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然並不再叫林芊蔚施主，也不再自稱自己是小僧了。

  他隻是盯著林芊蔚，好像她隻是一道幻影。

  “不是，你睡了好久了。”

  “我……”

  “先把水喝了，我在樓下廚房裏給你備了粥，你等我一下。”

  說著林芊蔚便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又很快的走了回來，墊著一塊布將一碗熱粥遞到了淳然的手中。

  淳然捧著這碗粥，默默的看了好久，卻沒有喝。

  林芊蔚以為淳然生病喝不下去，便坐在床邊勸道：“沒胃口也喝一些吧，大夫說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在飲食上一定要多注意，要好好吃東西才行。”

  可是沒想到淳然聽了，竟是搖了搖頭。

  “……你不該救我……”

  林芊蔚不知道淳然到底發生了什麽，陪著淳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不論發生了什麽，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淳然還是搖頭，他將這碗溫暖的粥還給林芊蔚，然後便躺了回去，背身蜷成了一團。

  林芊蔚看著拒絕溝通的淳然，沒有再說什麽，卻也沒有離開，隻是坐在床邊靜靜的陪著他。

  直到有雄雞鳴唱，林芊蔚將桌子上殘餘的一點點蠟尾吹滅的時候，淳然才重新轉過身來，看著林芊蔚。

  “你走吧，不必管我。”

  林芊蔚聽完沒有回話，隻是真的站起來，端著那碗已經涼透的粥出了門。

  淳然仰麵躺平，扭頭看著林芊蔚離去的方向道了聲“謝謝”，然後艱難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將放在床腳的一套衣服的腰帶拿了起來，站在了凳子上。

  可沒想到，腰帶還沒掛到梁上，林芊蔚就又端了另一碗新盛的熱粥回來了。

  淳然舉著腰帶，兩人就這麽一高一低，四目相對。

  可是緊接著林芊蔚就好像沒看到似的，走到了桌子旁將冒著熱氣的粥放下，然後不言不語的仰頭看著淳然繼續自殺。

  淳然站在凳子上愣了一會，最後隻好從凳子上下來。

  林芊蔚便將粥碗推給他，“我聽說地獄有十八層，層層疾苦萬分，即是馬上就要去受苦了，不如吃碗飽飯再上路吧。”

  淳然點了點頭，這次竟然沒有拒絕，真的端起了桌上的粥，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喝完才又看向林芊蔚。

  “謝謝你，最後能見到你我很開心。”

  “我不太開心，他鄉遇故知，卻是尋亡人。”

  淳然淡淡的笑了笑，“對不住。”

  “沒什麽對不住，隻是我聽說，佛教講因果，自殺等同於殺人，是最極致的惡業，《大寶積經》也曾開示：‘假使經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說的便是如果自己的業報未盡，即使自殺了，問題看起來好像解決了，可是業還沒有盡，未來還是要受報的。”

  可是淳然卻仿佛不為所動，慢慢的搖了搖頭。

  “常樂，我已經不配再提佛法了。”

  “為何不配？”林芊蔚認真的看著他，“放下屠刀，尚可立地成佛，罪大惡極，尚且回頭是岸。眾生平等，為何會有人不配？”

  “我便是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