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離不棄並沒有做其他事情，他心無雜念，撫著煉丹爐，甚至繞著它輕輕走動，飄逸的服裝仙氣十足。

  而仙水的麵部表情，也有些僵硬。

  “他真會這樣做？”

  迎接他的，不是死亡……

  ……

  而是涅盤重生？？？？

  不，他為此而受益匪淺！

  “離不棄，我……我有點怕了。”

  樓昱的頭一直炸裂般刺痛，他逐漸對離不棄產生模糊的恍惚，如自己真的漏掉了什麽東西。

  不過，離不棄沿煉丹爐轉了一圈，臉不紅氣不喘依舊，甚至動作都變得輕盈。

  下一刻，他伸出手去，朝手上吹一口氣，覆在煉丹爐身上。

  輕輕的一口氣，卻是如此幹脆。

  所以，他吹完氣之後，調皮地眨了下眼。

  “怎麽？仙水，和我比呢。”

  他孩子氣的表達，都藏在眼睛裏。

  仙水的腦子頓時被打亂。

  離不棄的笑中，意有所指，和她開始了交鋒？

  不過，他沒有在煉丹爐旁待多少時間，就帶著微笑走來，動作依舊穩定無比。

  “你隻要繞它走一圈，然後吹口氣就行了。”

  這煉丹爐，和其他煉丹爐一樣高。

  它身上的血紅，此刻依舊盤繞。

  如一朵朵星雲，讓離不棄做下的手腳，被完全掩蓋。

  它身上還有奪目炫彩的殷紅凝聚，這些都是鮮血的結晶。

  “好。”

  為了保麵子，仙水一口答應下來。

  她沒有拒絕，因為她無權拒絕。

  要是拒絕了，她的威望豈不是沒了？

  離不棄退回，他輕鬆依舊，臉上含笑。

  但，落在仙水眼底的時候，已成了譏諷的笑。

  “笑什麽笑，還不是仗著自己聰明而吹噓。”

  她很久沒接近這座煉丹爐了，不過，當時她受到的衝擊回憶，今日已經徹底消散了。

  她錯誤地以為，這座煉丹爐也像其他同類那麽簡單。

  不過，當她走過去的時候，也如此。

  “沒區別。”

  越走越近的時候，她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什麽神魂被窺視的感覺，什麽別樣的焦躁--它們都是不存在的，甚至不科學！

  她的自信心被滋長，她自視甚高。

  “呼。”

  終於，仙水已經將手放在冰冰涼涼的煉丹爐身上。

  它已許久沒再燒火，今日看起來安靜如寶藏。

  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仙水已經觸碰到它的表麵！

  “唔……”

  下一刻，她突然啞了，動作也消失了。

  什麽--

  這煉丹爐中，好似突然冒出深淵、漩渦的吸力！

  她的手按在煉丹爐身上，她感覺異常糟糕。

  她的魂魄被撕扯，他的身體也在顫。

  最終隻留一個目標等她走。

  就是煉丹爐之中。

  它的結構和現在翻新後的煉丹爐不太一樣，頭頂有一個很大的蓋子，用來排氣和放東西，而四周沒有留孔洞出來。

  ……

  隻要蓋子掀起，她就可以整個置身於煉丹爐其中！

  煉丹爐的尺寸夠大，這仙水也是清楚地。

  不過，她唯一害怕的，就是現在，源自於煉丹爐之中吸力。

  這是無窮無盡，宛如波濤萬頃的強大吸力。

  頓時，她花容失色，也感受到了死神的到來。

  這是她心中潛移默化培養的第六感，此刻，仙水也沒拋卻它。

  “真奇怪……”

  下一刻，她的頭頂，還真出現了“哢嚓”一聲掀開什麽的聲音。

  “不！”

  她的尖叫堵在嗓子眼，她的掙紮被蓋子吞噬。

  --

  離不棄站在旁邊，和樓昱並排。

  他冷靜地看著眼前，剛剛還囂張跋扈的仙水，頭頂笨重的鍋蓋突然掀開。

  來不及掙紮，來不及呼喊，她已經被吸了進去。

  吸進去的一瞬間，她全部的頭發都散了，蓬亂不自然地傾瀉，因為吸力而迅速伸直，被--被蓋子吸起。

  “嗵！”

  剛才，仙水的身體是被她頭發的力量撐起來的，經過暫時懸浮，最終還是投入煉丹爐內。

  “啪”地一聲，蓋子落回原地，而仙水已經沒了聲音。

  事情轉變極快，讓人無法預料。

  其他人隻看到，仙水在煉丹爐旁邊轉悠的時候，蓋子升起又落下，將她吞進去，然後，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化成烏有。

  這堪稱荒謬！

  “呼呼--”

  在離不棄沒發現的時候，無聲的燎原大火從煉丹爐底部冒出。

  這個時候，挽救也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離不棄眼前的煉丹爐，已經開始加熱了。

  它的四壁極厚，可以將熱量完全封閉在身體內，鎖死出口，而仙水最終可能會成為一枚丹藥！

  “不！仙水……”

  火焰淒慘，照耀這裏。

  源源不斷提供的熱量，煉丹爐中不斷加熱的溫度。

  它核心那裏，可能達到幾千攝氏度，而仙水就在裏麵。

  幾千度，究竟是什麽概念！

  此刻，火焰貪婪地卷起，將這煉丹爐身上的血跡燃燒，將它們徹底抹除。

  煉丹爐中的血肉，都會徹底焦黑、幹癟下去，直到成為碳灰。

  “沙沙沙……”

  此刻，離不棄發現窗外，不知何時，下起濕漉漉的小雪。

  他看到毛茸茸的雪花落下，看到地上已經積起的一點點白色。

  “這是……”

  下雪了？！

  寒風吹舞，落入慘烈的煉丹部中。

  在它中間燃燒起來的火焰，也搖曳起來。

  不過，離不棄沒覺得難受，而是感到無比刺激。

  “真能幹……小鬼，我要好好犒賞你！”

  --

  “下雪了，皇上，讓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

  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下，暫時不會停，但也絕不可能太大，溫度沒徹底降到零下。

  林染的手已經凍紅了，她舉著一把花傘，感覺腦子還是混沌著的。

  上官晝明微不可查地頷首。

  他比林染高一個頭，她努力踮起腳，才可用傘擋住上官晝明頭上的空間。

  “你這是……”

  上官晝明已是於心不忍，剛想接過傘，安慰少女，卻感覺旁邊似乎多出了什麽聲音。

  什麽情況……

  “皇後娘娘好。”

  “嗯？”

  但是，他的動作無法收回，隻能對準林染的手看去，而他的動作則收斂了。

  他的妻怎麽來了？

  這是讓上官晝明措不及防的事實。

  同一時間，他瞥見少女的手背上，一片淤青，青得見底。

  “淤青？”

  “哦……我，我，我沒事。”

  下一刻，少女躲躲閃閃，已經避開他的目光。

  她的聲音虛弱，帶了些許淡淡的憂傷和惶恐。

  “告訴朕，你怎麽了？”

  他的妻子已經來了，上官晝明不敢對林染怎麽樣，隻是低下頭去，對準少女，目光中充滿冷意，凍得讓林染不知所措。

  “我……我真沒事。”

  她表情別扭，含糊其辭，難道還沒什麽事？

  “好好解釋。”

  林染低著頭，感到來自魂魄的悲傷和顫動。

  她的眼睛驚恐無助地睜著，裏麵帶有空洞的情緒，以及掩蓋慌張閃躲。

  “告訴--”

  其他的丫鬟，紛紛掩住嘴，表情輕蔑，笑著。

  “你看，她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死了好，不用阻礙我們了。”

  以最尖銳最惡劣的語言，表達心中的喜悅，她們聲音變態，宛如針紮在林染身上。

  ……

  散朝了。

  而現在，林染正處於不知所措之時，她一咬牙，感覺腦子裏，熱氣騰騰。

  “我……請寬恕我！”

  她利落地單膝下跪，動作重重。

  “咚”地一聲砸在地上，林染忍著沒哭，淚水卻早已打濕衣襟。

  “說吧。”

  “其實……我……我是被那些小丫鬟欺負的。昨天您叫她們早走，我最後走，我……我被她們攔下來了。”

  少女的嗓子有些啞，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受寒了。

  但都不知道，她是因為如此原因，才狀態不佳的。

  “繼續。”

  “她們拿著藥水要毒啞我，我……我沒想到告狀，有好心人救下了我。”

  誠惶誠恐地傾訴著，林染的身體，也因為緊張而一陣冰涼。

  自始至終，她都沒說過一句苦。

  正是她這種隱忍，讓皇帝對少女更多了在意。

  不過，少女隱忍的外表下，不知藏著什麽秘密呢。

  “什麽？哦，那些小丫鬟啊。她們其實會勾心鬥角，不是夫君你眼前那樣。”

  這是！

  一個極度溫婉柔和的聲音，就這樣突兀地在林染耳畔衍生。

  它響起得措不及防，讓人心醉。

  “皇後！誰？”

  “皇後”這個詞，讓林染心中突然一陣緊張。

  她是不是在幫助自己？

  她的好心意，自己也領了吧。

  “梔兒。”

  下一刻，林染身上的壓迫減輕了許多。

  她受寵若驚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笑得極其溫婉的女子，和她聲音一樣幹淨的女子。

  她身穿月白色長裙，拖曳在地上，是冰藍色的，頗為美豔動人，襯托她的容顏更加驚為天人。

  頭戴皇冠，由晶瑩剔透的寶石簇擁而成。

  眼前皇後，款款而來，不懼冷，卻沒有嚴肅端莊的鳳冠霞帔--她美若天仙！

  她的臉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但五官拚湊在一起的時候，就煥發出傾國傾城的容顏。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這裙子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身體輪廓，使得她雪白的肌膚也在發光。

  她和善地笑著，眼底波光流轉，卻不知真實想法如何，她可能深不可測。

  而現在，她的出現，讓在場之人，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不敢言語。

  林染嗓子發澀，眼淚無聲無息落下。

  “就是這些。”

  她恢複平時的聲線，謙卑地為上官晝明打傘。

  皇後舉起一把櫻花色的花傘，也輕輕打開。

  它在她頭頂遮蔽一片空間，讓世界變得萬籟俱寂。

  靈活的傘骨，光滑的傘麵上，很快堆上一層薄薄的白雪，皚皚白雪。

  她在雪中進退自如。

  逐漸，林染眼底也花了。

  “這是……”

  旁邊的小丫鬟，已經明白林染在告狀。

  事情本有回旋的餘地，但因為皇後親自出馬，替林染辯白，這一切都呈現一邊倒的局勢鮮明而強烈。

  而此刻，林染已經為上官晝明奮力打傘。

  她看到皇後典雅的臉，看到她頭上雪色的步搖，飄飄欲仙如她，任冰雪在她傘上融化。

  她勾起一個淺淺的笑，走到上官晝明旁邊。

  “夫君，怎麽了？”

  “是丫鬟的事情。她剛來不久，被其他丫鬟欺負。”

  “欺負？殺了啊。”

  下一刻，皇後精致細膩的臉上，露出了然神情。

  她抬起芊芊玉手，擺出抹脖子的姿態。

  眼神中隻有奪人心魄的美，美到讓人心碎的美。

  她的氣質渾然天成，正如上天賜予的禮物。

  “媽呀……其他人還真沒資格成為皇後了。”

  有些人擠破頭進入皇宮都沒有見到皇帝一麵，而她在短短兩天中就見到皇後和皇帝，這豈不是最大的福氣。

  但此時，林染心中舒坦了。

  她之前有些怕，要是自己無法爭過那些小丫鬟怎麽辦，豈不是會被千夫所指？

  但此刻，她感覺不真實。

  自己……為什麽有皇後和皇帝，皇宮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為她一個撐腰？

  “小丫鬟很久沒換，夫君，我們換一批吧。”

  女子將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上官晝明肩頭，身上的香氣融入空氣中。

  “好。”

  上官晝明心情愉悅，轉頭握住皇後的手，和她攜手同遊。

  “這幾個丫鬟，給朕殺了。”

  他說得幹淨利索，不留痕跡，但視線是朝林染這兒瞟的，不可能錯的……

  “夫君。這個丫鬟，看起來挺靈秀。”

  林染聽見屬於皇後的誇獎，發覺她很瘦很高。

  這樣的女子，大千世界難尋，肯定沒幾個人不喜歡。

  所以，她乖巧地站在旁邊，因為不需要繼續給上官晝明打傘，她不遠不近地隨著皇帝。

  旁邊傘逐漸多了，林染的臉上多了笑意。

  “不要……我們隻是想把這個妖女弄死，她真的有毒！她身上都是毒……”

  “沒毒，是你們身上有毒。”

  “拖出去斬了。”

  上官晝明冷冷的聲音，好似死亡判決書。

  他沒用什麽羞辱人心的刑法去處死她們，而是果斷地采取無情一斬。

  “不……這樣很慘的！”

  “我們沒錯，根本沒犯錯，真的……”

  旁邊抽泣已經出現了，讓林染聽著聽著，卻不是那麽喜悅。

  她總覺得，上官晝明為自己出氣，皇後莫名其妙誇獎自己，一環扣一環，錯綜複雜，世界夠亂。

  ……

  所以她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