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你中毒了？”

  “嗯。幫我……保，護，好……染染。”

  最後兩個字，林旭即使身體疼痛，也依舊堅持說了出來。

  他眼中有無數星光，此時正在黯淡。

  他的生命力，在一點點流失。

  他腿上有一道傷口，已經對穿，有染了蛇毒的血從傷口中漫出，泛著青紫之色，看來已經無藥可救了。

  這條蛇的陰險，是無人可知的。

  它預知死亡的到來，最後倉皇逃命，並且在跑路過程中，順著咬了林旭一口。

  如今奄奄一息的，就是林旭一人。

  “這是……是暗夜之蛇？他怎麽會……”

  佩劍緩緩升起，離不棄眼前一片混亂。

  曾經呆笨的他，今日卻如此善良。

  他捂住腿，無聲無息倒在地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對準秦婧，絲絲縷縷，都是寵溺。

  “很高興認識你。”

  此時，他腿上傷口惡化。

  蛇毒滲入他的身體，在林旭的四肢百骸中湧動不斷。

  他沒有絕望，沒有悲觀，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真的很美好……

  但可能會死。

  “上來！”

  少女猶豫了，但離不棄的佩劍，卻隻會一味上升，不會下落。

  現在，她朝地上望了一眼，戀戀不舍，就如生死離別，不願讓林旭死。

  “我……哥哥！”

  殊不知是葉安歌率先將她的手牽住，牽得很緊。

  斜刺裏的一握，讓秦婧被這隻手羈絆，根本無法掙脫下去。

  她的瓜子臉上，寫滿了委屈和無奈。

  “不要！他是我哥，我怕他死，死了很疼的，我要救他！”

  暗夜之蛇的毒素，可不是一般的陰險。

  至少，中了它的毒之後，那個人就會廢掉，無人可以再接近他，否則也會因為感染上蛇毒而死。

  這種蛇陰險狡詐，喜歡在水溝等偏僻處出現，運動速度很快，尤其在草地裏，就像一道光，可以片刻殺死一群人。

  這次，因為林旭委托，少女可能會過意不去，但還是會被強製性救上去。

  “我要走！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他也是個人！”

  少女的聲音已成為嘶吼，她隻知道一味表達自己的憤怒，恨不得將擋路的葉安歌殺了。

  她不願意受林旭的生死一救。

  “你敢下去？你知道嗎？死亡已經擴散到哪裏了！我們救不了他，我們隻能救你！”

  “救我……我有什麽好救的？沒有價值，沒有什麽可以……滾！”

  離不棄身體一顫，看到葉安歌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想去拽秦婧，最後卻失敗了。

  她已一門心思想去和林旭在一起。

  這一切無法逆轉，但鏡子的到來，卻像一抹曙光照入死亡之地，煥發了千萬生機。

  “我來……”

  “嗵”地一聲，少女早已跳下去，留下一個冰冷而幹脆的背影。

  “我告訴你們，我不會讓林旭一個人白白死去，小心揍死你們！”

  她臉上，一片衝動，露出淡淡的紅色。

  離不棄身體一痛，他朝下望去，卻隻發現一片煙塵。

  佩劍被心急如火的秦婧一踏，朝下陷落。

  她順勢掙脫了葉安歌的控製，如吃了熊心豹膽，直接蹦了下去，進入的，是已被死亡充斥的滅亡之地。

  “她是……”

  “林旭，有人陪你來了！我……我實在拉不上來……”

  突然，葉安歌高聲吼起來，聲音在空中顯得格外寂寥。

  不過，還有隱隱的風聲出現，鬥轉星移。

  “上來！”

  索性操控佩劍，將少女下墜的地方預測到。

  離不棄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隻感覺身上一陣陣顫栗。

  下一刻，他沒感覺佩劍上站了人，心中一涼。

  此時，他身上一輕，就像放了什麽東西出來，情不自禁一陣古怪。

  “這……怎麽了？”

  “啪！”

  順著光線，離不棄往地上瞥了一眼。

  這……

  地上的草木，已枯萎缺水。

  人們的魂魄被爭相噴入了空氣中，陣法形同虛設，山穀中滿是死亡的氣息，經久不衰，一道線緩緩推進，即將覆蓋整個山穀。

  魂魄燈成為熱氣球飛散出去。

  不過……

  “這是？！”

  天空之上，有一抹碧綠色，已站穩腳跟。

  離不棄望著它，瞳孔微縮。

  他感覺熟悉而陌生。

  不過，無法介懷。

  因為幾天前，他曾目睹過它。

  而今日，它又為何來到？

  他無法做到心無旁騖，突然感覺自己的口袋也有點鬆鬆垮垮。

  “這是你的鏡子嗎？摔下去了！”

  “鏡子？什麽鏡子？”

  他隱隱感覺自己就像中了陰謀。

  山穀內已一片死寂，誰會認為那兩人還活在世界上？

  “咳，咳。”

  突然，他聽到少年的咳嗽聲。

  “林旭？”

  聯想起小鏡子，他的心冒出了怪誕不經的妄想。

  這……實在太讓人驚訝了。

  眼前的小鏡子，不偏不倚，到達林旭眼前，遮蓋了他的身體。

  不過，鏡子身體很小，不值一提。

  林旭受傷，剛剛在地上躺著，現在直起身體，戀戀不舍地朝一個方向望去。

  “嗯……我沒看錯你。”

  這鏡子居然有如此一手，它巧妙地利用反射將林旭保住了命。

  離不棄張口結舌，感覺自己的世界觀，也被刷新了。

  林旭依舊在地上坐著，他的目光，溫柔如水，惘然若失，對準地上已經一動不動的秦婧。

  “謝謝你，染染。”

  不過，他的話也不知是對誰說的，很淺很淡。

  “林旭！我帶你回去！”

  秦婧已經死去，她的身體，再也不會動彈。

  她剛剛已經摔下去。

  她墜入陣法範圍的那一刹那，魂魄就已經和肉身分離了。

  這種痛……應該是撕心裂肺的吧。

  “她是秦婧。”

  少女魂魄的身上，呈現出銀白的光彩。

  它從地上升起來的時候，林旭的眼卻瞬間閉起來了。

  “旭……林旭！”

  最終，沒人再去回應離不棄的話。

  他的心猛然像被掏空，劇烈的疼痛，刺激到了離不棄的神經，他無能為力。

  “離不棄，想下去嗎？”

  林旭的唇上、身上，到處都是噴濺出來的紫紅色血液，淒慘奪目。

  他“嗬”了一聲，扯嘴角的樣子是如此牽強。

  而旁邊，秦婧的身體也在逐漸冷卻。

  一時萬籟俱寂，四野無聲。

  離不棄一言不發，感覺整個峽穀中，都沒有絲毫生氣。

  在他的小鏡子深入死地沒法拿出、秦婧死去、林旭喪命之後，他的心髒就像被拖慢，跳動得很是牽強，沒了力量。

  此時，葉安歌也無比悲哀，一片盡皆低落。

  她沒有問離不棄怎麽了，而是柔軟地靠在他旁邊，呼吸柔和，讓人心生愛意。

  “唔，嗚，林夕。”

  “嗯。”

  總感覺自己夢中的世界被揉碎逐漸一文不值，埋沒入曆史塵埃裏，再無法挽回。

  現在，他旁邊隻剩下葉安歌一人。

  而之前的林旭和秦婧，今日已雙雙回歸了天地。

  “無償……別傷心了，林旭可能還活著，節哀？”

  “你叫我如何節哀，他死透了，魂魄也沒有了，就是因為這暗夜之蛇害的！還好，它也死了。”

  “這叫一命抵一命吧。”

  “林夕，但我……我難受啊。”

  “無償……你可以看一看天空，想不想活了？”

  “什麽？”

  瞬間，離不棄一個激靈，很快蘇醒過來。

  他的身下，是兩人相守的畫麵。

  鏡子依舊映照著白色的光芒，但它在不斷減弱，就像要化成烏有。

  它的魂魄也在抽離本體，下麵的一切，都在喪失生命！

  “天哪。”

  離不棄一陣肉疼。

  他也知，自己損失了多少東西。

  現在，他也沒有辦法釋然了。

  他的法器已失去作用，幾乎沒有任何價值所言，而且，他也無法打撈上來。

  心中一陣鬱悶之下，離不棄身體一顫，居然向前微傾，吐出一口鮮血來。

  “林夕……”

  “嗯？”

  他伸出手，扣住葉安歌的脖頸，撐著站了起來，心酸地輕吻了她一口。

  “唔。”

  這種感覺，簡直沒話說。

  他的身上，已悲哀成河。

  他們無法掙脫這必然的劫難，而自己和葉安歌，也算是幸運兒吧？

  “看！”

  下一刻，葉安歌突然推開他的手，表情微變。

  “還是那天的綠光？”

  看到這裏，離不棄心中一陣不祥的預感。

  這種綠色，不代表生機，而是象征著死亡。

  下一刻，在模糊的視線之中，葉安歌感覺大地在顫抖，不知為何引起。

  心中頓時紊亂，她緊張兮兮地扶住離不棄。

  “你怕嗎？”

  “小家夥，我怎會怕。”

  葉安歌的膽子，這是忽然變小了？

  離不棄心中雖然憋屈，但葉安歌還在，他不可能拋棄她。

  “時間緊迫，林夕，要不我們--”

  他的聲音，無限拉長。

  下一刻，一抹綠色幻影，從空中直線墜落。

  無數道猙獰而恐怖的血色絲線，將它直接裹在一個詭異的包圍圈中。

  它身上，加速騰起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些力量排山倒海，對準旁邊的血絲窮追猛打，試圖突破。

  “應該有二十幾根。”

  看來，那些被反噬吐血的人們，依舊可以凝聚力量，塑造出紅色的血絲，將堪稱罪魁禍首的瓶子攔住，阻礙它吸納魂魄。

  “這……”

  不過天空之上，那些魂魄殘缺不全。

  有些被直接擄掠到它體內消化，有些則被風吹散，飛到高空中，再也找不到。

  而自己和葉安歌，一時居然閑了下來。

  “無償，這鏡子，已經沒用了。”

  葉安歌也有些灰頭土臉。

  雖然沒有經曆鏖戰，但對她來說，自己經曆了如此震撼，也被嚇得驚魂未定。

  “沒事。”

  “離不棄，其實，你對我最好了。”

  她將頭靠在少年的肩膀上，眼中有星光絢爛。

  此時遠處，有少女的尖聲呼喊，就像在克服整個世界帶來的壓迫，之後卻隻能承受徹骨之寒。

  “她怎麽了？”

  “洛霓凰，你不認識？”

  “唔……離不棄，那麽，讓我告訴你一些事。”

  整個世界，都沉入緘默中。

  離不棄腦殼一疼，隱約想起那天血淋淋的七根柱子，就感覺內心一陣陣微顫。

  三根一組，還有兩個兩根。

  這是不是……一個倒計時？

  那天深邃的夜，還有讓自己恐怖的囈語，這時候，都闖入他心底，一陣陣隱隱作痛。

  離不棄無言以對，勉強抬頭。

  “差不多吧，算下來，四天之後，嗯，就是未來。”

  他不知自己看到火炬的時候，是何時。

  不過今日，他回想往事，不寒而栗。

  他這是……

  荒誕不經，欲與天公試比高。

  “其實命運，你早為我安排了一切？那還不早說？”

  --

  “大姐她怎麽了？”

  “最近都不舒服，已臥病在床幾天了。”

  “要不，我送一次飯吧，順便探下病。”

  “噓，她在睡覺，不要吵到她了。”

  “唔，那我們過會再說。”

  一聲輕歎，流仙派之中，庭院縱深處，提著食盒的青年想起之前毅然決然離去的葉安歌，開始擔心。

  “咳……咳咳……”

  下一刻，他剛想抽身離去，猛然聽到了顯而易見的呼吸聲，粗重虛弱。

  它從屋內衍生千千萬。

  而這屋子裏，還有善千年在！

  “她可是一個占卜師……你們聽見聲音沒有？！”

  驚訝之餘，他顧不上放下食盒，火急火燎，就要破門而入，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的確，他心中有無窮無盡妄想。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這樣一個堪稱傳奇的占卜家，怎麽可能會死……

  在喘息聲中，他似乎聽見棋子滑動的聲音，思緒在縱橫馳騁。

  這可是白天，還是中午……他還能聽錯什麽？

  “可能是大姐的身體原因，她這幾天也不舒服，我們該不該進去？”

  “進去！當然得進！我不會讓她平白無故遭到意外。”

  下一刻，他不顧眾人阻礙，抬手就將門打開。

  下一刻，似乎有清淡的花香飄起，漫到這個世界裏。

  “好香！”

  “這是什麽花香？”

  “真的……好好聞啊。”

  他們紛紛張開嘴，享受這難得的芳香滋潤。

  身在其中，青年心髒卻莫名揪緊。

  千萬不甘與難受，此時都湧上心頭。

  “是的。”

  她肯定是死了，幾日閉門不出，身上為什麽會沾染花香？

  “什麽？”

  “這花香，就是她身上的香氣啊。”

  眼中透出朦朧之色，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