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勾結外人，證據都在我這邊保存……我消失，也為了采集證據。現在，我終於把他殺死了。”

  葉安歌說著，突然抬起的手，卻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揮到自己臉上。

  “啪！”

  在場的人全部愣住，包括她自己。

  下一刻，葉安歌站在原地，而手，卻還覆蓋在臉上。

  她的臉因為驚嚇而變得通紅，被打出的掌印分明透著血光。

  白裏透紅，本來配得極好的顏色，卻因為她的一巴掌打碎了。

  “我……我殺了父親……我告發了他，我終於逃過一死……”

  突然，她的眼神變得猶豫，她的聲音變得輕柔。

  此刻，她掙紮著將手放下，最後卻搖曳著僵持住了。

  “唔。”

  揚起的手經過無數思忖，因為身體抵抗，遲遲沒有落下，甚至沒有任何位置改變。

  站在原地，感受著冰霜的侵襲。

  葉安歌的身體，突然極其虛弱地跌在地上。

  她頹然地縮成一團，抱著雙膝，身體成了個團子，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

  在坐下去那一刻，葉安歌伸出袖子，悄然無聲地抹掉眼角的淚滴。

  “葉滄瀾已經死了，我沒把他屍體帶回來。我這次，是來向你們告別的。”

  下一刻，她的悶悶的聲音，在地上產生。

  在這個時候，她和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搭噶。

  他們無法深入自己的世界，自然不明白葉安歌心中撕裂般的苦楚。

  她並沒有將這些苦楚公之於眾，而是咬著牙都抵消了。

  此刻，葉安歌的身體在無聲地顫抖著。

  “我父親和敵國有關係。這裏的藥材也有來自青滄的私貨……”

  她說著，嗓子再度梗了，是難受將她徹底擊潰，一切如浮光掠影擦過自己的身體。

  若可以永睡，她寧可這樣也不願和自己牽扯。

  若她能活得更久，她要找回自己丟失的東西。

  --

  “唔，這就是淩遠帆住的地方？紫煙是不是也在裏麵？”

  經過一個時辰左右的跋涉，離不棄終於尋到淩遠帆的小房子。

  它立在一座山的旁邊，暗自吐露芬芳。

  但此刻離不棄看過去的時候，心中一片涼意。

  “淩遠帆，若是你不讓我走，我恐怕一輩子都出不去。難道我必須要殺死你，替天行道？”

  他感覺自己瘋了！

  淩遠帆到底是怎樣的人物？若他沒有今日那麽厲害，他到天寒地凍的雪蓮誕生地，就會死，成為祭品，葬在風雪之中。

  “現在，我有理把他殺死。”

  離不棄暗自點點頭，從佩劍上走下。

  下一刻，他將佩劍拾起，橫在自己心口。

  他的呼吸和平穩的心跳遙相輝映。

  下一刻，從他口袋裏，突然蹦出一截絲線。

  “這是……”

  離不棄撚著它，一如往昔。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如水般清澈見底。

  他的呼吸，一下下均勻吐出。

  “這是樓昱的東西。”

  頓時，離不棄心中不僅僅存在責任感，還有義不容辭活下去的希望。

  “為了葉安歌，為了樓昱，我得救活林染，我得出去。”

  下一刻，他對準眼前的房子看去。

  他眼中冷靜依舊，卻還帶有希冀的光芒。

  但願，前景會越來越好。

  “離不棄--小子，滾！我要殺了你！”

  --

  “夫君……他到底是怎麽了？”

  離不棄和天武兩個人，夫君淩遠帆剛剛虛弱的模樣--她心中警鍾長鳴！

  “莫非是我瞎想？”

  但心中的不祥預感，卻愈演愈烈，讓紫煙不安，她卻隻覺心中難受，無從說起。

  一時，她在講課的時候，屢次失誤。

  “嘿！”

  “神仙姐姐在想什麽呢？”

  “我剛剛說的是煉丹，不是做菜！”

  “哦，哦，我身上有點難受……”

  她忙不迭地解釋了自己走神的原因。

  不過現在，紫煙的心虛卻愈演愈烈。

  她的眼前有黑雲彌漫，點綴在天空中。

  甚至，她覺得這些東西也昭示了--淩遠帆的未來不容樂觀，他很有可能遭遇血光之災。

  不知--自己能否熬到下課。

  “好噠，小姐姐也累了，要好好休息呢。”

  “我們都懂了，你不要說啦。”

  “不行，我還是要給你們演示一下。符籙，你要是製作失敗，很有可能發生料不到的事情。重則走火入魔，輕則喪**上全部的天地之氣……”

  “不用了，真的！”

  “不。”

  強壓一下心慌意亂，而紫煙卻感覺自己都要被不安的感覺影響了。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提起筆的。

  眼前世界陰雲密布，密密麻麻的聲音，編織成一道網，將自己困住其中，她暫時無法掙脫了。

  騎著毛筆的手逐漸僵化，他的動作變得不再靈敏，反倒滯笨起來，連手腕也不再活動得開，畫的筆畫，也該是歪歪扭扭的了……

  “這是……我要畫什麽東西來著？”

  紫煙腦子裏繼續空白。

  往下一看，就是幾十雙眼眸盯著自己，虎視眈眈，她任何鬆懈都不能有。

  “他們都在幹什麽！”

  思緒混沌間，她甚至聽見不遠處的喪鍾聲音。

  這應該是幻聽吧……

  手上毛筆也如抓不住的飛鶴，突然拍打翅膀，“嘩啦啦”地飛起來！

  眼前符籙成為一封信，上麵有鮮血淋漓的文字。

  她什麽都看不見，眼前隻有無窮盡的暴戾。

  血腥的殷紅，將她的視線完全覆蓋。

  在這個時候，紫煙的身體內部，突然一陣哆嗦。

  這是堪稱劇烈的抽搐。

  這是讓她臉色瞬間發白煞白的媒介。

  “唔……”

  甚至沒有掙紮，紫煙細瘦的身體，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倒下去，“砰”地一聲靠在講台上，雙手撐在講台邊緣。

  她還在努力支撐，但身體的虛弱，讓她被惡狠狠地嚇了一跳！

  她的眼閉起了，身上天地之氣紊亂。

  她一襲紫衣好似天邊的雲霞。

  但她現在--卻已成為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

  “老師？！”

  “你怎麽會突然暈倒！”

  “我來扶你。是不是因為畫符突然紊亂了心境？”

  “嗚嗚嗚，老師，你剛剛教導我們不要發散思維，結果……”

  耳畔聲音極其混亂。

  紫煙明白自己狼狽，但她在此時隻能任悲傷流淌。

  “咚--”

  聲音閃過，她的世界也徹底亂了。

  他們在台下，根本不知道紫煙的身體有多麽虛弱。

  她看上去就像一張紙，隨時都會消散。

  “其實她剛才就魂不守舍，也不知是什麽纏繞了她的心呢。”

  “你還不去救她？”

  “對啊。”

  下一刻，整個教室都像燒開的沸水，各種各樣的聲音炸裂暴起。

  紫煙的毛筆跌下去，上麵還沾著墨水。

  而此刻的她，嬌小玲瓏的臉上，血色黯淡，印堂有些微微發黑。

  她咬住下唇，幹幹淨淨靠著講台，帶給他們獨特的感覺，就如馬上就可以抬起頭，繼續執筆，並且畫起符籙。

  “老師，還有我們。”

  台下有剛來的初學者，有喜歡看紫煙容顏的老學生。

  他們心中凝聚力量，擰成一股繩。

  “快！我們要趕緊把她安頓下來。”

  下一刻，聲音雜亂響起。

  在磕磕絆絆的聲音中，紫煙的身體搖曳，很快就被放在旁邊桌子上。

  桌子拚在一起，拚出一個平麵。

  “我們……有誰知道這兒的主人是誰？”

  “什麽？問我！我知道……他是淩--”

  “快……帶我們去！”

  “你看看紫煙，她要醒了！”

  --

  雜亂的聲音，零零散散的聲音。

  離不棄站在原地，似乎聽見一個地方產生喧鬧。

  但是他並沒有去定位。

  此刻，他眼前已多出一個影子。

  冰冰涼涼的影子，臉上沒有帶半點表情，身上殺氣澎湃，讓人心虛的威懾力更是震撼人心。

  他身著一襲懶散月白色長袍，漫不經心地瞥著離不棄變色的臉。

  “哦？離不棄，你居然回來了呀。不知你有沒有把雪蓮帶回來呢？”

  淩遠帆的聲音，帶著不多不少的甜膩。

  此刻，他突然湊近離不棄，而後者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

  “怎麽？雪蓮，我幫你采來了。”

  “什麽？的確？”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下一刻，離不棄袖口一翻，對準眼前蓄勢待發的淩遠帆。

  他的麵部表情，猙獰恐怖，好似要殺人。

  不過現在，在他發現離不棄手上出現一朵精致小蓮花的時候，淩遠帆的神色，變得好似翻書！

  “你--”

  “怎麽啦？這是我采的啊？一夜之間，給你采到雪蓮，不遠萬裏地跋涉回來，你說我還不辛苦嗎？”

  離不棄雙手捧住蓮花，滿不在乎對準淩遠帆。

  “而且，你也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呢。

  “你說讓我采摘蓮花，我做到了。

  “所以您再怎麽刁難我，我都有權利離開這裏……”

  他挑了挑眉，發覺淩遠帆的臉色，越來越差。

  “哼。”

  差到什麽程度？離不棄幾乎發現，淩遠帆的太陽穴上，突突有血管跳動。

  他死死地望著自己手上的蓮花，毫不掩飾心中的慌張和怒氣。

  解釋就是掩飾，一切都沒法逃過淩遠帆的眼--

  “嗯？難道你想挑個瑕疵出來，讓我把這朵蓮花摧毀？我告訴你，我摘的可是正正當當的蓮花，是雪蓮哦。”

  離不棄站在原地，心中惡氣澆滅了一半。

  因為，淩遠帆的氣色真不好。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的表情平靜無波。

  但，在他看似沒關係的外表下，又藏著什麽痛苦？

  刹那，離不棄也產生了些許疑惑不解。

  “這是你的蓮花。”

  他知道淩遠帆不相信自己能這樣突破雪蓮屏障。

  而現在的他，應該因為自己已經突破屏障的緣故，身體遭到反噬，一蹶不振了？

  “感覺你氣色不太好，應該是腎虛了吧？”

  就比如說順口溜一樣輕鬆，帶有侮辱性的話語闖入淩遠帆心中，後者卻無聲無息地笑了笑。

  “這有可能嗎？”

  “有可能。”

  下一刻，離不棄卻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著。

  “又不和我打，又不殺我，你這什麽意思？難道不是腎虛？那麽還剩什麽！”

  “你……”

  下一刻，要不是淩遠帆擅長控製心中，他的臉早已變綠了。

  “啊哈哈哈哈……”

  離不棄指著他，他手上的蓮花也遞給了淩遠帆。

  “和我比，你還嫩了點。”

  他睜眼，很快就理解到此次行動的目的--出去！

  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出去。

  即使地老天荒，他依舊要追上葉安歌飄忽不定的腳步！

  “不自量力。”

  眼前淩遠帆，氣色和之前比是差了許多。

  不過，他一雙幽邃的眼將自己瞄準，讓離不棄感覺心虛的時候，他已下意識地把住佩劍，心中異常緊張。

  他的眼告訴他，自己回來，還是必死無疑。

  “離不棄……你以為，我會那麽容易讓你出去？”

  果然，當離不棄將蓮花遞給淩遠帆的時候，後者眨眨眼，深邃如幽穀的目光，就這樣和離不棄隔空遙遙相對了。

  “你……”

  離不棄天上反骨，對這種帶有洞察一切的眼神極其不爽。

  淩遠帆盛氣淩人的模樣，讓他恨得牙癢。

  “反正我身懷冰霜，應該不會被暗算……唔，淩遠帆，你等死去吧。”

  下一刻，離不棄和淩遠帆已四目相對，僵持不下。

  此刻，離不棄的身體已經繃直了。

  他有些擔憂，眼神到處亂竄，卻被淩遠帆帶著威懾力的陰森眼眸逼得不敢怠慢，甚至無法移動手足。

  在此刻，離不棄的心反倒因為本能而激發出別樣敏銳的觀察力。

  他的眼前，一切都纖毫畢現。

  這個必然會將他碾壓致死的人，已經露出疲倦之態。

  他眼中渾濁，看不出絲毫精氣神的腰背微微佝僂，可能真想不出主意對付他。

  不過，他的手一直握在小蓮花身上。

  他握得很緊，花了無數氣力。

  離不棄的感知沒盤繞過去，否則他會感覺到，絲絲縷縷不算急促的天地之氣洪流，在千方百計鑽入淩遠帆的身體。

  他的身上，靈氣逐漸充斥著，蔓延著，卻隻有他一個人明白而已。

  他隻是握著佩劍，懷念著葉安歌，呼吸也緩了下去。

  “給我--給我死吧！”

  這聲音來勢洶洶，頗為飛揚跋扈。

  ……

  又是誰？

  離不棄不由得愣了。

  他隻覺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