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下一刻，葉安歌的聲音，鶴立雞群，猛然爆發。

  腦子中有無數記憶呈現，她終於知道了些許端倪。

  “我……我要去找離不棄。”

  她的眼無聲無息閉上，隨後重新睜開。

  此刻，已換上黑色的深邃，和之前的殘暴和血腥格格不入。

  “嗯……我回來了。”

  笑得意味深長，笑得心中釋然。

  而下一刻，葉安歌的手，已經近乎觸摸到頭頂的絲線，一根根帶著電流的細線。

  她的唇張開，露出一個笑。

  此刻，她的手上，天地之氣呼之欲出。

  她的心髒隨之而跳動，不過，葉安歌卻不想硬碰硬了。

  她的手指伸到屏障的表層，卻沒有和它直接觸碰到。

  誰都知道，這屏障上，帶著電流，還是不碰為妙。

  而現在，葉安歌的手指和網格始終保持在一個固定的距離中，沒有變化。

  她隨著風從流飄蕩，任意東西的時候，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但她的手，至始至終都沒有觸碰到網格上纖細的線。

  她呼吸平穩，努力掌控著手指和網格絲線的距離。

  這玄妙的一刻，她的感知充分深入網格中，將它詳細地剖析，了解它是如何運作，何處是陣眼。

  這也等同於一個陣法，而每個陣法都有自己的陣眼。

  它們或被會隱藏，或被公諸於眾，普遍存在於陣法身上，也稱作為命脈。

  想破陣子還不簡單？隻要找到這個關鍵的陣眼就行了。

  現在葉安歌所做之嚐試，就是為了尋覓到陣眼。

  為之付出了無數努力，她的身體分出感知抵達網格上，將所得結果分析，一點一點地靠近即將找到的陣眼。

  她的思緒處於前所未有的清晰之中。

  整個世界，和她重逢。

  葉安歌的探測方式是極其靈活的，她的感知搜索直接覆蓋住整個屏障，整個浮在小巷子上麵的屏障。

  “是這裏！”

  撥開層層疊疊的防禦，盡可能定位源源不斷為整個屏障提供力量的樞紐。

  終於，葉安歌眼中射出久違的光亮。

  將劍持在手中，指著眼前不遠處的葉安歌，更露出一個自豪的笑。

  她從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這樣做。

  探測陣眼，最適用於這種完全孤立無援的狀態，與外界隔離的狀態。

  現在，她心中殘留是不僅僅是興奮，還有私密的盼望和想念。

  “離不棄。”

  將感知輸入佩劍，它如自己放出了風箏般遊弋在天空上，被葉安歌直接放上天。

  這幾日天氣頗好，透過網格，葉安歌可以看到晴空萬裏，讓人心靜如水。

  她的心卻並不是那麽平和。

  “嗤--”

  佩劍精準地紮在網格中的一個點上。

  這是由錯綜複雜的線條組成的屏障，穿越其中、破壞陣眼，也是極難辦到的事情。

  但自己佩劍卻因為她完成了……

  葉安歌仰起頭，望著眼前屏障灰飛煙滅。

  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

  陣法一旦被摧毀，整個陣法都會不複存在。

  現在她眼前屏障的情況，千真萬確，就是這樣。

  在佩劍刺破這個重中之重的點時，葉安歌的心跳，終於平穩下去。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真成功了。

  它若不是個陣眼，怎麽可能會在遇上碰觸的時候，不放出電流？

  她自然能推斷出來，自己這次，是成功找到屏障陣眼的所在知道，算是成功地逃出這裏。

  “轟隆隆……”

  下一刻，她抬起眼眸，笑得燦爛。

  眼前的線條，從陣眼處開始坍縮。

  它們擠成一團，密密匝匝，衝著周圍開始蔓延，經久不息的“嗤嗤嗤”聲音，也進入葉安歌的耳朵。

  “果然是這樣的。”

  這一刻，她感覺頭頂的空氣變得輕鬆，不再壓抑。

  和這個陣眼相關的線條都開始融化。

  原本擠得逼仄的空間，大片大片被讓出。

  無數條絲線，輕而易舉地勾勒出一道覆蓋葉安歌頭頂的屏障。

  現在，又由她直接摧毀。

  眼前終於出現一片毫無遮攔的天空，陽光被雲層遮擋，空氣中充斥水汽。

  呼吸著新鮮空氣，葉安歌心曠神怡。

  意識恍惚之際，葉安歌頭頂的天空不斷露出，多出生機氣息。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可以掙脫這裏的束縛了。

  “讓我走吧。”

  她眼底閃爍光芒。

  在芊芊玉手伸入天空中的時候，她禦劍飛行，騰空而起，頗為輕鬆。

  身體娉婷婀娜，白衣的衣擺襯得她飄飄欲仙。

  風在葉安歌身上流過，她頓時閉起了眼。

  下一刻，她聽見無數“劈劈啪啪”的聲音，心跳輕輕起落，感覺甚好。

  “走了。”

  不再關心身下血流成河，眼前屏障的空洞越來越大。

  葉安歌筆直站在佩劍上，臉上帶著一絲血色。

  除赤麟劍外，其他的，就隻有她的小鈴鐺袖裏風和她自己了。

  “帶我去--”

  葉安歌聲音飄渺玄幻。

  “帶我去那個，我命中注定的地方。”

  她說著輕鬆，實際上也不那麽輕鬆--

  前路漫漫，她怎麽會輕率，讓一把劍去決定自己的命運？

  但葉安歌的確是這樣做的。

  她踏上佩劍，接著閉上眼，默默不語。

  她的身影窈窕，映在泛灰的空氣裏。

  --

  “紫煙還會醒來嗎？”

  “我不知道，但她還真很虛弱。”

  “是我的錯。”

  低下頭去，離不棄心中有無限愧疚。

  他本不該這樣，將一個小小矛盾，演化成陰陽相隔。

  而且，他自始至終都不知，自己身上有什麽大殺器，可以把淩遠帆弄死的殺器。

  他死得很玄乎，就像不關自己責任。

  但紫煙在抽泣一陣之後，卻因不堪重負而昏迷，在昏迷的前一刻，還死死抓著淩遠帆的手，就像承諾生生世世都不分離。

  她的眼腫了一圈，含著水光瀲灩。

  離不棄心急如焚，想離開這裏，卻苦於無人幫助他。

  就連對他開始仰慕的天武，也隻是簡述了這裏的情況。

  根本沒有人，可以出去。

  隻有通過紫煙或淩遠帆的傳送陣，才能離開。

  但今日，他們陷入了雪上加霜的處境。

  因為紫煙也已暈倒，而離不棄剛好要出去--

  世界重又變得安靜起來，而離不棄則一聲不吭地坐在紫煙枕邊。

  他已用天地之氣穩定住紫煙的呼吸，心中忐忑依舊，感覺她凶多吉少。

  至於淩遠帆，他徹徹底底地死了，這無可置疑。

  夕陽西下之時，離不棄手上抓著幾張符籙，到達紫煙旁。

  他沒有說什麽話，而是手騰出火焰，“嘶嘶”地將符籙燒了，它們的灰燼淹沒在空氣中。

  想必紫煙也該好了，因為離不棄畫了些安神符。

  燒完之後，他坐在床邊，安靜得好似一張白紙。

  --

  “唔……”

  眨眨眼，眼前的世界重新清晰可見。

  頭痛欲裂的感覺飄逝，她聽見一個呼吸，在旁邊閃爍。

  “誰？”

  “老師，你剛剛暈過去了，我……我把你治好了。”

  下一刻，紫煙已經聽見離不棄的聲音。

  “哦？無償？”

  “是的。”

  離不棄聲音微低，但卻描述了不可告人的事實。

  “淩遠帆是真的死了。”

  --

  “稍等一下，我要畫個傳送陣給你。”

  少頃，離不棄眼前是紫煙。

  她伸出芊芊玉手，身上凝聚天地之氣，開始畫傳送陣。

  她動作細膩，將傳送陣的曲曲折折，讓離不棄盡收眼底。

  他在心中默記著，但最後意識到自己這樣做，也沒什麽用啊。

  隨著她的手忽上忽下，離不棄的心也不再懸浮，而是悄然落了下來。

  這個傳送陣，就要成型了！

  波光流轉之際，離不棄眼前一片單薄光影，旋轉著落在地上，折射出一片光亮。

  它閃爍的光亮具有誘人色澤，讓離不棄“嗯”了一聲，最後對準紫煙。

  她衝著自己微微頷首，已經默許自己出去。

  雖然還曾哭泣，雖然也曾悲傷，但她已不再將內心的情緒表露出來。

  “其實……我還是對不起你。”

  淩遠帆到底是如何死的，這個問題還是出自自己身上，讓離不棄心中總是沉甸甸。

  “不是你的錯……”

  下一刻，耳畔聲音飄渺。

  而離不棄的身體，也忽然被推入這個傳送陣中。

  “啊！”

  他不用想就知道，這是紫煙做的事。

  “再見……”

  旋轉著消失在絢爛的天地之氣之中，離不棄竭盡全力平複自己的呼吸。

  他手抬起，似乎感受到大漠幹燥的空氣。

  充斥熱度和危險的險境，即將到來。

  在傳送過程中，他閉上眼，品味著每一縷風的路線。

  想到師父，想到葉安歌，他想，還是要抓住最現實的東西--去找千年鐵樹！

  它開的花，就是自己可以救助林染和杜英嵐的解藥！

  --

  “這是……我到底來到了何處……”

  身體仿佛扔到卷筒中蕩漾，一點點碾磨完自己殘餘的意識。

  睜開眼，葉安歌的心髒還在收縮。

  她聽到耳畔急促的風聲，聽見黃沙揚起，眼前折射的光芒閃爍而璀璨。

  “這是--”

  這是大漠，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地方！

  她心中猛然掙紮起來。

  “我怎麽在這裏？！”

  一切變得混沌，四野茫茫，了無聲息。

  “不過，這和尋常大漠，也不一樣。”

  葉安歌睜開眼時，她眼底隻剩下黑色。

  黑到近乎可以掠奪人心神，讓時間為之冰凍。

  “小鈴鐺，帶我尋覓一個……安身之所。”

  她掙紮著，感覺身上傷口還在滴血。

  它們飽含磕碰後留下的擦傷，包括內傷。

  林林總總，葉安歌不堪重負。

  她有些後悔，自己應該先回去的……

  “呲呲……”

  陽光正好，旭日東升，近乎沒有落下的時間。

  少女的身後，突然微乎其微傳出了聲音！

  細細密密的聲音，編織出一個奇妙的夢境。

  “這是--”

  第一反應，自己身後很有可能是一隻動物！

  “怎麽回事？！”

  沙漠中本就人煙稀少，葉安歌所聽到的聲音，必然是野獸發出的。

  但當她回過頭去的時候，她清醒地發現，自己眼前，多出千奇百怪的“觸手”！

  這些觸手，呈現出青白之色，透著深褐，坑坑窪窪，不堪入目。

  它們姿勢各異，頗為粗壯，有些甚至比葉安歌手臂還粗，產生一圈圈撕裂空氣的光環，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東西。

  靈活像蛇的身體，遊來遊去，越發伸長，對準葉安歌直刺而來。

  “你們！”

  她就如麵對一窩蛇！

  眼前世界徹底混亂，它們細長的身體晃動起來，如潮水黑壓壓對準自己這兒逼。

  看樣子，是要把她吃了？

  “休想！”

  鼓起力量，葉安歌舉起佩劍，毫不猶豫，就是一劍。

  同時，她發現一道山壁在自己左側，壁中開始冒出荊棘藤蔓，扭曲著，對準自己衝刺。

  自己身處山壁之下，站在沙地上。

  她左邊和下麵，都有不住舞動的荊棘。

  它們的身體靈活到難以想象的程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在搶著分一杯羹，將自己殺了，當做補品。

  “唔……”

  葉安歌站在原地的身體，頓時禦劍飛起，沒有耽誤任何時間，她的動作而犀利。

  “真是大膽。”

  那些荊棘是如何而來，在大漠中生長，紮根於一座山下？

  她剛剛出現、倚靠的山壁是小山坡一側。

  葉安歌飛起之時，她的身體微微晃動幾下，旋即轉過頭去，望著山坡之上。

  這是什麽植物，這山上又有什麽？

  她呼吸急促，眼如探照燈瞥著眼前千奇百怪。

  這裏，是沙漠……唔，帶給她的感覺，是有點小？

  放眼望去，望見一片模糊。

  無邊無際的沙海，分明看不完。

  但葉安歌心中總有感覺--這兒如一個密閉的溫室。

  而現在，其中隻剩下自己一人。

  哪有這樣精妙的設置？難道自己遇到了什麽巧合？

  頓時，葉安歌睜開眼。

  下一刻，她眼前呈現的東西，足以震撼她的心！

  “世界上哪有這麽大的……”

  --

  “唔。”

  傳送陣運轉之時，離不棄腦子暈眩，果斷沉入夢中。

  他眼眸張開，聽見的是耳畔的聲音。

  是風吹過沙地蹭得粗糙的聲音，他的心中悠然蕩著。

  “你……醒了嗎？”

  在他想翻身再睡的時候，一個聲音拉住了他。

  這是……

  是魍魎魑魅很詭異的感覺，他感覺自己已經被控製，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