一份“大禮”迎接這個鄉巴佬！

  醫學天才？笑話！洛城隻能有一個天才，她絕不能被壓下風頭！

  “哎喲！”

  秦煙剛抬步，一個人就踉蹌了一下，跌到自己身前。

  她挑眉。

  胡鐵？

  胡鐵這些天在秦家養得圓潤了不少，跟著秦煙混，吃喝不愁，眉目也比以前要多了幾分善意。

  “小心著點，走路都走不好嗎！”秦家的傭人在身後罵道。

  秦煙回頭，見是個四十幾歲的婦人，她在沁園裏見過，叫張嫂。

  那份手寫的名單裏，也有這個人，她是秦冉心的第二心腹，李管家失蹤之後，她便代替了李管家的位置。

  “對不起對不起！”胡鐵迅速起身，經過秦煙身側的時候壓低聲音道，“小姐，秦冉心在你的禮品裏動了手腳！”

  他隻來得及說這麽一句，張嫂的視線就看過來了。

  胡鐵立刻後退，假裝整理衣服。

  張嫂看見秦煙，先是一驚，隨後立刻想要裝作沒有看見，往前方邁步。

  “站住。”秦煙涼涼出聲。

  張嫂肥胖的身子一頓，這才帶著笑回頭。

  “喲，這不是二小姐嗎！”張嫂拿著禮品的手往後藏了藏，“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陸老爺子想見我，怎麽，你不歡迎？”秦煙皮笑肉不笑問。

  “不不不，當然不是！”張嫂眼睛滴溜溜地轉。

  她當初可是親眼看著秦煙讓人把李管家扔進河裏的！

  這個鄉巴佬不好惹！

  “手裏拿著什麽？”秦煙問。

  張嫂的笑容僵硬了些，但立刻將手一伸，拿著禮品盒子在秦煙麵前晃了晃，“就是早晨二小姐你讓人送過來的一些中藥和禮品！正好大小姐也在，她做了康複餐，讓我收在一起，等你來了一起帶進去，也好讓陸家看看我們的誠意！”

  “是麽。”秦煙勾唇，“拿過來，我看看。”

  “這……”張嫂手指顫了顫。

  但她觸到秦煙冷厲的眼，不敢停留，隻能硬著頭皮上前。

  秦煙一眼掃過，看見了最後放著的一袋豬肉脯。

  原來如此……

  秦冉心這是又要作死了。

  陸老太爺常年吃齋念佛，對飲食有嚴格清律，連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所以他對一切肉類都是禁食的，要是讓他知道禮品單裏有豬肉，必定要心生不悅。

  就這麽點小把戲，也好意思在她跟前擺弄？

  秦冉心這是之前的記性沒長夠，皮又癢了！

  “不錯。”秦煙道，“好好幹，以後有你的好處。”

  張嫂大鬆一口氣！

  還好二小姐沒有發現！

  隨即她心思蕩漾起來——這話的意思，難不成二小姐也有提拔她的想法？現下大小姐雖然在秦家看著地位高，但畢竟不是親生的，財產裏也沒有寫她的份，二小姐可就不一樣了……

  張嫂猶豫片刻，上前道：“二小姐……”

  “嗯？”

  “陸家是大家族，有很多忌諱，一會兒您萬事小心！”

  秦煙聞言，笑了笑，“多謝提醒。”

  張嫂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兩邊都不得罪，才是她想要的結局。

  一會兒事情爆發了，這鄉巴佬還能想到她提醒過話，說不定回去就要重用她呢！

  秦煙給胡鐵使了個眼色，在他耳側輕輕說了一句。

  胡鐵立刻意會，跟上了張嫂。

  “我的天賦不如妹妹，隻能在樂器和設計上有一些小成就。”秦冉心的聲音在院子裏繼續，“妹妹的醫學卻是可以治病救人的！盡管她是初中學曆，但是也應了那句話，英雄不問出處嘛！”

  “哦？”陸老爺子摸了摸胡子，“她是初中學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