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藍色的。陽光很暖和。

  彭湃望著頭頂，這是他第一次在第七區看到蔚藍的天空——甚至是這幾天來第一次看到純淨的天空。

  但這隻是因為已成颶風的音樂風暴，而不是什麽奇跡。音樂風暴已經摧毀了放映廳的天花板、外牆，被釋放到了廣闊的外部空間。原本作為音樂來源的鋼琴早已被破壞，但音樂卻仍在繼續。

  而且，大概是進入了開闊空間後，音樂被更多人聽到了，颶風仍在變強。巨型集裝箱的硬質屋頂仿佛玩具一樣被扯開，幾米長的鋼鐵碎片在溫和的陽光下飛舞，在音浪的衝擊下四散飛出。

  如果不是因為鋼鐵碎片拍爛的人體，眼前這場景有種詭異的美感。彭湃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從某種角度來說，破壞卻反而帶來了美。也許鋼琴家就是為了這個才演奏的。

  他之所以有這種閑心去亂想，也是因為他所在的地方非常安全。

  盡管音樂風暴在肆虐，但離始發點近在咫尺的放映廳卻毫發無損。準確的說，是剩下的那一半放映廳。

  放映廳從被截斷了一小半，甚至能看見斷裂處的混凝土塊被風刮起來、掉下去。一道淡藍色的光壁擋在了廢墟的邊緣，讓颶風止步於此。雖然颶風能輕鬆地撕裂堅硬的金屬集裝箱，卻在這堵光壁前仿佛微風一般。

  光壁護住了剩下的放映廳，護住了裂縫邊緣的彭湃。自然，還有放映廳裏那些失了魂的聽眾們。

  但這不是唯一驚人的地方。音浪擊飛了許多金屬碎片，而飛向光壁的那些遭遇了光壁後像是撞進了黏稠的液體中一樣，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速度慢下來之後，它們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像是靜止了一樣停在了光壁中央。

  彭湃見過類似的景象——子彈打在自己的“護盾”能力上時，也是這副場景。但眼前的光壁比自己之前創造出來的護盾大了數十倍不止，足以護住四五米高的放映廳。

  而且，裂縫邊緣往下掉的混凝土粒在光壁中居然會上升，最後回到原位，接著再次下落。這似乎，是時間倒流！

  這道光壁就像是漂浮的海洋一樣，光線在光壁中折射，透出淡藍色的光芒。彭湃站在光壁前，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海洋館的透明牆壁前，心中半是驚異半是慶幸。

  他當時隻是引導著身體內的那股龐大的力量，朝著身前釋放而出罷了，甚至都沒想過會發生什麽。不過，在釋放那股力量的同時，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做過無數次一樣。“這真是瘋了。”瑪雅在他腦中說道，很讓人好奇瑪雅具體指的是什麽。

  “還好我沒跑。”彭湃望著音樂風暴說道，“這到底是什麽？”

  “你說的是哪個？你的新能力還是那股風暴？”

  “嗯....我都很好奇。算了，回頭再說吧。”彭湃看著周圍的街區像是玩具般被扯碎，人群像是螞蟻一般四處逃竄。他很想知道秋葉現在在哪。

  “瑪雅，我該怎麽處理鋼琴家搞出來的這東西？它有什麽弱點嗎？”

  彭湃問道，一邊在視野中搜尋著。很快，他從視野中找到了黑色西裝的幫派人——似乎是黑印會人。黑印會的人不停地朝著風暴開槍，他們中間甚至還有一台四足機甲。

  可是，風怎麽會被子彈打中呢？

  他們打出的每一發子彈隻是變成了風暴中的另一片致命的碎片——或者更像是“點綴”。機甲朝著風暴發射了十幾枚微型導彈，彈頭在風暴中爆炸。也許是錯覺，彭湃覺得風暴似乎弱了一點。

  也許物理攻擊有用？

  不過，這隻是曇花一現的反攻。風暴朝著黑印會的人繼續前進，機甲很快就淹沒在了風暴之中。

  彭湃還注意到，音浪仍然在一波一波地向外擴去，但和彭湃遇到的不同，這些音浪對其他人並沒有衝擊的效果。

  但是其他人接觸到音浪之後，動作都一滯。接著，有些人眼神渙散，變得像是聽眾一樣。有些人則快速地往後退。

  “我正在嚐試掃描。”瑪雅在他腦中說道，“但是掃描信號很難通過你製造的屏障，隻有一部分能返回。”

  “好吧，我搞出來的東西還有這功能。那通訊是不是也不能用了？”彭湃打開通訊界麵看了一眼，“唔，通訊也不能用了。那我們現在這個情況就是沒法求援，也沒法獲取更多情報....真是頭疼。”

  彭湃轉過身去，掃了一圈放映廳。聽眾們仍然毫無動作地躺坐在椅子上，其中就有阿齊。彭湃對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咖啡店員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也正是因為阿齊，他之前才有了那種留下來的衝動。

  “好吧，那現在怎麽辦？留在這裏喝杯咖啡，看著這旋風把整個第七區掀翻嗎？”彭湃自言自語道，“我想想，鋼琴家之前好像說自己在練習....練習之後好像又說‘要提前這場音樂會’。瑪雅，你之前說異常都是由什麽構成的？”

  “異常本質上是知性生命體以自己的意誌，對世界規則進行的欺騙和扭曲。”

  “反正就是唯心論那一套，隻要意誌夠強大，就能讓自己想的東西成真對吧？”

  “如果研究異常的專家聽到你這麽說，一定會欣慰地用終端砸你的頭。”瑪雅平淡地說，“不過，你的理解在某種程度上是正確的。”

  彭湃假裝沒有聽出瑪雅的諷刺，繼續之前的思考：

  “我們之前看到的音樂會影像裏麵也沒有這種事情發生，也沒有任何類似的事情出現過。這音樂風暴隻是在我殺了鋼琴家——起碼是肉體上殺了——之後才出現的。而且，音樂也沒有停過，之前鋼琴家的粉絲那次也是，他們就算沒有在彈奏，音樂也沒有停.....瑪雅，什麽才算是知性生命體？”

  “彭哥，音樂和鋼琴都不算是知性生命體。”瑪雅說道。也許是第一次，彭湃似乎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一個略顯低沉的少年的聲音，“但異常在被創造出來之後可以獨立存在一段時間。我想，現在就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