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

  眼前是一片陰沉的草地，風聲刮過，離不棄瞬間就和洛霓凰落在實地上。

  他踩了踩腳下的綠草，感覺很好，索性環顧四周，尋覓起可能性。

  “你說朝哪走？”

  洛霓凰的聲音緊隨其後，讓離不棄蹙眉望著連綿不斷的山巒。

  “那邊是山，我不知道這裏是哪邊，也不是一個盆地啊，我想這裏，隻能循其他路過人的足跡了。”

  “草很深的地方有很多，這裏應該是一處樹林。”

  洛霓凰生來就在雲隱仙境，她還能和離不棄一樣冷靜地觀察一切，讓少年的心已經放下了。

  “要不先休息一會兒，打坐入定？”

  “好的。”

  因為燈心這種東西很難找到，而且可以修補破損的魂魄。

  所以，離不棄不敢輕舉妄動，這裏的一切都有危險潛伏，隻不過他不知道而已。

  不過，他還真不知道，這裏是何地。

  這不是他之前居住無數年的深山老林，也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校場之類的地方。

  不過，他甚至想起自己，連這裏，妖界的地域劃分也不知道，連這裏是不是成立唯一一個國家，也不清楚。

  但是，他的腦子已經被心中的擔憂充斥。

  “你累不累？”

  “唔……”

  卻聽見了洛霓凰一聲虛弱的輕歎，離不棄錯愕轉身，卻感覺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撞在後背上。

  慌亂之餘，他抬手抓到了什麽東西，如獲至寶，急忙穩住身體，不再晃動。

  是洛霓凰，倒在他身上的洛霓凰。

  --

  “不要……我不要。”

  “什麽？”

  斜陽已經在山頂逐漸下沉，離不棄再也看不到任何刺目的餘暉，隻是借著漫天雲霞，將自己搭建的帳篷加固。

  洛霓凰躺在樹皮上，身上蓋著他的一件外套。

  猛地，她的口中，吐出了這樣的話語，透著虛弱，透著綿軟。

  她的臉色也漲紅了，沒有人可以和她一模一樣，去吸引離不棄的注意力。

  “這到底是……”

  少女揪住衣服，有些難受而如陷入夢魘中，被直接嚇到了，但無法醒來。

  頓時，離不棄無可奈何。

  “你還真的挺可憐。”

  不過，洛霓凰的身上，似乎有一陰氣出現的源頭，這個帳篷向陽，但她的身上，分明有濃重的死神氣息，整個人也沒有了什麽生機。

  這讓離不棄露出一個更為詫異的表情。

  瞧著少女，他的感知散開，輕微包裹住洛霓凰的身體。

  她還裹在自己的衣服內，酣睡的臉上劃過汗珠。

  “嗚嗚，救救我，我要死……”

  這是朦朧的囈語，導致離不棄聽著的時刻，感知極速擦過洛霓凰的身體，卻感覺到了些什麽--

  “呼呼！”

  身後帳篷的門被一股大力吹開，洛霓凰的身上，那個陰氣發射之地，也讓離不棄發現。

  她的右肩下，明顯有一團致密的黑氣產生，根本無法驅除，已經深深地紮根入她的內心--

  “嗯？”

  伸手，離不棄的眼神中，終於出現了警惕。

  “呼啦”一聲繞圈，他瞧著眼前的畫麵，頭一次瞳孔放大，眸子無神中，又飽含了絕望。

  “呼呼！”

  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物質的渾濁物體，已經朝著自己小帳篷內湧來。

  它們黑壓壓一片，灰白色的身上更是朦朧模糊，看不清楚是什麽東西。

  但是，這些絕對不是固體，也不是液體，因為剛剛，離不棄沒有聽見任何水聲，甚至連沉悶的敲擊，也從未發現。

  它們可以侵占這裏的空間，讓離不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們滾動著，帶給離不棄一種洪水鋪天蓋地而來的假象，但這還真的很像是洪澇災害。

  頓時，他抿唇，抬起自己的劍。

  “唰唰唰”的聲音急促出現，離不棄不管不顧地瘋狂揮劍，一片片冰霜不住落下，迸濺水花。

  水花敲打在那些表麵有光、身體重量輕、體型卻臃腫的“泡沫”上，讓離不棄望著眼前的世界，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至少今日……他用劍可以抵擋一陣子。

  水滴飛快地打在眼前軟綿綿的東西上，但最後無不被彈了回來。

  它們的身體也因為水的滋潤，不斷開始成長，幾乎從之前頂到帳篷房頂，到達要撐爆這兒的層次！

  “滋滋滋”就是它們那些遍地滾的東西，吸水的聲音。

  離不棄縮了縮脖子，沒有多說。

  他的內心尚存理智，他的懷想讓他打起了響指。

  灰白色的巨大方塊頂天立地，它們朝著自己帳篷內，摧枯拉朽地撲來。

  “吱吱嘎嘎”的聲音已經出現，顯然是因為方塊的力量太大，無法承受。

  離不棄的臉上，劃過罕見的一抹震撼。

  不想那麽多，他的響指被打出，“啪”的一聲，照亮眼前的灰白。

  急促的心跳，耳畔的風聲，離不棄的眼前，赫然是洛霓凰閉目養神的身影，但怎麽可能想到，今日，他百密一疏了。

  “嗤--”

  眼疾手快，在火焰開始灼燒眼前方塊外麵一層亦剛亦柔的表層時候，離不棄就已經將帳篷撕裂，頭頂露出天空，以及變暗的雲層。

  瞬間，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發黑的灼燒痕跡，還有眼前不斷冒出的棉絮。

  它們很輕，看得出來，是一種奇葩植物的後代，身上帶著一顆顆小如水滴的種子，棕褐色和白色的柔毛遙相呼應，開始朝上飛去。

  它們的身體很輕，被風吹起，輕鬆地穿過帳篷，直接朝著天空，冉冉升起。

  離不棄望著眼前猛然撕碎的“果實”表皮，感覺自己也該說一聲“厲害”。

  因為這麽大的一個詭異“方塊”，連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是一個果實？

  讓他大驚失色的固然是柔毛，還好離不棄處理一番，已經輕輕鬆鬆地將這些邪惡的東西排出，沒有影響到洛霓凰的休息。

  但是，那些紛紛揚揚的蒲公英，已經帶著各自的種子，在天空中自相堵塞，水泄不通。

  “呼呼--”

  淒厲的聲音出現，天空中的雲層變得壓抑起來。

  這一切，都在離不棄的瞳孔內，經久不衰。

  “雨？！”

  這事情已經夠棘手了，難道天公不作美，讓洛霓凰被淋濕？

  不過，她可是一個具備火屬性的少女，想必洛霓凰的血脈，也不會放任自流，讓她被雨淋死。

  這肯定是離不棄無法預料的發展了。

  “轟隆隆--”

  瘋狂的聲音在頃刻出現，發到眼神中已經不能用驚訝形容。

  “啊……”

  狂暴的氣旋爆發，一些柔毛狼狽不堪地落在地上，還有其他幸運的，還是掙脫束縛，飛到空中。

  不過，紛紛揚揚的大雨，卻已瀟灑落下，突兀而恐怖，密集而讓離不棄無所遁形。

  “我……”

  他的眼前，火焰已經燒了起來，驚天動地的光焰刺目地出現眼前，離不棄的眼也被燙到了。

  更多的白色棉絮，已爭先恐後地從破開的巨大果實內，飛了出來，選擇自己的路，直奔眼前天空的，也有很多。

  不過，讓離不棄覺得錯愕的，自然是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了。

  天邊的雲彩，本來可是壯麗的晚霞。

  但是，自從離不棄遭遇到眼前一切的時刻，沉甸甸的雲朵壓下，暴雨過境，也無法掩飾了。

  雨點成串在空氣中砸落，從幾百米高的天空中落下，砸了離不棄個措手不及。

  “天哪……”

  洛霓凰的身上，果然已經氤氳起一層淺淺的緋紅。

  她的睡姿依舊，但離不棄卻已焦頭爛額。

  他的眼前，那些白色的柔毛，因為雨水沾濕各自的身體，而開始層層下落。

  它們在空氣中漫無目的地飄浮，有種傾向，已經對準自己。

  這讓離不棄如芒刺在背，更是無能為力。

  “撤！天知道這些東西是幹什麽用的，柔毛真的軟弱可欺？”

  它們豈不是要把他身上的養分都吸幹！

  頓時，離不棄的身體先發製人。

  他彈跳而起，手上瞬間迸發一層冰霜，威懾力十足。

  眼前一個巨大的果實，身上爆發出的柔毛也不多，撕破的口子不大。

  所以，離不棄的冰塊恰到好處注入其中，果子的身體被迅速撐大。

  最後，其中發出“砰砰砰”沉悶的聲音，居然是種子發出的身體，它們不堪重負，已經爆炸了。

  因為離不棄之前已經撤了火焰，拿冰塊填補果子的缺口，毫不猶豫地搞定了這一切。

  不過，其他的果子，果皮近乎崩潰，看得出來，再無挽回的機會。

  拋的冰和水一樣，都淋濕了羽毛，柔毛輕飄飄的感覺蕩然無存，最後，確實開始生根發芽。

  但是，離不棄已經順勢抄起洛霓凰的劍，她的劍帶她的身體，懸浮在空氣中，緋紅的防護罩還在，如今若隱若現，讓離不棄看不出其中任何特點。

  不過，洛霓凰的身體一點也沒濕。

  安心地禦劍飛了起來，一方麵腹誹這慘無人道的柔毛，一方麵頂著大雨，離不棄的身體還能保持多久時間？

  不過，他很快就飛離此地，帶著洛霓凰，含辛茹苦地繼續尋覓落腳點。

  雨下得浩浩蕩蕩，千萬的迷霧此刻已經蒸發出來。

  它們遇風就長，白色濃重的霧氣在離不棄眼前不遠處。

  “哦？是它們？”

  在離不棄心中有一席之地的東西，自然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果子。

  它們的身體，如今怎麽樣了？

  天空中，雨絲不斷落下，雨點逐漸減小，但沒有停歇的勢頭。

  站在樹下，手中還在折斷樹枝，離不棄的身體筆挺站立，發覺真正的恐懼近在眼前。

  那是白霧！

  白霧是由柔毛的身體組成，它們已經被稀釋，但柔毛不知道經過了什麽改變，已經化作白霧，白霧劇毒！

  它們在天空中直接化成湧動著的白色液體，它們變為白霧朝自己襲來，還有洛霓凰。

  白霧的源頭，就是兩人剛剛所處的地方，帳篷中，果實內。

  “我真後悔……”

  心中已經被抓狂充斥，離不棄抱著頭，頭一次感覺到生命要死的脆弱。

  一隻避雨的飛鳥掙紮哀鳴著，因為吸入一口白氣，身體直線下墜，很快跌在地上，半死不活。

  不過，隻有離不棄這邊有白霧，他雖然努力閉氣，但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可以取得好的結果。

  那些種子落在地上，在秋露的滋潤下，已經直接拔節，可能是因為這兒的情況足夠好。

  它們也是為了自己而生，為了活下去而紮根的啊。

  他的眼突然間濕潤了，淡淡的酸澀縈繞鼻翼間。

  或許真的是。

  是“嗤嗤嗤”的聲音。

  很快，地上種子的第一片嫩芽也爆發了，一根根細細的枝幹抽出，甚至伸展了很多，沒有任何意外。

  它們無不開始高速生長，狀態極佳。

  “這……”

  離不棄隻能捂著嘴，將洛霓凰護在懷裏，不敢輕薄，不敢拋棄。

  因為她躺在佩劍上，是真的岌岌可危啊。

  不過，白霧在足夠高的天空中，也會因為沒有力量而消散。

  不過，離不棄這次是再也不敢鬆懈下去了。

  “嗚嗚……救我，救我。”

  洛霓凰的聲音中，明顯帶著撒嬌的感覺。

  離不棄停靠在一棵樹下，頗有微詞地朝著洛霓凰看去。

  “燒糊塗了？”

  她的臉上，雖有緋紅，但不是發燒啊。

  但是，離不棄已經精疲力盡，甚至想找棵樹當枕頭睡去。

  他確信自己離白霧夠遠，瘋狂飛奔了一千多米，才釋然了些，在樹下尋覓可以彎折的樹枝，作為搭帳篷的原材料。

  洛霓凰的身上是淡紅色的防護罩，她的呼吸，均勻平和，讓離不棄也不忍心打擾她的夢境。

  這次，他忘卻了洛霓凰右肩上的烙印，甚至連自己是如何搭好帳篷，也不清楚。

  隻知道倒頭就睡，心的壓力讓他不知道如何睡去，但離不棄隻強逼自己，閉眼入睡。

  帳篷不大，旁邊灑了草藥。

  洛霓凰的呼吸在耳畔淡去，緊接著，她的香氣也逐漸消失。

  --

  “這是哪裏？”

  “我……我究竟是怎麽了……”

  眼前的黑暗，是濃重到衝不淡的陰影。

  離不棄站在夢境的邊緣，猛地豎起耳朵，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也再度跳了起來。

  強有力的跳動，眼前黑暗無垠，少女的聲音，好似掏心掏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