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要辛苦一下采藥的那些藥師，我已經選擇了些，馬上安排。”

  “采藥，肯定更為艱苦。”

  世間萬物都是藥材，它們的來源並不一樣。

  所以，離不棄若有若無瞥著樓昱的時候，他神色如常，對準眼前。

  “既然煉丹部門人不多，煉丹爐肯定不多，我天天都要煉丹？要是辭職是不是會被揍死？”

  不過，藥師一職，並不那麽私密。

  所以，離不棄聽見老頭子說完“今天安排好你們，明天任職”的時候，笑了起來。

  不知林染在宮中怎麽樣了，皇帝的妃子多不多，貼身侍候的丫鬟多不多。

  據離不棄記憶，他好像明白，一個帝王，身邊會帶上幾個丫鬟宮女……不知道上官晝明是不是這樣的人。

  “煉丹前二十名的人來一下。”

  下一刻，離不棄清清楚楚地聽見了白胡子老公公的話語。

  他是司鶴。

  現在，他已經揮手將自己和其他幾個人喚過去。

  “嗯。”

  沒想到，自己會因為奪取先機，如此幸運地成為一個隻用煉丹的藥師。

  “你們這二十個，是新晉煉丹部的，我先前警告過那些煉丹的不歧視你們，不過沒法肯定他們會不會對你們不好。嗯，我也忙，所以，有問題向我投訴。”

  “好。”

  司鶴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句句箴言，句句用心。

  離不棄也明白藥師彼此之間追名逐利的鬥爭，但他沒有在意。

  畢竟自己也不可能在這裏過一輩子。

  從藥師殿的後門出去，穿過一條格外僻靜的小徑，迎麵而來的就是“煉丹部”了。

  還是金光閃閃的牌匾，卻是呼之欲出的高大殿堂。

  “呼呼……”

  離不棄還沒走進去，就聽見撲麵的“咕嘟咕嘟”沸騰聲音。

  這是--

  同時，強烈的藥香味進入他的鼻尖，帶給他無法抗拒的舒適。

  藥香縈繞不斷，他聽見的沸騰聲音，也是因為--

  因為煉丹的那些人！

  “快點，要不是因為那些藥師新血沒來，我怎麽會這樣做。”

  熱氣撲麵而來。

  離不棄意識到，這兒有好幾座煉丹爐在同時開動。

  品質很高的煉丹爐，在整個煉丹部中，也熠熠生輝，飽含著希望的光芒。

  每一座都相當於藝術品的煉丹爐，火焰灼燒天際，從下不斷朝上噴發熱氣的它們旁邊，還有幾個人在焦頭爛額地忙碌。

  “唔，我在鄰國救死扶傷，有沒有關係？”

  突然，離不棄擔心起來。

  自己曾經幫助小公主殊安辭，那可是月鸞國中發生的事情了。

  那麽今天，他會不會--

  會不會被誰認出來？

  一時，離不棄聽見耳畔聲音，突然感覺手被樓昱牽住了。

  “緊張什麽？一起去吧。”

  眼前樓昱，和之前的他也一模一樣。

  他的笑容，他的溫煦，都與之前相仿。

  “嗯，好。”

  頃刻，就是因為樓昱這個笑，讓離不棄抬腿走入。

  什麽偏見，什麽冷淡--根本不在話下！

  眼前煉丹部和藥師殿，構造結構是一樣的，但天花板更高，讓人看著就覺得高大上。

  不過，這裏雖然很高，卻是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有多少人敢在這裏轉悠。

  “據說之前，有一口煉丹爐中死了個人，他成為火焰融入其中，然後……然後就有奇怪詛咒。”

  “什麽詛咒？”

  “這煉丹爐有邪氣，它會將任何一個試圖操控它的人反噬而死。”

  旁邊有人小聲嘀咕，他們的話題，也頗為重口味。

  “嘩，好可怕，我好怕我們也會死。”

  “不知道裏麵待遇如何？”

  “誰知道司鶴有沒有騙我們！”

  “哈，你們，是新來的藥師？”

  突然，煉丹部的門內，出現一個尖銳刻薄的聲音。

  “是的。”

  旁邊人群回答的時候，離不棄抬起頭，對準眼前的女子，微微蹙眉。

  他從未看過如此囂張的女子。

  她身穿橙黃色長裙，桀驁不馴地抬起頭，獸性的眼神，冷笑的唇。

  “哼，隨我進來。”

  她素顏以對他們，但身上的殺氣卻可以嚇死人。

  “她……她真的好厲害。”

  女子身上，是已經爆發出一股不可估量的天地之氣。

  但是，她敢不敢去碰有詛咒加持的煉丹爐？

  那煉丹爐，也可能是假說而已。

  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煉丹爐，三隻腳站在地麵上，汗流浹背的藥師身穿被藥汁染成各色的衣服，都沒時間抱怨自己可憐兮兮了。

  他們源源不斷地放出天地之氣，煉丹爐中也噴出丹香味，雖然清香十足，但這何嚐不是那些藥師身上的力量，凝聚成的。

  粗略一看，這裏有幾十座煉丹爐，還有幾個累極的藥師，和衣而臥，在旁邊補覺。

  “給我起來！你們這幾個，幹什麽呢！睡什麽？給我起來！”

  女子約莫三十，還青春靚麗，身材挺好。

  她粗黑的眉頭皺起，因為那些藥師在睡覺。

  “其實……你也不必這樣子啊，我們都很累，你又不出手煉丹。”

  “關你什麽事？這是我的事！”

  卻見女子不管已經看傻的他們，麵部表情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好似瘋狼。

  她的身上，爆發出極為奔放的氣質。

  她的頭上，別著一枚金色步搖，搖曳的蓮瓣，描金的邊緣。

  她就如讓人退避三舍的小太陽，身上爆發讓人畏怯的光芒。

  絲絲縷縷地將離不棄影響，他“唔”了一聲，望著旁邊。

  “我們要幹什麽呀？難道是幹站在這裏？”

  好極了，自己也想問這個問題！

  “不是，當然不是，”女子毫不猶豫地搖頭，“接單，煉製丹藥。有你們還好，他們這群廢物，簡直麻木不仁！”

  她指著旁邊的一遝紙條。

  “什麽意思？”

  一來二去，離不棄也有了興趣。

  不過，他發現，這個小小的煉丹部，真的比其他藥師所在之地更加忙碌。

  這兒可是要煉丹的地方，而煉丹所需的時間，也很多，多到忙不過來。

  “這兒煉丹爐足夠，就等著你們加入。”

  女子對準他們，繼續冷哼，似乎在嘲笑他們每個人。

  笑容森森恐怖。

  “給朕倒杯茶。”

  “好的。”

  少女頗為乖巧地點了點頭，踮起腳，對準眼前的君王。

  他的身上，氣場已經盡數收斂，多出溫潤。

  旁邊幾個看起來安分守己的丫鬟，帶著些許嫉妒和豔羨，對準少女看去。

  “她，她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真是恬不知恥！”

  “對啊，想借皇上的寵愛上位，我看她，也活不了多久。”

  “那麽土氣的一個少女。”

  幾個丫鬟守在門邊，林染施施然地走出。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伏案的皇帝成為背影。

  “泡茶……”

  徑直走到旁邊，林染給上官晝明泡茶的時候，動作認認真真，沒有任何怠慢。

  旁邊幾個丫鬟，看著看著，也隻能嫉妒著。

  “給。”

  茶葉點綴在泛青的茶水之中，茶香撲麵而來，不是那麽濃鬱。

  “你會泡茶？”

  隨手拿過茶杯，上官晝明品了口之後，淡淡問著林染。

  “略知一二。”

  “退下吧。”

  此刻的帝王……林染探頭望了望。

  她心中沒什麽依靠，但眼神已經掃到他書案上的白紙黑字。

  “藥師篩選最後任職名單--”

  “唔？”

  理智將她刺激到，她也明白，這是重要的文件。

  入選的名字中，很有可能飽含離不棄！

  上官晝明拿著毛筆，往旁邊硯台浸了浸。

  他秀氣的臉並不是那麽白。

  他很少和自己妻子互動，她一直沒和自己見麵。

  “掌燈。”

  林染退回去的時候，上官晝明的聲音不是那麽清晰了。

  “好的。”

  旁邊一個小丫鬟惡狠狠地瞪了林染一眼，眼神之銳利，也讓人心寒。

  瞬間，她已經先人一步，將燈燭點燃了。

  “你們幾個，還是退下吧。”

  也沒見上官晝明如何動作，他的聲音出現時候，林染微微一愣。

  “嗯？”

  “是她們幾個……不包括你。”

  “啥？”

  她站了一天，不是端茶倒水，就是傻站著，和其他丫鬟打冷戰，身邊氛圍很奇怪，讓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和她們相處。

  而且，她知道自己侍奉的是皇上，他一生一世隻愛一人，卻讓丫鬟勾心鬥角，想把她踹下去。

  不過，她謹小慎微，總算沒被抵觸。

  而且，她本從不願意自己忍氣吞聲……

  四周幾個丫鬟互相對著眼神，緊接著不甘心地地退下。

  “辛不辛苦？”

  “沒……沒有。”

  “那就好。退下吧。”

  上官晝明的話語中，別無他意，但林染明白了些什麽，她點點頭，恭恭敬敬地倒退著出去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腰身纖細，一雙眼中水光瀲灩，也是一個美人，是如此之秀色的美人。

  “嗯……也該去了。”

  下一刻，上官晝明見少女已經走遠，輕輕擱下筆，熄滅蠟燭，站在黑夜之中。

  他的身上，氣勢突然變化。

  不同於剛才的溫文爾雅，他的冷酷和漠然在此時充分顯示。

  卻無人知道。

  下一刻，這種冷酷，又變得柔軟。

  “對了，還要和妻子會一會呢。”

  --

  “總算搞定了……”

  走到過道，亭台樓閣，看不完的風景，是如此美好。

  林染的精神放鬆下來，她呼吸輕微。

  “啪！”

  突然，在她轉過一條路的時候，臉上突然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你！”

  睜眼，她驚訝地發現，來人就是和自己共同侍奉皇帝的丫鬟之一。

  “還以為你可以在這裏混下去？”

  “敢謀權篡位，等死吧！”

  “快點，弄點毒藥來，把她嗓子毒啞！”

  “你們……”

  臉腫得老高，一陣一陣刺痛傳來，清晰難受。

  林染瘦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抗衡這樣的打擊，她身體一退，輕輕顫動。

  “幹什麽……”

  下一刻，她咬住下唇，終於感到自己的無力。

  蚍蜉撼樹……

  她什麽也不配擁有，皇帝讓她當丫鬟，就是過錯！

  天已經黑了，沒有月亮，月黑風高夜，她格外無助。

  眼前是無數麵目猙獰的丫鬟，嫉妒心在黑夜中得到釋放，卻無人發現。

  萬籟俱寂之時，她自己卻在暗中受到淩辱。

  她該如何忍受？如她本不該生活在這世界上一樣！

  “快點……這就是了？好，製住她，不要放手，把它給我灌下去！”

  “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林染身體受製，手足被壓，一時間，淚汪汪地跌在地上。

  耳畔那些丫鬟肆無忌憚的謾罵、譏諷、嘲弄，就像一根根銀針將她擊得皮無完膚，就像將白日的痛苦，都徹底在黑夜中釋放出來，她的心受到無數打擊。

  鼻尖嗅到一股酸澀，她的身體下意識輕顫。

  “不……”

  但她已經被控製住，該如何抗拒……

  黑夜中，林染的眼，格外清晰。

  她終於知道，什麽是對比。

  殘暴不仁的總領者，卻冷笑著，叉腰站在旁邊，惡毒的詛咒像針撲麵而來，瀟瀟灑灑。

  “你不配做人！對，你就不是人！

  “快點，讓她幹了它，我想你們肯定恨死她了！”

  “不……”

  林染的嘴被迫張開，她知道她們讓自己灌進去的東西肯定不是靈丹妙藥，而是可以讓自己瞬間毀滅的東西--

  她的眼底，因為壓迫和非人類的羞辱，而多出絢爛不屈的光線。

  身體和肌肉都得到促進，她的腦子裏，在完全陷入絕望的時候，居然想到無數往事。

  一幕幕，一幀幀，如風花雪月。

  “離不棄……”

  這是一個極好聽的名字，它甚至可以抵消心中一切悲哀。

  他教會自己防身術；他一次一次不厭其煩的演示；他自信的笑，他的決定。

  “給我讓開！”

  下一刻，林染的丹田，刹那被熱流衝開。

  天地之氣暴漲，她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幹什麽要忍受？她本是一個人！

  即使入宮之後，生命不再受自己控製，但麵對一些人的淩辱毆打，她是個人，她就不該屈服像隻狗。

  即使身不由己。

  她揮拳揮到的是空氣，她的身體靈活迅捷地彈起。

  輕輕一卷，就已經輕而易舉彈跳起來。

  迅速衝破幾個人的圍追堵截，少女的身體直線彈起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成功了。

  “追！”

  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