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們一起走。”

  聽見離不棄的回複，葉安歌輕輕巧巧一跳，跳出離不棄的懷抱，落在地上，對準眼前。

  其實，這隻是一個暫時的通道，很快就會消失，如彩虹，如海市蜃樓。

  不過，那麽薄的身體，真的可以聯通兩個世界？

  這真的有些不可思議，或許也是天方夜譚罷了。

  “奇奇怪怪的。”

  “我們在哪裏……”

  “窗境。”

  “唔，離不棄，你累不累，我們出去之後，隨便找家客棧歇歇腳再說。”

  “嗯。”

  葉安歌睡了許久，卻沒有排除困意。

  現在，她眼中混沌依舊，就像沒有休息好。

  “葉安歌，你好瘦。要不我下麵給你吃？”

  “麵條……離不棄，嗯。”

  葉安歌欲言又止，一雙眼瞥著離不棄。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相遇時發生的事嘛。感謝你的丹藥，那個時候，我還對它一無所知。”

  “你沒有拖累我，不用自責。”

  還記得自己用鍋燒飯，好不容易做好之後，出門去，回來之時，葉安歌已不見了。

  “還有……司徒罄那小子，沒奈何你怎樣吧？”

  這不是他應該問她的問題嗎？

  下一刻，葉安歌“唔”了一聲。

  “我在流仙派，一切都好。我父親，也應該會迎接你。”

  “迎接我？”

  離不棄張開嘴，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命運也沒想讓他反應過來。

  “唔……”

  突然，離不棄鼻尖，香風撲麵。

  卻見葉安歌的頭，猛然垂落。

  在她尚未做出定奪之時，離不棄就清楚地看到，她的身體向前傾倒，就像遭到了打擊。

  如果閃電一樣來得飛快的打擊。

  “葉安歌！”

  她的身體氣勢，再度衰敗下去。

  白裏透紅的小臉，細弱的呼吸。

  “我要出去。”

  此刻，離不棄眼前的透明門，已觸及地麵。

  看上去頗為虛幻的身體，也因為大地映襯而變得真實。

  身上凝聚謎團無數的門，也和離不棄差不多高度。

  “葉安歌，委屈你一下。馬上出去咯。”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莫名興奮。

  葉安歌被他抱起，離不棄搖搖晃晃走向日暮。

  他的影子，在黃昏的日暮中顯得格外清晰。

  頃刻，一切都變得絢爛。

  他眼前都是璀璨的色塊，它們挨挨擠擠。

  下一刻，離不棄回過頭，瞥了眼讓他心緒萬千的鐵樹。

  它還在生長著，身上葉子泛黃，早已不複之前。

  可以說，它之前的所有榮光，都因為它魂魄喪失，而徹底抹除了，被自己直接清空。

  它的生命，會在不久的將來終止。

  它的身體也不再對準天空邁進，而是朝下垂落，軟塌塌地顫抖，無意識地隨風飄蕩。

  偶爾，身上的葉子會落在地上，“啪”的一聲輕響，它的生命力，又弱了一絲。

  一點一點地耗光它的生命，它碩大無朋的樹冠也倒下來，搖搖欲墜，就如沒了半點生命的斷口，其中流出白色的汁水。

  這是它最後的眼淚。

  它和晚霞相互對比，形成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畫。

  呆呆地看著，不知不覺忘了呼吸的離不棄，感覺心中突然沉重許多。

  不知為何產生的緊張、愧怍，絲絲縷縷滲入他的心中，藕斷絲連。

  “好夢哦，葉安歌。”

  最終，他重新向前，沒有猶豫，沒有斟酌。

  大跨步走向那扇門，抵達它眼前，離不棄隨意伸出左手一推。

  “唔？”

  猛地，他的手已完好無損地通過了透明的門。

  “難道……”

  倏忽，離不棄心中，豁然開朗。

  果然，他可以輕輕鬆鬆地回到外界，回到自己本來所在的世界。

  他猛然覺得熱血沸騰。

  “回去……”

  喃喃自語，繼續伸手，在離不棄將一隻手伸入幻影之中後，門內突然產生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吸引力來得快，去得也快。

  “嗡嗡嗡……”

  耳聾耳鳴聲音霎時消失，懷裏的少女，並非身輕如燕，但離不棄抱在懷裏，沒覺得太冷。

  他的身體，本身就可以抵抗冷意侵蝕。

  現在，離不棄毫不猶豫穿過這片亦真亦幻空間的時候，卻沒敢朝旁邊看一眼。

  因為，當他整個身體被門吸入的時候，他的腦袋是蒙的，這個世界布滿了美好的晚霞。

  最終，卻被揉碎了蕩入風中，消失不見了。

  “你--”

  也沒敢往後看一眼，他意識到自己和葉安歌正在穿梭，急忙閉嘴，一言不發。

  “呼哧……”

  這是少女輕飄飄的呼吸聲，卻是這裏與他呼吸唯一呼應的聲音，曆久而彌新。

  “嗯。”

  將葉安歌抱緊之後，離不棄心無雜念，在這裏穿梭著，卻沒有任何不適。

  感覺就是幾秒鍾的傳送啊……

  “唔，主人，有--有空間暗流--”

  突然，在離不棄的腦子裏，綻開輕微的聲音。

  “空間暗流啊……”

  下一刻，離不棄的表情微變，卻沒放棄抱住葉安歌。

  “噓，小家夥別怕。”

  因為葉安歌的心跳，他站在這裏無所畏懼。

  因為葉安歌的性命，和他終於連在一起。

  他死，她也一定會死。

  一時，離不棄心中頓生悲壯之感。

  “唔，我感覺你馬上就要成功了……”

  愣了一秒後，小鬼磕磕絆絆說著。

  --

  “老板，來……”

  視線挪移，眼皮輕動。

  “幾間房？”

  眼前世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眼皮不再像鉛那般重，葉安歌輕喘著，卻感覺一個有力的懷抱，將自己護在其中，默默無聲。

  “是他……”

  “嗯……老板，讓我想想。”

  “一，一間。”

  下意識地張開嘴，葉安歌的聲音，將這裏的氣氛，徹底平複了。

  “林夕？”

  “唔……一間房，我，我要和你……”

  “好的，老板，那就一間房了。”

  --

  “葉安歌，你怎麽醒了？”

  抱著葉安歌，拿著鑰匙，離不棄想著老板曖昧的眼神，心中忽地爽快起來。

  他的意思是--

  “我怎麽可能打葉安歌的主意！”

  他甩了甩頭，打算瀟灑地找到房間。

  “離不棄，我，我喜歡你--”

  突然，他暖融融的懷抱裏，傳出這樣的甜蜜聲音。

  聲音帶著朦朧，帶著柔軟，和平日裏的葉安歌，大相徑庭。

  “葉安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安歌的聲音，如此柔軟，讓離不棄聽著聽著，也有些許的不自在。

  “唔……葉安歌，你還睡著嗎？”

  最終，他憋了半天，將一直堵在心中的話語說了出來。

  “離不棄，我們睡一起吧……”

  “葉安歌，你在做夢？”

  葉安歌從沒有如此失態過。

  甚至之前在自己懷抱裏，她依舊沒讓離不棄意識到她的真心。

  但現在則不同了。

  “唔，離不棄，我好累啊。”

  少女的聲音，暖融融地滲入離不棄心底。

  “嗯，我也喜歡你。”

  他自然會喜歡。

  葉安歌冰雪聰明，她難道會裝睡？

  技巧還挺高超的呀。

  想著，離不棄把鑰匙拿起來，對著他房間門口。

  想到之前東方琴的一幕幕，他歉意地瞥了眼懷中縮成一團的少女。

  “離不棄，唔，不要……離開我。”

  如此含情脈脈的話語，帶著微微的申求。

  此刻，離不棄再度重重點頭。

  “嗯，我不會放棄你的。”

  他擰開鎖，卻有些心虛地對準眼前。

  “要真這樣……葉安歌，我們睡不下啊？”

  這張床，勉勉強強可以讓自己和葉安歌擠進去。

  一塵不染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讓人不想破壞。

  “我要……我要睡覺。”

  因為半睡半醒，葉安歌的聲音，也是鬆鬆軟軟的，如瀑的黑發和離不棄糾纏在一起。

  “好。”

  下一刻，離不棄關上門，把被子一掀，將葉安歌放在床上。

  “唔……”

  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寵溺，葉安歌雙臂一張，居然將離不棄也拖了進去。

  “哼，要是你不陪我睡覺的話，我就……”

  “我就吃你。”

  突然，離不棄轉過頭來，含笑輕聲道。

  葉安歌身上的香氣，不算濃烈，頗為淡雅。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乖，睡覺了。”

  想了想，離不棄貼著床邊，將餘下的地盤，全部給了葉安歌。

  “晚安。”

  想了想，他有些別扭地對睡著了的葉安歌說了晚安。

  她不會聽見。

  但此刻的葉安歌，卻微微顫了顫。

  “離不棄，嗯，晚安~”

  她的聲音，讓離不棄懷疑，她是不是在睡覺，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那個，當我沒說，我……”

  他最終啞口無言。

  --

  “葉安歌？”

  影影綽綽，眼前有旭陽的光芒投入。

  離不棄的身上，又多了個軟綿綿的團子。

  她依偎著離不棄，最終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

  她的小臉白裏透紅，更顯可愛和嬌俏，就像隨時隨地都會夭折的奇跡，讓人心生澎湃之情，最終無法用其他東西形容。

  她美得動人心魄，美得讓人心酸。

  “你你你你幹什麽！！！！”

  嗯？是自己被發現了麽？

  “離不棄你別得寸進尺，我根本——”

  越說，葉安歌的臉越紅。

  最終，她感覺這些話說出來，連她自己，也羞於啟齒，不想讓離不棄欺負她。

  不過，他的身上，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不輕不重，隻是……臉和她隔著很短的距離。

  --

  “葉安歌，你餓不餓？”

  “離不棄，我真的說怕這些話？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你真的以為我沒睡，那個，我……”

  “葉安歌，我們回去。你隻是很喜歡賴在我身上而已。”

  “真的？”

  “嗯。我不會騙你的。”

  “我們先回去，據你所說，真來不及了？”

  緩緩走上大漠旁邊小鎮的青石板，旁邊葉安歌還在緊張兮兮地望著離不棄。

  他努嘴一笑，手上再也沒有那串鑰匙。

  剛才，他與老板溝通，將房給退了。

  他一臉曖昧的笑，對準葉安歌，而她很快就忍不住，非要將這件事，問個水落石出。

  “到底是什麽啊？我和你睡在一起怎麽啦？你真的……”

  “沒什麽。”

  最終，離不棄微微揮手，手上也露出一個東西來。

  “這是你的小鈴鐺吧？”

  “我的赤麟呢？！”

  下一刻，在看到自己佩劍完好無損出現在離不棄手上的時候，葉安歌大叫一聲，失去了之前的矜持。

  “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要是救活了他們，我就回去和你一起，看你父親……”

  “嗯。”

  葉安歌點點頭，突然繼續用手撐住頭。

  “唔，離不棄，我的頭還有點疼。”

  “走。和我走，你就不會再疼了。”

  下一刻，離不棄急忙牽起葉安歌的手。

  因為她和自己的親近，在離不棄將葉安歌欺壓身下的時候，她隻是喊醒了他。

  最終，葉安歌才能和他重歸於好吧--

  --

  “離不棄，你走的日子裏，我會好好煉丹的。”

  如心有所想，將丹藥拿出，將噴氣的煉丹爐蓋子放在旁邊，樓昱的心境，也如水般淡然。

  離不棄已走好幾天了。

  沒人知道他去哪裏，但也沒人提錦衣衛隊長死去的事，將兩者合二為一推斷。

  這讓他心中異常安穩。

  不知為何，他並不想讓離不棄牽扯到帝都的忙碌中。

  “樓昱，樓昱，我呼叫你！”

  “什麽事？”

  卻見眼前一個禦醫，朝他勾勾手指。

  “你不是煉好丹藥了嗎？幫我一下，我到底要加什麽藥材？”

  “我……你們都這麽怕這個煉丹爐嗎？”

  下一刻，樓昱哭笑不得，隻能從中間煉丹爐旁邊繞過，緩緩走遠。

  “來，讓我看看你的問題。”

  他的身上，也有昔日離不棄的影子。

  的確很像。

  他的心髒，隱約有巨石壓著，感覺不是太好。

  笑了笑，將煩惱拋在腦後，他再度以輕柔的聲音，幫助那個有疑難的人。

  “要挑這種草藥……”

  孜孜不倦地詳解著，因為樓昱已經離開煉丹爐的範圍，他所感受到的目光，也多了些溫度。

  “沒想到，樓昱是玄無償第二？”

  “但玄無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他們唏噓著，歎氣著，聲音綿綿不絕。

  “嗯，你懂了點話，我就回去了……”

  講解完畢，樓昱心係丹藥，毫不猶豫選擇離開。

  “清心丹來一打，馬上就要配藥……”

  “還有補氣養血丹藥。你要不要幫我煉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