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一看，果然一灘血跡，在旁邊雪白的宮牆上點綴著，頗為濃豔。

  血跡未幹，就像剛才樓昱留下的--

  “樓昱……”

  離不棄心中擔心，感覺樓昱也不知怎麽了。

  在他尚未知道的時間，樓昱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

  他有些傷感，又有些懷念。

  最終，這些情緒都成為過眼雲煙，消散了。

  他想到林染的時候，展開地圖，朝眼前邁出第一步。

  “這裏。”

  “轉折。”

  “還有這裏。”

  他聲音清冷，表情認真。

  下一刻，等自己被黑夜徹底遮蔽的時候，離不棄心中釋然。

  他從自己懷裏，掏出那個麵具，沒有猶豫，戴在臉上。

  “現在，我不再是我自己。”

  他的身份已經變了，變成之前那個險些死去的小賊。

  他的樣子也變了，臉都變得不像他自己--

  沒有血肉，隻有白骨森森。

  “嗬嗬……”

  離不棄輕鬆地笑著。

  感覺，他偽裝自己之後，感覺頗好。

  --

  “真是的，什麽壽宴，吃都吃飽了，還要看生日禮物一堆。”

  “走吧，我們去巡夜。”

  “嗯。”

  “嘩啦”一聲，蒼穹殿的門被再度打開。

  兩個人頂著寒風，出現在門外。

  “阿嚏……”

  “這是什麽？”

  “血跡。”

  --

  “林染，還有杜英嵐，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下一刻，離不棄突然停下腳步，一動不動站在黑夜之中，感知飛速散發。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先前寄托在少女身上的感知，今日和他有了聯係！

  這就說明，林染沒有走多遠，就遭遇了難題？

  而且，離不棄對於林染的定位，一直處於一個地方，讓他不安，讓他猶豫。

  “虎口餘生……”

  最終，他還是選擇以身試險。

  他也不再是一個藥師。

  唔，他已戴上麵具，他已經蛻變成為新的模樣。

  如今，離不棄想當然地進入黑黢黢的皇宮之中。

  他動作輕巧，他身體無法阻擋地朝林染飄過去。

  現在，他隻有祈禱自己不會被發現。

  雖然迎接他的，有可能是死亡。

  “這是--”

  突然，離不棄的內心，產生一抹異常之感。

  他一陣心慌意亂，下意識瞥見旁邊一座大殿。

  “這是--是祖龍？”

  這是小鬼的聲音，而離不棄也聽見了，源自於牆壁中的隱隱龍吟，他所不懂的龍吟。

  “它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時，小鬼也不明所以。

  “我不知道，反正它是祖龍沒錯，這個我知道，它和我，都有魂魄。

  “隻不過，它的殘缺不全，我是幾乎完整的。”

  離不棄無聲無息點點頭，心中有希望衍生。

  等到他的感知進入殿中的時候，離不棄情不自禁，瞪大眼。

  “是……”

  真的是一條龍，栩栩如生的祖龍！

  它雖然是一座浮雕，但已初步具備龍的形貌。

  而且，它在從內而外發出聲音。

  可能是神魂撞擊空氣時發出的聲音，這龍的魂魄，太過於強大。

  “它雖然殘缺不全，但依舊具備力量……你要不要？”

  “你要，祖龍，神話中最尊貴的龍，八方之主，你幹什麽舍棄？不能舍棄！”

  “我不信。”

  “這是因為，它少了一雙眼睛。”

  “它到底是不是浮雕？”

  “快快快，藏起來，有人來了！”

  下一刻，離不棄的身後，有明顯的腳步聲出現，讓他為之嚇了一跳，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似乎是兩個守夜人--”

  下一刻，他急忙貓腰閃到旁邊去。

  繼續將林染和自己的距離縮小，離不棄的呼吸越來越快。

  下一刻，他的心跳急劇加速，並跳了起來，很早。

  他轉過一個彎來，就像命中注定的邂逅般，眼前多出兩個人影。

  讓離不棄張開嘴，卻如鯁在喉的畫麵。

  林染小腿染血，血液流到地上，凍住了。

  她的臉毫無生氣，連半點血色都沒有。

  她的手被杜英嵐架在身上，他也倒下，和林染在一起昏迷不醒。

  他的心口插著一把尖刀，是雪白而優雅的刀。

  他的虎口上，還有個明顯腫脹的傷口。

  林染腿上那個腫塊，已經逐漸消退了。

  但是，他們都沒有醒來，在這裏睡著了。

  淒涼的溫度，冰冷的陰森。

  離不棄的心，突然被堵住了，讓他半天說不出話來，隻無意識地擦著眼角。

  他卻沒碰到自己的淚水。

  “林染……”

  原來，在一個人最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隻是想哭，也隻能無淚抽噎，並非暢快淋漓的哭泣。

  現在，離不棄應該品到這種感覺了。

  他無聲地用手捂住嘴，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這淒冷的夜中，他的心卻已經下起雨來。

  經久不息的雨聲，淅淅瀝瀝的雨聲。

  還好，林染沒睜開眼睛。

  否則，他還不知道要難受成什麽樣。

  要是她睜開眼睛，她的眼中，也許會有無限憤恨，還有對自己的責怪吧。

  頓時，離不棄的心，撕裂般疼。

  “唔……”

  無聲無息地，他捂住心口，想後退幾步，突然又頓住腳步。

  “你是--是誰？”

  “是誰！”

  --

  “這人是幹什麽的？殺人的？”

  “噓……”

  “唰--”

  一抹劍光，寒芒閃閃，讓人懼怕。

  “你……”

  “你--”

  眼前之人，分不清年齡。

  他身穿極其懶散的白衣，心口沒有藥師的胸章，一把劍從他們頭頂掠過，無聲無息。

  “這--”

  他們的頭上，瞬間飄下幾縷碎發，顯得殘碎，顯得悲傷。

  “呼！”

  那人如白衣的鬼，此刻身上突然爆出聲音！

  “他……他要，要走，走--”

  “走？擋住他！”

  “不，我，我，我怕……”

  “滾！”

  下一刻，一個身上爆發出野蠻氣質的人，披著寒夜冷意，對準眼前的劍花。

  “好，”他邊說邊舉起手，擼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肌肉，身後那個值夜之人哀嚎著爬起來，“又見麵了。”

  “是的。”

  黑夜之中，一抹劍光突然自斜刺裏衝出！

  “啪啪啪……”

  震撼四野的聲音突然產生，在劍光和爆炸煙花之中，似什麽黑暗也不剩了。

  唯獨人心有黑暗，僅此而已。

  “你們，都給我上來，快點快點。”

  在意識到自己隻對自己說話的時候，離不棄無聲無息笑了，卻先把林染抬到佩劍上，接著去拖杜英嵐。

  此刻，離不棄的身體已經顫抖起來，似乎不堪重負。

  身後兩個人，他--

  他認識其中之一，就是那人將自己暗算，當他是一個小賊。

  “錦衣衛隊長，你好啊。”

  下一刻，離不棄的唇角，扯出一個輕微的笑。

  他的佩劍鼓起萬般力量，霎時間成為流星飛揚上去。

  “嗤！”

  手上一抹火焰騰起，離不棄一鼓作氣，燒灼起自己的身上，一張染血的符籙。

  他認認真真地瞄準錦衣衛隊長，這是他的宿敵。

  現在可能不再是，但他還是想發泄一下。

  “還好，是你讓我徹悟，到底要怎麽應對。”

  趁此機會，他要出宮，他要去離不棄的所在地，看看，是誰傷了林染和杜英嵐！

  “抓人！”

  皇宮中，本來一片寂靜，現在卻突然如燒沸的水一樣爆發出來。

  離不棄的身體一顫，他意識到這不是好兆頭。

  “不能摘下麵具了……他不認識作為藥師的我，嗯，可能他們還不知道我是個煉丹部的藥師。”

  他心中一陣欣慰。

  轉眼，離不棄迅速飛起，他的身體，在空氣中掠過一道完美的痕跡，直衝雲霄。

  “啪”地一聲，他已經隱沒在雲層裏。

  --

  “誰？有誰縱火，是要把皇帝引來啊？”

  “不……是他，他，我們錦衣衛隊長，他，他剛剛遭遇了一個沒臉的人。”

  “什麽？沒臉的人？”

  “是的。他，他已經成這樣了，剛剛我和他巡夜，我，我，我看到了那個人，他……”

  “一邊去，我們要判斷這到底怎麽了。”

  “隊長，你們可以救下他嗎？”

  “不知道。”

  “噔噔噔”的腳步聲，暗自出現。

  他們來自門口守衛，還有很多是沒參加壽宴的錦衣衛。

  他們密密匝匝，在這裏排開。

  “幹什麽的……”

  “這是符籙殘留物，這是隊長。”

  “他怎麽樣？”

  “他，已經沒了鼻息。”

  “我……”

  “哇”的一聲，似乎有人已經哭出來了。

  --

  “可能嗎？我……我沒看到什麽井。而且，這裏沒有這樣的花園！”

  離不棄的感知掃到地上，皇宮一覽無餘，他卻沒看到幾個薔薇園，而且，根本沒有他夢中看到的樹木。

  此刻他才想到，這些是冬青樹，青滄境內是沒有的。

  “怎麽會……”

  下一刻，他如夢方醒，朝下一看，卻沒看到一個窨井蓋。

  他翻過一遍窨井蓋，所以他對這東西特別敏感。

  但，到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之時，他才知道這樣的事實，對他產生驚詫轟動。

  根本沒有這樣一個花園存在於皇宮。

  它裏麵，也沒有一座井，這是真的。

  “一切都是虛妄的？不，我改天再去看看，我看看我地圖是不是錯了。”

  隻是粗略一瞥，離不棄根本沒用心去看。

  但他心中熱情卻被澆滅了一半。

  他也知少女被打劫，不可能放在皇宮中吧。

  那些將她挾持的人，不知和皇帝有什麽關係，難道這些都是自己憑空想想的。

  “而且，我做的夢不一定都是對的！”

  下一刻，他心中悲憤，近乎哭出聲來。

  的確悲傷，被人騙了個徹頭徹尾。

  “還好，你還在。”

  離不棄的病好了，他的肺部東西，都被清除掉了，他還當著客棧老板，並沒有讓自己去繼承他的客棧。

  現在，還可以免費住。

  所以，離不棄急匆匆地趕到他那邊去了。

  “嗖”地一聲，他飛速下降，很快著陸。

  雙腳踏入土中，離不棄已經站在離不棄的門前。

  “離不棄……”

  火速敲門，耳畔還沒有聲音。

  “哦，是……”

  “我是離不棄。”

  離不棄喘了口氣，把麵具摘下來。

  他有點怕，怕它可能很快就要訓練自己的感知。

  不過，它的操練是很有用的，這讓他很快就學會了如何控製感知的強弱，讓它們細水長流。

  “三個人？”

  “收容一下，他們，都是我的戰友。”

  一瞬，離不棄心中發澀，失落落的感覺，無法掙脫。

  他的身上，也凍出了寒冰。

  “好。”

  離不棄急忙將佩劍拖過去，林染“唔”了一聲，卻沒醒來。

  “她怕疼，我先把她安頓好……”

  “嗯，隨便你做。”

  離不棄的手邊，為什麽還放著一塊石頭？

  它呈青黑色，堅硬無比，隱隱放出淡雅的香氣。

  離不棄一聲不吭，將門抵住。

  “我……你知道失意是什麽意思嘛。”

  離不棄無聲無息對準旁邊的石塊，他容顏本就和藹，現在更溫暖。

  “不知道。但你肯定吃了虧，甚至背負一生都無法還清的債務，是不是？”

  “是。”

  離不棄的心中，有苦澀漫開。

  離不棄看透了他的心，也讓離不棄的心髒突突跳動不斷。

  他有點輕微畏怯，最終繼續將杜英嵐抬上二樓。

  “因為，我也經曆過。”

  在他回過頭的那一刻，離不棄清清楚楚地聽見，身後有這樣的聲音。

  他心中莫名堵塞，最後轉為釋然。

  不過，離不棄見離不棄不要吃麵，自己憂鬱地坐在一樓，撫著石頭，喃喃自語。

  而且，他也沒有將這秘密掩蓋住。

  或許，這石頭也是一個法器？要人的懷抱才可以長大？

  對此，離不棄一無所知。

  他先去搶救了下杜英嵐。

  不過，杜英嵐心口的那道傷口，看似岌岌可危，其實隻是破了點皮而已。

  被刀紮破的皮肉，很快就會恢複原樣。

  他用鹽水洗了杜英嵐身上的傷口，發覺他虎口處的腫塊，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被吸收了？”

  像蚊子包一樣，直接化成烏有了？

  “不過，這是什麽東西紮的？”

  心中納悶，他不禁嘀咕出聲來。

  不過，他們倆都像患了一樣的病，中了一樣的毒，或許還是那兩人做的好事！

  “小鬼……”

  “我也不知道。”

  下一刻，離不棄眼簾垂下。

  他對準眼前，發覺林染的小腿上，有絲絲縷縷的青黑！

  頓時感覺世界似乎崩塌，心中焦慮無法克製。

  “到底是怎麽了？”

  疑惑之餘環顧四周，離不棄的心都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