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千古奇冤
作者:斬華濃      更新:2020-12-24 04:50      字數:4857
  “其實……也沒什麽事吧,啊?老娘給你找點藥敷傷口……”

  葉安歌手背上,有一處凍結的擦傷。

  她的擦傷很嚴重,顯眼的肌膚,鮮豔的紅色,看上去很難愈合了。

  不過,林炎還是轉身進入廚房。

  進入廚房之後,她並沒有碰鍋碗瓢盆,而是轉到旁邊。

  她自然有藥備著的。

  現在,她迅速抽出些許嫩綠色的葉片,輕車熟路走出廚房,順便將它們捏成粉末。

  “喏,葉安歌,可別為了離不棄,犧牲那麽多啊。你的手上,都有傷口呢。”

  不過,是怎樣的惡戰,如何的煎熬,讓葉安歌最終發燒而淒慘。

  她的身體,近乎一塊冰。

  現在,林炎睜開眼,將被子也蓋在葉安歌身上。

  “好好睡覺。”

  --

  “我在哪裏?誰救了我?”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

  葉安歌抬起頭的時候,感覺身上一陣滾燙,頭痛欲裂。

  這是發燒的表現,她鼻塞得很嚴重。

  她再度吐出一口血痰,臉上帶著淡淡悲傷。

  “離不棄,難道又是你嘛。”

  “葉安歌,離不棄是你的什麽人?老娘問你呢,是我看到了你。”

  看來自己之前敲的門,是她的了……

  濃眉大眼的高挑女子,在葉安歌眼前瀟灑地笑著。

  她隨隨便便轉入這兒,撥開旁邊的簾子,讓葉安歌看到一個廚房,裏麵炊煙嫋嫋,很是溫熱。

  這兒空氣清冽。

  她手上端著一碗趴了綠色的米粥。

  “吃不吃?”

  “大姐,你是?”

  葉安歌剛想發話,卻感覺嗓子沙啞。

  她繼續咳著,很快,臉上紅了一片。

  “我,我,您見笑了。”

  “笑什麽,好好養病,我知道你發燒了,是不是為了找到離不棄?”

  “離不棄嘛……”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用說了。”

  下一刻,葉安歌臉色微紅。

  “啊,大姐,謝謝你。你叫什麽?”

  “林炎。不過之前,我遇到過離不棄。”

  “哦,怪不得……”

  “離不棄挺好的的。之前和別人去采藥,我幫助了他們。最後……”

  “炎姐姐,這次謝謝你,我,我沒什麽好酬謝你的。”

  至少,她救了自己,並且給她容身之地。

  這一切,都讓葉安歌無比感動。

  “不用謝我。我,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葉安歌乖巧地笑了笑,將手滑到口袋裏。

  “這碗粥給你吃。”

  --

  “她就這樣走了?”

  林炎果然豪爽,在葉安歌喝完粥之後,給她塞了個藥包,說是辟邪治病的,葉安歌也收下了,放在旁邊。

  她披上一件薄風衣之後就出門去了。

  而葉安歌則在林炎家中,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出神。

  “她真是個好人。”

  想了想,奈何葉安歌身體恢複很快,吃完東西後,熱流湧動。

  身上不再寒冷,她雖因為感冒而口中無味,最後還是想趕緊走。

  林炎幫助她的恩情,她自然會還清的。

  再度咳嗽幾聲後,葉安歌下了床。

  --

  “浩川,你也算長大了,可以自己斟酌。朕為一國之君,事物繁忙。你即將成年,想出去,就出去吧。”

  “嗯,父親,我隻是怕妹妹……”

  “她也絕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麽簡單。”

  “我也知道。”

  “好的,走吧。還有……”

  剛想飛快走遠的太子停下腳步,回過頭的時候,帶著些許猶豫。

  “嗯?”

  “給流仙派一點小心意。在流仙派那邊燒了吧。”

  “父親,好的。”

  下一刻,殊浩川暗暗撫著心口,離開了壓抑的大殿。

  這兒是月鸞國。

  時至三九四九的嚴寒時期,他依舊仙氣飄飄,穿著一襲太子衣物。

  雖是簡單的便服,但它衣擺上繡了幾條龍。

  剛剛殊浩川遇到的皇上,也就是殊宏城,穿的可是龍袍,身上密密匝匝,都是金龍,襯得衣服頗為保暖。

  “我幹什麽要這個時候問他……”

  早朝散會之後,一批官員陸續離去。

  殊浩川想了想,將父親賜給他的東西放到口袋裏。

  他有些虛。

  怎麽這麽奇怪,他能讀懂自己的心思。

  他想,去流仙派,找葉安歌。

  她那日失常的動作,尖銳的聲音,還真是個謎。

  他沒法克服這種情緒。

  “父親……你到底還知道多少?”

  此刻,天空中有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殊浩川沒想多少,走到旁邊,在皇宮出口的地方,拿了一把油紙傘,直接撐著走了出去。

  “太子殿下,你要不要車子?”

  “不必了。”

  下一刻,那幾個什麽人望著太子遠去的身影,沒說什麽,而是豔羨了。

  “哇,這麽好看的劍光,真的很好看……”

  “太子還真英姿颯爽,不知是不是去見心上人?”

  這些話語,他們隻在彼此間交流。

  反正無人聽見,自娛自樂也是好事。

  不過,萬一是真的呢?

  “謝謝你的恩情,我隻有用這些來報答了,希望你喜歡。”

  落款是葉安歌。

  她的筆跡,清秀自然,不大不小。

  “葉安歌……你不想問,離不棄遇到了什麽事嗎?”

  站在這張留言條前的林炎,輕輕笑著。

  幾張紙鈔附上,麵額很大。

  “但是如老娘我這樣自給自足的人,這些錢,也不需要呢。”

  望了眼窗外,少女已沒了人影。

  她露出一個遺憾的笑,旋即坐在椅子上。

  旁邊攤開一本書。

  她這才發現,葉安歌也看了它。

  “嗯?難道她要喜歡?這個應該送給她的……”

  下一刻,她的笑容逐漸凝固在嘴角。

  也就因為這件事,她感覺到了自己心中的孤獨。

  她應該早點找個人嫁了的。

  --

  “車夫,帶我去帝都。若隻能行到半路,告訴我一聲,我不會少交錢的。”

  “直達,直達!”

  言猶在耳。

  帝都離流仙派並不遠。

  葉安歌也明白,自己不該暴露身份。

  “好奇怪啊,為何我一想到父親,腦子就疼呢?萬一他出了什麽事,我還不知道呢。”

  她離家已很長時間了。

  她不願再耗多少精力在直麵死亡上了。

  她感覺,還是家好。

  很快,葉安歌就到達了那日和洛霓凰決鬥的地方。

  “唔,還有你,我差點忘了拿你。”

  舉起小鈴鐺袖裏風,手持赤麟。

  葉安歌腦袋暈暈的,她依舊不清楚自己得了什麽病。

  不過,肯定是小病。

  “不過,這是什麽聲音?為什麽要敲鑼打鼓?還是哀樂!你們瘋了嗎?”

  哀樂……

  這腔調,這高亢,葉安歌情不自禁捂住耳朵。

  曲曲折折的聲音,各種各樣的樂器。

  聽見喪氣音樂的時候,葉安歌的心,突然顯而易見跳起來,她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到其中蘊含了的意思。

  “我,我知道了……”

  為何她感覺,自己父親肯定是死了?

  “誇張了吧!”

  在情不自禁安慰自己的時候,葉安歌咬著牙,靠近眼前,流仙派的錢眼。

  還沒到錢眼旁邊,流仙派門口,葉安歌的眼,就模糊了。

  她沒顧及身後傳出的聲音,也不知為何,身上注滿了熱量。

  滾滾而來的悲傷。

  “嗯?父親,你死……”

  映入眼簾的,還有一個個擺在門旁邊的彩色花圈。

  它們的顏色都偏冷。

  之前這裏人死,都沒這麽大的祭祀哀悼的。

  她沒死,那麽,在這兒連天奏哀樂的,是……

  是因為父親凶多吉少了。

  “怎麽會!我一定是在做夢,老天,別騙我,我不會真的失去父親了吧?”

  悲愴在一瞬間抵達葉安歌的眼。

  哀婉的樂曲,旋律是挺好聽的,但……但這不是葉安歌喜歡的。

  “告訴我,怎麽了?”

  她已隱約看到錢眼之後大開的房門。

  這是自己和父親居住的地方。

  裏麵,有黑色肅穆,有個巨大的“奠”字。

  今日,草木蓬蓽生輝,飛雪颯颯落下。

  不知何時,葉安歌身上,熱氣騰起,將冰雪悄然無聲融化了。

  “父親,你,你真的死了?”

  真死了,是誰把他弄死的?

  天理何在,她的孝心何在!

  此刻的葉安歌,腦子裏都是那個正正方方的“奠”字。

  它四平八穩而又坦蕩地出現在眼前,揮之不去,也無法篡改了。

  頓時,葉安歌身上冷寒。

  “造孽啊。”

  她很少如此難受過。

  而今日,卻感覺身上有洶湧澎湃的感情。

  雪落下的聲音,是輕柔的。

  人死之後,若沒人記得他,才算是真正永遠逝去。

  突然,葉安歌鼻子一酸。

  “不欠……我真不知道,你會這樣……”

  她聲音斷續,頗為絕望的抽泣,沉悶的鼻音,都渲染了悲傷。

  “父親,你是怎麽死的?”

  一時,她忘記那些演奏喪樂的人了。

  她心中咒罵。

  是誰,到底是誰?把她父親弄死了。

  她的父親,可是整個世上最好的人。

  唔,她的心如被緊鎖著,被吊起,無法放下。

  隻有絲絲縷縷的淚水,從她眼中流下罷了。

  她雖表麵古井無波,但內心哭得好大聲。

  隻有這樣,才能抒發內心最真切的回憶和悼念。

  似是而非的世界,從此不再清晰。

  葉安歌的眼,一時恍如泉眼。

  “到底怎麽了?葉安歌,是你揭發了你父親犯下的滔天大罪,然後,親眼看著他被砍頭的啊。”

  突然,一個吹奏樂器的人站起身,望著不知所措的葉安歌,熟悉說著。

  “我……我怎麽了?”

  葉安歌的腦子,此刻不要命地疼起來。

  甚至,她怕回家。

  她怕自己的父親,不知何時,她心中隻剩慚愧。

  這是多麽奇怪的反應。

  “是你。”

  “葉安歌,你不記得了?你害死了你父親,讓流仙派免受其害,但孟不欠,他,死了。”

  “你看看花圈上的名字。”

  幾個人七嘴八舌說著。

  無數聲音穿插,而葉安歌隻捕捉“孟不欠”。

  死了。

  被自己害死的。

  她到底做了什麽事,將父親殺了?!

  “不,你們都在騙我,這叫什麽花圈,這隻是我的夢而已!這隻是我在憑空想象!”

  下一刻,葉安歌突然扯著嗓子,狂吼起來。

  她的眼眸之色,和剛才一樣,是黑色的,深不見底。

  但她的心已經枯了。

  “節哀,節哀呀。那天你不是沒有哭嗎?還笑得那麽開心!”

  “我哪邊笑了?滾!我父親?我怎麽會害我父親死!他對我那麽好……”

  波折不斷。

  葉安歌眨著眼,淚水從其中淌下。

  “真的,你父親的骨灰,他們已經送過來了,明天出殯!”

  “出殯……你逗我呢!”

  下一刻,葉安歌的腦子裏,有什麽“轟”地一聲爆炸了。

  “你們都是騙子!”

  下一刻,她的怒氣,半隨連綿不斷的鈴聲,響徹整個世界。

  怒火中燒的葉安歌舉起小鈴鐺,拚盡全力搖下去。

  “叮鈴鈴--”

  輕盈的聲音發出,其中蘊含無限力量。

  葉安歌的鈴鐺也是個法器,她憤恨之時的爆發,更讓人心悸。

  “我叫你們說謊!怎麽不說了?我父親呢?我要找他!”

  她怒喝的聲音伴隨鈴聲,驚了天地。

  “葉安歌,你--”

  尖銳刺耳的爆音,在其他人耳畔是那麽清晰。

  “咳!”

  “葉安歌,你怎麽瘋了!”

  “明明是你害了宗主,葉安歌,別以為裝成這樣就……”

  “滾吧你們!”

  回答他們痛心疾首問題的,是葉安歌狂怒的尖叫。

  “不要!別……別惹我!”

  她發起瘋來,可是沒人躲得過的。

  而現在,處於盛怒狀態下的葉安歌,怎麽會管得上這些。

  她心中的悲傷,足以讓她吃一壺。

  現在,她隻是在懷念父親而已。

  “可能,我真的害死了他。”

  在鈴鐺淒厲的聲音中,葉安歌似也受到影響。

  她的記憶,湧入腦海。

  土崩瓦解的封印,已經破碎。

  “我真的……”

  在瘋狂的鈴聲中,葉安歌感覺到大地振動。

  “哐哐哐”的聲音,是哪些樂器落地的聲音。

  花圈上的飄帶隨風舞動。

  其他人捂住耳朵,口中噴出血色。

  “你瘋了!”

  他們各自眼球凸起,無話可說。

  聲音太大,各自的話,也沒人聽見。

  “嗬……”

  他們一個個因為絕望而顫抖,但葉安歌並不想這樣。

  她的腦子裏,有無數記憶迸發。

  她也想起,是自己做了這件事。

  曾陪伴自己每時每刻的父親死了,還是她弄死的?

  這是葉安歌心中揮之不去的愧怍。

  她卻沒法補償了。

  “真的,死了。”

  黑衣人的事,葉安歌並沒有回憶到。

  但,她已回憶起自己拿著證據,斥責孟不欠的一幕幕。

  站在帝王跟前說瞞天過海的謊話!

  被殺的孟不欠也根本無罪!

  這到底是什麽千古奇冤,再無擺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