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耳畔無數風聲跌宕，看樣子，玉珠幾乎消失不見了。

  離不棄睜眼去看，發現它大半的身體都被黑色所籠罩。

  黑色與白色互補，一個碩大無朋的黑色大洞足有十米多高，裹著玉珠，身上散發出近乎毀滅的力量。

  這力量，微弱而渺茫，如同大海上被霧靄籠罩的燈塔。

  大地顫抖的時候，離不棄心血來潮，想站起來回頭望一眼，自己內心的思念突然到達了頂峰。

  “葉安歌……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後來怎麽樣了？

  她是不是還在帳篷中，等待死亡？

  這一切，離不棄都沒法再看到了。

  “唔。”

  首當其衝，周圍遠景都因為白色彌漫而消失，變得空洞。

  離不棄心中，也因為看不到他心中的少女而空洞無比。

  “難受。”

  她應該不會死，黑衣人都消失了，他們也被傳送到了界外，嗯，到了現實世界。

  不過，自己也快了。

  --

  “呼！”

  “嗤！”

  聲音暴起，祁梓城的心跳，尤其快。

  他第一次試著吞噬如此碩大無朋的東西，玉珠的身體比自己大了不止十倍。

  它是整個世界的命脈，帶著無窮的朝氣。

  現在，他用自己的空間法器去容納它，卻感覺身上熱血沸騰，就像受到這些致密天地之氣的影響。

  玉珠身上噴出來的，是可以讓自己修為進步很多的天地之氣。

  不過，吸收得適可而止，不能太多。

  “嗯，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他這次，是要連蚌殼連玉珠一起帶到自己法器裏。

  這塊表的容納空間也是有限的。

  它可以虛擬倒退時間，將這玉珠，暫時放到過去的時間裏。

  他必須要抽出一部分力量去控製這個過程，以防意外。

  今日，蚌殼還試圖和玉珠解體。

  他用力量將觸角加固，很快將蚌殼先吞了進去。

  這下，離不棄再沒有法子去挽回了。

  “哈！”

  黑氣在白氣中出現，顯得鮮明無比。

  離不棄的身體，最終被白色淹沒。

  他平穩地呼吸著，就像在盼著死亡。

  一分一秒，激動人心。

  “嗯……葉安歌，我們應該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現，但，這兩三個月的玉珠境邂逅，我，終於求婚成功了。”

  他不知未來會麵對什麽，但心中依舊平穩。

  希望這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

  “呼。”

  心中充斥著尖銳的喊叫，葉安歌捂住耳朵，隻覺得很吵。

  她操控袖裏風的時候，還沒感覺到多吵。

  現在萬籟俱寂，她突然感覺，自己像多餘的事物，沒一點用處。

  “離不棄呢？！”

  終於，她看到遠處擴散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對著自己。

  白色逐漸稀釋，她的手上、身上，也都是白色。

  “這是影子！”

  過去的影子，現在的影子，在她身上無限疊加。

  她心潮澎湃，沒有多想，卻突然聽見，自己身上傳來“哢嚓”的聲音，很細微。

  “怎麽了？”

  她不禁茫然，很快感覺，自己正在整個世界中淡化。

  很快，她的影子就被衝淡，她整個人也消失了。

  與此同時，旁邊那些黑衣人的屍體，也被歸還到了現實世界，相當於物歸原主。

  “嗯，我也該回去了。”

  太子不知到了何方，葉安歌沒有心思再去管。

  她睜眼閉眼，隻是一刹那。

  她眼前的世界，被明媚的藍天所充斥，被眼前自己的一個像填滿。

  她正在鏡子裏看著自己。

  此刻，葉安歌風中淩亂，許久才想起來。

  對了，她記得自己入玉珠境的時候……是因為這鏡子吧？

  還是全身鏡呢。

  可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她居然出來了？

  葉安歌伸出手望了眼，感覺在這裏，空氣更為新鮮，自己的身體也變得舒服起來。

  這是……故鄉的感覺。

  “林夕？”

  此時，她親眼所見眼前鏡子裏，多出一個人的身影。

  他身穿明黃色龍袍，雍容華貴，就像一條金龍，看著讓人心中發慌。

  “啊，葉安歌見過皇上。”

  她剛剛脫離困境，又落入了皇帝的眼底。

  她的樣子，肯定不算好看。

  不過，她的心是好的，離不棄也是。

  “嗯，安好。”

  “當然了。”

  葉安歌的靈台，莫名有些動亂。

  她感覺眼前皇上，是在透過魂魄望著她，窺伺她的一切，甚至帶有審視的意思。

  他是一國之君，有什麽事情不能做？

  她一聲不吭立著，感覺這窺探沒有征兆，是突然而來的。

  是旋風一般的感情，皇帝的眼中，有悲憫轉瞬即逝。

  “你可知離不棄怎麽了？”

  “離不棄？沒什麽啊，我最後才遇到他。”

  “然後？發生了什麽？”

  今日皇帝有些奇怪，他的眼中帶著微妙的色彩，甚至有一個魂魄在身上疊加，真真假假，看不分明。

  葉安歌臉上還有紅暈，隻不過虛弱了很多。

  她咳了一聲，想打斷皇帝的話，最後因為膽怯沒有說什麽。

  “他對你做了什麽？”

  皇帝這次風風火火，在葉安歌走神的時候，他又問了一句，擺出商量的語氣。

  “沒有啊，我和他是偶遇的，我當時是太子陪我，然後……”

  “他挑撥你們的關係，將太子趕走了？”

  “什麽？離不棄不會這麽做的，他……是太子先走的，不是他趕的。”

  少女不知所措，聲音中帶有為自己洗白的意思。

  皇帝今日怎麽這麽奇怪，他居然對這個細節磨蹭半天，身上的氣勢也逐漸凜冽起來。

  “他真沒有傷害太子？告訴朕真話。”

  “那天我受傷，太子幫我搭了帳篷，他沒有受傷，後來我睡著了，他守夜，最後是離不棄來的。”

  她感覺事實勝於雄辯，沒有瞎編，坦誠相告。

  畢竟，欺騙皇帝，是可以判欺君之罪處死的。

  “葉安歌，朕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就去吧。”

  離開鏡子，葉安歌跟在皇帝後麵，氣氛凝重。

  他沒有說話，隻是走路。

  走下階梯，穿過小徑，透過窗子向內望，他抬手敲門，門半刻就打開了。

  “父皇，你還想怎樣！我都告訴你了，是離不棄對我下狠手，他已經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

  葉安歌眉頭一皺，感覺太子的狀態，也很差。

  轉念一想，她放出感知，想借此了解一下殊浩川怎麽了。

  “這裏的一切……都好奇怪啊。”

  感知顯示的畫麵是一片灰白，沒有彩色。

  葉安歌舉起手，發現自己身上還是彩色的。

  感知世界內，皇帝身上的龍袍，都是黑白的……太子的臉上，還有深色的東西，應該是血痂？

  “他流血了？”

  不過，這畫麵看起來頗為詭異。

  葉安歌咽了口口水，嚐試去打破無人說話的氣氛。

  “我沒幹什麽，但離不棄絕對沒有傷害你。你幫我守夜，之後發生的事……”

  “你不知道？葉安歌，你居然不清楚，你看到我和離不棄打架，你還勸架，站在他那邊！然後呢？我呢？我是被他打跑的，還是被你們兩個沆瀣一氣逼死的？”

  “打架？可我……”

  回憶起來，似乎還真有這些畫麵。

  不過，她之前經曆了筋脈變化，有些記憶早就不清楚。

  她記得是離不棄告訴躺在帳篷內的她，是殊浩川先走了的。

  不過現在，時來運轉，殊浩川居然這樣說。

  “嗯？葉安歌，你有什麽要說的。”

  “離不棄至少沒有逼你走。要是有，也有我的錯。他可能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太好了！”

  下一刻，葉安歌聽到的，不是同情，而是殊浩川幸災樂禍的回答。

  他的聲音中，毫無掩飾，就這樣將內心的情緒，都徹徹底底暴露在她眼前。

  他衣衫襤褸，頭發如雞窩，身上還透著逼人的草香，頗為奇怪。

  不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絲戒備，還有一絲僥幸。

  不過之前，他的眼中星河，再也沒有出現。

  “好什麽？我已經和他訂婚了。”

  “訂婚？他和你，真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那我呢？把你帶到那裏的人不是我？救你一命的人不是我？都是他幹的事？那我算什麽……”

  他明顯癲狂了，幾句話層出疊見，語氣帶著委屈，就如胡鬧，但也有理由。

  “離不棄幹了什麽事？你又沒死。你知道，他在那裏受了多少的苦，為我做什麽事……我隻想要他！”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殊浩川的聲音，餘音繞梁，無限悲戚。

  “那是因為你不配！”

  說著，葉安歌不知哪裏的勇氣，居然大聲懟了他一句，聲音在殿門空間中回響。

  她早就忍不住了，雖然殊浩川為她也犧牲了很多。

  離不棄，就是她的希望，她不會放棄他的。

  “葉安歌，你確定？”

  “離不棄真沒做什麽。太子殿下，若你想針對我，那針對我吧。”

  “死要見屍，活要見人。葉安歌，他在哪裏？”

  “我剛剛才被傳送出來……我不知道離不棄在哪裏。他剛剛才離開我。”

  帝王的聲音，就是不一般。

  葉安歌被嚇得膝蓋發軟，她沒有放棄，而是撐著沒有倒下。

  她的身上，屬於洛霓凰的另外一根筋脈，正在不斷提高她的防禦力。

  殊宏城身上透出的帝氣，都不算什麽。

  她從容站著，不卑不亢，臉上充滿了倔強之情。

  “也算……一個有風骨的少女。”

  她的眼中，還充斥著清澈。

  她的話，似乎都是真的……

  那麽離不棄怎樣？他和殊浩川的事，可以這樣輕易了結嗎？

  “咳。”

  葉安歌身體一動，殊浩川眉頭一皺。

  “小心一點。”

  他依舊忍不住，想去幫助這柔若無骨的少女。

  她的風景，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而且，沒有之一。

  手上是可以讓自己熱淚盈眶的溫度，她卻惡狠狠甩開自己的手。

  “不用你牽著我。”

  她的抗拒情緒被釋放出，殊浩川不禁暗歎。

  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可以在半個月時間內，讓葉安歌徹頭徹尾變了。

  之前那麽溫順的她，今日卻像一隻刺蝟，身上布滿尖刺，帶著警惕對整個世界。

  “父皇！”

  “你說。”

  “我要親手處置她。”

  他腦子裏像有炸彈被引爆，三步兩步走到葉安歌眼前，麵對自己的父皇。

  殊浩川唇邊產生的，是諷刺的笑。

  他就這樣笑著，感覺生命都因為這笑變得美好。

  “殊浩川，你想幹什麽？”

  “不是喜歡離不棄的嗎？”

  葉安歌睜大眼，如鯁在喉。

  她瞥了眼旁邊的皇帝，最後隻能聽天由命。

  “所以，他的罪過，要你來擔負啊。”

  “憑什麽？”

  葉安歌將這句話憋入心中，她隻是抬頭，倔強地望著眼前。

  “父皇，我請求，把她關到青梅殿去。離不棄若不找不到她，她不許走。”

  “青梅殿？”

  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聽名字應該不差。

  他是太子，手下應該有很多大殿。

  嗯，不過，他是想金屋藏嬌？

  豈有此理！

  “好。”

  帝王今日，情緒頗不穩定。

  他眼中是波濤大海，答應得輕描淡寫，對自己的遭遇，處變不驚。

  “隨遇而安吧。來人--”

  殊宏城一聲令下時，葉安歌閉上眼。

  她有些絕望，內心就像千瘡百孔，今日再無法補充空虛。

  他們幾人，怎麽能這樣對待她？

  他們難道已經商量了很久，今日看到自己，才將她虐千百遍。

  青梅殿？

  這個名字，她從不知道。

  這場談話，就他們三個人知道。

  那麽離不棄可能找到她嘛……

  最多，他猜得出自己在宮裏，用夢境和自己聯絡。

  那是她的一線生機。

  心中無數想法，此時盤旋不定。

  “心有靈犀一點通……”

  林夕，靈犀，她突然有些想哭。

  但葉安歌按捺住了，她逼著自己，讓回憶悄然消失。

  “算了，不要管了，還是得聽天由命。”

  “把她帶到青梅殿去，不要放她走了，好好看著，一日三餐什麽，派個人送進去，反正不能出現意外。”

  “那麽……什麽時候放她出來？”

  “等看到離不棄之後。”

  殊浩川背對著葉安歌，聲音中沒有任何感情。

  他的拳頭，他的戰意，在此時滔滔不竭滑落。

  此時，他無意間低頭，因為他似乎看到了一滴水。

  是少女眼眶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