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感覺身上，天地之氣蓬勃。

  離不棄的佩劍先人一步，“啪”地一聲，劍氣潛滋暗長，早已飛天而起。

  他的海拔明顯超過了淩川！

  離不棄的臉上，也帶了些許因為喘息而冒出的紅潤。

  “哈。”

  沒見他多少動作，離不棄的身體就在原地措不及防消失了。

  淩川的臉上，表情變得複雜。

  “你……”

  他也知道自己是無法追到少年了，索性帶著怨氣，惡狠狠地哼了幾聲。

  聲音中，帶著不屑和輕狂。

  “你不是想和我爭奪棋盤的嗎？好！既然我拿不到，那，你也別想得到！”

  下一刻，他的腦子中，一陣電流的氣息跌宕。

  這一切，都在離不棄眼前化為烏有。

  “呼呼……”

  風聲起伏，跌宕莫測，他的身上，水分被直接吹幹，留下幹燥的肌膚，他心中一時沒了底氣。

  還好，淩川沒敢追上來。

  也許是他沒什麽力量了。

  也許他在布一個更大的迷局。

  但這一切，都沒他回家來得重要。

  “嘩啦”一聲，離不棄一頭紮進霧中。

  這是一層防禦，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該如何突破。

  但，可能因為璃青石，他的天地之氣劈波斬浪，他的丹田在源源不斷提供自己必不可少的力量。

  這一切，都化成幻影逝去。

  離不棄眼前，已不見朦朧白舞，而隻見崎嶇山峰，在自己身後被掠過。

  他眼前剩下一道河岸。

  “善千年……”

  隻要望向河岸，他的心，就忍不住跌宕起伏。

  感同身受，他聲音迸濺。

  他想善千年了。

  --

  “是他的氣息。”

  將菜碗放在著桌上，香氣撲鼻。

  善千年沒有動筷子，而是坐在椅子上，閉起眼，閉目養神。

  她的心，總被一股感覺包裹，暖而輕柔。

  這樣的感覺，充實而獨特。

  她甚至不願從幻境中出來，一如幾十年之前，自己做好飯等待夫君回來，他的笑足以驅散心中一切悲哀。

  今日，少年可能不會回來，他給自己的符籙，也隻是擺設而已，但善千年沒有絲毫猶豫，繼續留下來了。

  夜已深，罩著的飯菜微涼，善千年歎了口氣。

  她準備一個人對付變冷的飯菜了。

  “對啊，我可能要死了吧，之前的事情，現在還想重演一遍，真是奢望……”

  她歎了口氣，不無遺憾。

  “篤篤……”

  天公作美，在善千年輕聲說完話之時，耳畔門口，傳出敲門聲。

  一如之前，善千年呆了一瞬，旋即睜開眼，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

  “我以為，你是不會回來的……”

  她聲音平靜。

  --

  “離不棄，是你啊，趕緊進來，這裏暖和，我飯也做好了，先吃吧。”

  本身上一陣燥熱的離不棄，聽見善千年的聲音，心中絲絲入扣的清涼，也溢於言表。

  “嗯……”

  一如之前招呼夫君，善千年站在門口，張開手，滿臉皺紋擠在一起，卻不再蒼老。

  她如勝利者般笑著，甚至雀躍。

  她的目光柔憐拂過離不棄的心。

  霎時，他的情感也被凍住了。

  她由內而外散發的親和力，桌上蓋著的飯菜，帶著馨香的空氣，還有自己理解的心。

  “什麽菜？”

  他想到孟林夕，最終自然走到旁邊，拿起一本棋譜，瞥見旁邊的筐子。

  “炒的大白菜……”

  善千年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層。

  白菜不是稀罕之物，但離不棄身為習武之人，已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再加上他在山洞裏混了幾天，淬煉筋骨，受到不少傷害，身體自然脆弱，需要糧食補救。

  善千年的白菜，成為他的首選。

  “真的？”

  撲麵而來的香氣，不算難看的筷子，離不棄拿起一雙，衝著白菜伸過去。

  “我的符籙，你看到沒有？”

  “嗯。好好吃飯，不要說話，小心嗆到。那時候，我可不會管你的。”

  善千年這樣做，分明在尊重自己，讓他自尊心不受打擊。

  因為離不棄沒帶著棋盤過來，沒有披金戴銀，甚至比之前更狼狽的許多。

  心髒也輕微跳動，當離不棄吃到善千年做的白菜時，卻被藥材之驚豔，嚇了一跳。

  實話實說，他的味蕾一直都不受刺激，甚至麻木。

  但這久違的香氣，卻令它們被盡數呼喚醒。

  這是奇妙的變化，他的口水也開始加速分泌。

  “天哪……”

  跳躍在舌尖的香味。

  這次，他也算真切地“吃齋念佛”了。

  這碗白菜中，沒有肉，卻有讓自己無法抗拒的誘惑。

  他從未做過這道菜，但他可以想到，自己肯定沒有善千年那麽厲害。

  “唔……”

  如火如荼開始狂吃，風起雲湧，離不棄的動作利落，而善千年則在旁邊夾菜。

  “就像餓死鬼一樣。”

  但是，吃得極其高興的離不棄，是不可能回答的。

  --

  果真好吃，好吃到離不棄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不過，他沒有暴食，而是克製自己，沒有吃更多。

  “我休息了。這幾天，我會幫你采藥的……”

  話音未落，離不棄進入自己的臥室。

  他的臥室不算太小，但也隻有一人的床。

  這對於善千年來說，已經是極致了。

  草草用木板鋪起的床，倒也可以睡，冬暖夏涼。

  “我可不是睡覺的。”

  為保護善千年，離不棄選擇畫符。

  “係統，聽我命令，先出來一下……”

  “嗯？”

  下一刻，離不棄的感知感覺，自己眼前，多出一個淺淡的影子。

  它隻是一個魂魄的影子，卻又如此清晰。

  身上帶著魂魄的波動，還有力量之感。

  “我變強了，暫時可以離開你飛一陣子……”

  “鑽進去。”

  “啊？離不棄，這個，這個我辦不到。它是取暖符，我的魂魄，隻能附在招魂符籙裏麵。”

  “召喚符啊……”

  下一刻，離不棄若有所思地思索起來。

  “那好，我可否這樣做……”

  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畫一對召喚符。

  一張放在自己身上，一張放在善千年的臥室中。

  唔，讓係統附身於臥室符籙中，他就可以“監視”善千年到底如何。

  “不過主人，你是怎麽想的，我感覺善千年最近好像真很晦氣……”

  “唰唰唰”幾筆，離不棄畫好符籙之後，係統魂魄就鑽入了其中。

  他的丹田中，也沒有之前那種充實的感覺。

  係統的力量幾乎從身上抽離，它的身體在空中停頓一瞬，就消失在空氣中了。

  “我，別看啦，我在這裏。啊啊啊，符籙真的好重，我怎麽走啊？”

  “你熟悉熟悉，我幫你。”

  係統和他終於脫離，身上一個潛在的小“監控”消失不見。

  離不棄沒有為此高興，反而一陣焦灼。

  他怕係統突然消失，因為它和自己，脫離後，幾乎沒有任何聯係了。

  “別緊張，我還在，能保持三天三夜，和這張符籙聯係。”

  猛然，離不棄心中有底。

  “好，係統，這次我謝謝你了。”

  他感激不盡，他也不會忘卻係統的幫助。

  “我帶你看看……”

  畫完的符籙散發著藥材的香氣。

  想起之前，自己和天武較勁，處理大蔥時的模樣，離不棄隻能一笑而過了。

  不知那些人還好嗎？

  不知師父是否健在。

  倘若有空，他還是會回去的。

  即使衝破世界，即使逆天而行。

  他，終究與他們密切相關。

  --

  “我又來了。”

  對準鴻弈社的社長微微頷首。

  風和日麗，正是一個罕見好天氣的早晨。

  這裏，好似蓬萊仙境。

  沒有海市蜃樓，隻有一座“仙山”。

  早晨，山腳之下，開始氤氳白霧。

  呼吸入一口蘊著充分氧氣的空氣，這個世界已從風雪之中脫離，未受摧殘的樹木也開始迎春了。

  “冬天不可能這麽快過去的，至少我還有兩次機會，我還要看看這棋盤究竟有什麽玄機？它內部是不是嵌了什麽機關？”

  那天，他將救了自己一命的妖核拿出來，卻發覺它和之前沒有半點區別。

  這件事還真是詭異。

  它身上本來灼灼其華的熱量，在他酒足飯飽之後，悄然消失了。

  他不知其中有何奧秘，但係統的話，讓離不棄也不相信了。

  “我真懷疑棋盤是不是已經修煉成精了。”

  它會下棋，更會偽裝。

  偽裝成棋盤模樣，還可以操控它身上的旗子自由穿梭……

  它自己不是法器還是什麽？

  一時，離不棄哭笑不得，有些絕望了。

  到了茶室旁邊，他心中已經慌了。

  這棋盤的威懾力，足以覆蓋整個茶室。

  進入其中，他的精神也會受到一些影響，現在也是。

  他心中莫名緊張，忐忑不安，騎虎難下。

  “其實破了棋盤的奇招很簡單，你自己也要下出奇招來。”

  旁邊鶴發童顏的社長，卻突然麵對著離不棄，意味深長地說著，聲音淡淡。

  “嗯？”

  但是，還沒讓離不棄領悟到其中奧秘，他早已揮袖走到門口。

  離不棄平心靜氣。

  他今日之所以來這麽早，也是為避人耳目。

  茶室開門，淡雅的香氣鑽入離不棄的鼻翼。

  他轉而進入其中。

  一樣的棋桌，一樣的世界，時間不一樣，他卻感覺神清氣爽。

  因為眼前鍍著光線的棋盤。

  它的身上，棋子也悄然擺好。

  離不棄眨著眼，和棋盤再度切磋起來。

  這幾天，他歇著的目的，就是恢複身體。

  而善千年也教了他些許下棋知識。

  自然是各種各樣錯綜複雜的棋局，而離不棄有事沒事做的時候，就將自己記下來的棋譜打譜再下，試圖揣測棋盤弈棋的門道。

  因為，他想趁機破了棋盤的局！

  它早在走第一步時，就已開始編一個局。

  而自己因為執黑，還真的被坑了……

  當頭炮的陣型走出就再難更改。

  離不棄心中唏噓，最後還是迫不得已坐在椅子上。

  他眼前，精妙絕倫的棋盤其貌不揚地擺著。

  “唔？”

  它這次給自己的，居然是紅啊？

  離不棄四肢發涼，他卻還用了“仙人指路”。

  “噠噠噠”的聲音，奏響一曲驪歌。

  離不棄的腦子，分外清晰。

  不需多少思考，他就注定了局麵。

  他的棋子，次第落下。

  他的另外一隻手，輕輕握著妖核。

  隻覺得這東西暖和，放在手中也可以活血通絡。

  “不知係統會怎樣，它能不能幫我保護善千年？”

  離不棄總對善千年擔心，莫名其妙。

  但他剛才製作了一張符籙……不知係統有沒有幫助他？

  他相當於多了個分身。

  還是個實實在在的分身。

  想著，離不棄也焐著自己身上帶著的符籙，陷入想象之中。

  才下了個開局的棋，一切都可以逆轉吧……

  一時，他不再擔心，也不再唉聲歎氣，而是專心致誌地下棋。

  感知噴出的時候，棋盤身上附著的影子，似乎抖了抖。

  “它還真有靈性……”

  下一刻，離不棄捏著符籙的手，微微發緊。

  緣起緣落，若拿不到，他不會再奢求。

  --

  “讓我保佑一下小家夥……”

  熟悉的一切，熟悉的陽光。

  善千年坐在地上，正洗著離不棄臨時撿來的草絨。

  水波泛起，映出天花板上的景色。

  善千年身體彎下，繼續清洗藥材。

  “不過，這兒的溫度，也增加了許多啊……不知冬天，是不是就這樣過去了？感謝那場雪，讓我遇見了離不棄。”

  她的記憶似乎有些模糊了。

  “離不棄叫我跟著你……你馬上是要出去嗎？賣藥？”

  而現在，她在洗濯草絨的時候，旁邊架子上的係統，悄然自言自語起來。

  因為善千年沒有感知，甚至連修為也不複存在。

  而離不棄也是利用這個特點，將帶著係統的符籙放在廳中。

  這兒的確很小，冬天冷得讓人受不了。

  不過，離不棄還是成功地讓係統監視到了情況。

  “主人，她要出去了，我該不該跟著？”

  看到善千年提起盆子，走到旁邊擦水，口中念叨“賺錢”，係統心中焦急，急忙呼喚起離不棄。

  --

  “該不該跟著她出門？”

  此刻，因為它的聲音，自心中顯現，離不棄手一滑，差點走錯棋。

  “啊，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該不該出去。”

  係統的聲音，處在一片嘈雜之中。

  這是因為，離不棄第一次嚐試如此別致的法子搞定聯絡。

  加上附近一道水簾般的阻隔，它的魂魄力量若不強大，根本無法傳遞任何信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他的心卻亂七八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