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情侶裝二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5:04      字數:4410
  秦家已經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堂屋不大, 容納這麽多客人實在擁擠勉強,好在現在是八月份,把桌子抬到外麵去也能坐下。

  院子裏, 秦家的家仆和虞硯帶來的人在收拾院子。

  “待會日頭上來, 很曬, ”連竹對禾香說,“姐姐我們把桌椅抬到紫藤花架下麵吧, 可以遮陽。”

  禾香道了聲好。

  明家兄弟在屋裏跟秦氏說話,說的還是沈南合的事情,明嬈在旁邊坐著喝茶,偶爾搭一句話。

  虞硯負手站在門外廊下, 目光淡淡掃過整個院落,若有所思。

  屋中的話題很快換了, 秦氏又老生常談地說起了明家兩兄弟的終身大事。

  安北侯以後就留在涼州,身為他營中的副尉,明卓錫八成也會長久地留在這裏。

  他一向不喜歡待在京城那個家裏,他更喜歡不受管束的自在日子。

  明卓錫少年時早早地離開家進了軍營建功立業, 家裏不需要他承襲爵位。明遲朗更不用說, 陳氏是不可能讓他承襲的。

  明卓錫跟明遲朗還有個弟弟,三弟雖然還小,但早幾年的時候明家就請旨封了三弟為世子, 所以他們兄弟兩個在西北逍遙快活, 毫無心理負擔,就在這邊安家也沒什麽不好。

  秦氏認識幾個還不錯的姑娘,聽說明卓錫動了成家的心思, 於是今日邀請他來, 一為團圓, 二也是為了聽聽他的意思。

  明嬈對哥哥們的私事並不感興趣,見話題不再圍繞著秦氏,她放下茶杯,朝門外走去。

  虞硯背對著屋裏,望著院子,不知在想什麽,身後突然纏上來一雙柔軟的手臂。

  “在想什麽?”明嬈從虞硯身後冒頭,笑著仰頭看他,“怎麽不進去與我娘親說話?”

  虞硯道:“我有在聽。”

  說的那些事與他無關,他並不感興趣,倒是看了看環境,突然生出了旁的心思。

  男人長臂一攬,勾著她的腰,微微低頭,湊到她耳側低聲問:“離此處不遠有一清淨的宅子,叫你母親搬到那裏去?那裏大一些。”

  他回頭看了一眼會客的廳堂,又伸手點了點院子,“擁擠,不方便。”

  “那個宅子無主,若你點頭,我明日就派人去買下來。”

  明嬈詫異抬眸,“搬家?你何時有的這個想法?”

  “就剛剛。”

  明嬈哦了聲,沉吟了片刻,踮起腳親了他一下。

  虞硯當場愣住,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圈,周圍人都在忙著,隻有裴朔一個閑人抱著肩膀笑眯眯地盯著他瞧。

  虞硯咳了聲,背過身子把明嬈擋住,不叫人看她。

  他摸了摸唇,“為何親我?”

  明嬈笑嘻嘻地看著他好看的眉眼。

  虞硯現在怎麽能這麽討人喜歡呢。難怪他方才也不進屋陪著她坐,原來是在看這宅子。

  “虞硯,你不覺得你變化很大嗎?”

  變了,也沒全變,喜歡用錢解決問題的習慣還是一如既往。

  虞硯不置可否,挑了下眉,“這麽高興?”

  “對呀!你看嘛,從前你見了我家人,一點麵子都不給。後來倒是願意正眼看他們了,但是也很敷衍,你隻是覺得應該那樣做,但你心裏並不樂意。可你看現在呢?現在已經真心實意地把他們當成了家人了。”

  會下意識地為對方著想,把她的家人當做自己的家人來愛護,不再是因為怕明嬈不高興才去做,而是他自己想做。

  隻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已經像是變了個人。

  大概因為徹底與過去和解,所以他才變得更有人情味了吧。

  虞硯對她說的避而不談,又把話題引到了最初的方向:“所以搬嗎?”

  明嬈樂了聲,心裏清楚他大概有點不好意思。

  “娘親在這裏住久了,若是換宅子,會不習慣吧。”

  況且他們並不是日日都能湊這麽齊,平常的時候明家兄弟有自己的住處,明嬈住在侯府,裴朔更是待幾天就會回京,換個大宅子卻沒多少人長住,秦氏難免會覺得孤單。

  虞硯也隻是稍微起了個念頭,見明嬈拒絕,便作罷了。

  兩個人依偎著,吹著暖風,虞硯沉默了會,又道:“那不給你娘幾個婢女和護院?這裏人太少了。”

  明嬈這回沒再拒絕,秦氏雖說現在還年輕,但她有舊疾,時常會不舒服。秦家還有鋪子要看顧,衛姨和連竹有時忙不過來,秦氏都沒有人照顧。

  小夫妻倆頭挨著頭,在廊下小聲說著話,同樣顏色衣裳的兩道身影疊在一起,任誰看了都會歎一聲般配。

  院子很快收拾出來,明卓錫扶著秦氏的胳膊走了出來。

  明嬈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夫君,連自己親娘出門都沒注意,還是虞硯摸了摸她的頭,手掌推推她的臉頰,讓她回頭看,明嬈這才看到秦氏戲謔的眼神。

  明嬈:“……”

  她臉頰微紅,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秦氏另一邊,扶著秦氏往外走。

  “娘親,我夫君說你這裏家仆太少,回頭從我們府上調幾個過來,衛姨和連竹也能輕鬆些。”

  秦氏溫柔地笑了笑,“好,多謝。”

  “哎呀娘親你跟我們說什麽謝嘛,不許說了。”

  “好好好。”

  眾人落座,秦氏抬頭看了眼虞硯,心道這位安北侯還真是與旁人不一樣。

  從前與人不同,現在更是不同。

  人家都是女兒偷偷摸摸往娘家送東西,這個安北侯倒好,他自己想方設法地往丈母娘家送錢。

  秦氏有些事沒有告訴明嬈,那就是自從安北侯知道沈南合對秦家的生意百般照顧以後,鋪子那邊就又多了一股助力,是安北侯的人。

  兩邊竟有一爭高下的架勢,誰也不願意被對方壓一頭。

  秦氏知道,這是虞硯在給她撐腰,不想叫沈家人低看了她。

  她是別人的妾室又如何,夫家遠在京城,說不準哪日她就被人厭棄,到時候恢複了自由身,沈南合就可以近水樓台。

  秦氏知道,沈南合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秦氏不是一般的妾室,當年信國公有愧於她,並不是以一般妾室的規矩納她進門,她不是被賣給明家的,說是妾室,但當初有白紙黑字的協議在先,她要想恢複自由身並不難。

  可惜秦氏早已對男人失去信心,心甘情願掛著一個有夫之婦的名頭,一個人的日子過得自在,從未想過再找個夫君。

  沈南合的執著叫人頭疼,幸好這中間有虞硯幫忙。

  秦氏感激地看向女婿,正打算道一聲謝,目光略過男人身上的某個東西,話突然都卡在嗓子裏。

  這件衣裳她知道,她跟李掌櫃合作多年,關係不錯,明嬈把料子買回去的轉天,李掌櫃就跟她說了。

  當時她還想象過,這麽豔麗的顏色穿在男子身上是什麽樣子。一直未有機會得見,現在見到了,好看是真好看,安北侯那張俊臉,再加上完美的身材,整個人就是活脫脫的衣裳架子。

  可是、可是……

  可是這麽好看的一身衣裳,他為什麽要在腰間掛一個荷包啊!!

  虞硯還未落座,此刻站在明嬈的身後,正彎腰跟她低語。

  於是秦氏就清晰地瞧見了那個荷包的樣式。

  “……”

  一向溫婉溫柔的婦人臉上的淡笑僵硬住,一雙美麗的桃花眸不可置信地直勾勾地盯著那荷包瞧。

  她一向是端莊且和善的,從未在人前失了分寸,更沒做出過什麽不得體的舉動。

  可是那荷包實在是太醜了。

  醜到她險些繃不住表情。

  那是明嬈做的,她認出來了,畢竟能把好東西糟踐成這樣也的就隻有明嬈。

  但秦氏記得那會明嬈說的是“做著玩玩”,也沒說要送人啊。

  秦氏當時尋思著明嬈好不容易又有了興趣,也不好打擊她,於是就耐著性子教了幾天,最後實在是折磨,索性接了過來,幫著明嬈改了改醜得太過分的地方。

  為了維護女兒的自尊心,她沒敢大改,畢竟若是改得麵目全非,明嬈一定能看出來她的嫌棄,到時候要是傷心了可怎麽辦?

  自己的女兒有多嬌氣她知道,她誇著哄著,終於完工,鬆了口氣。

  這輩子沒經曆過這麽難的時候。

  秦氏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這個醜東西了,沒想到——

  秦氏又看了一眼荷包。

  蒼天啊。

  她捂住了額頭。

  美人霽是很豔麗的顏色,比紅稍暗,似桃花色,一直以最“嬌豔”之色聞名。

  衣裳是好衣裳,人也是俊俏的公子,就是那荷包吧——

  它是嫩綠色的。

  翠綠翠綠,最有生機的綠。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原本也是極好的顏色,但這兩種湊到一起……

  秦氏眼睛疼。

  “秦姨你怎麽了?頭疼嗎?”明卓錫最先發現秦氏的異常,關切問道。

  明嬈倏地看過來,“娘親你臉色不好,怎麽了?”

  秦氏抬眸,看向已經坐下的安北侯,她忍了忍,還是問道:“侯爺,你身上的那個荷包——”

  “荷”字一出口,明卓錫就立刻警覺,同時開口:“秦姨別問!”

  秦氏問了,雖然聲音被明卓錫的蓋了過去,但虞硯還是聽到了。

  男人微勾唇角,低頭看了一眼,他將荷包從腰間取下,目光溫柔,“母親是問這個?”

  秦氏不小心又經曆了一次視覺衝擊,忍著閉眼的衝動,僵硬著點頭。

  明卓錫一看虞硯笑著,也捂住頭,哀嚎道:“完蛋,又開始了。”

  “這是嬈嬈親手做的,好看嗎?”

  秦氏:“……”

  明卓錫:“……”

  為什麽要自取其辱?

  為什麽非得問一句好不好看?

  為什麽明明那麽醜還要到處炫耀??

  “嬈嬈為了做這個,受了好多傷,若不戴著,豈不是浪費嬈嬈的美意?”男人笑著轉頭,眼中盡是喜愛,軟了聲音,“更何況,真的很好看。”

  明嬈頓時展露笑顏。

  秦氏:“……”

  女婿哪哪都好,就是眼瞎可怎麽辦啊。

  “娘親……你是覺得難看嗎?”明嬈看著秦氏,猶豫問道,“真的很差勁嗎?”

  明嬈委屈地戳了戳那荷包,難看嗎?她怎麽看不出來啊。

  秦氏不敢說話。

  虞硯掌心貼在女孩臉頰上,把她的臉扭回來,叫她看著自己。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溫聲道:“不是說送給我的?我覺得好看就行,莫要管旁人。”

  明嬈有些失落,“可是……”

  “我從來不喜配飾,你知道的。若是不好看,怎會天天戴著舍不得摘下來?”

  “再者,我每日帶出去,從沒有人與我說不好看,昨天還有人問我是哪裏買來的,他也想要一個。”

  秦氏:“……”

  不知話是真是假,但安北侯的神色好認真,他是認真的。

  不是愛屋及烏,是真的覺得好看啊!

  明嬈當初挑了美人霽回去,李掌櫃說她是慧眼識珠,可秦氏了解自己女兒對日常搭配毫無天賦這一點,知道她選這料子是意外。

  若不是安北侯的臉能撐起來,換另一個人都穿在身上都將是一場災難。

  但是翠綠的荷包配上豔紅的長袍,就算有安北侯那樣出眾的容貌撐著,也是一言難盡啊。

  審美一塌糊塗的女兒,配上眼光也有點問題的安北侯,的確是絕配。

  “莫要不開心,你看,不好看嗎?”

  男人又將荷包掛了回去,拉著她的手撫過。掌心劃過有些雜亂的圖案,他握緊了她的手。

  “往後還要繼續給我做,好嗎?”

  明嬈猶豫道:“你真的很喜歡啊?可是看他們的表情……”

  “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虞硯說,“這天底下也隻有你一人喜歡我,那你說,我很差勁嗎?”

  明嬈急忙反駁:“你當然不差勁!你最好了!”

  男人低笑,“這便是了。”

  明嬈皺著眉思索,“好像有點道理,各人喜好不同,隻要喜歡就是好的,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

  “沒有。”

  秦氏越聽越不對勁,她做了一輩子繡娘,突然對自己的手藝和審美產生了懷疑。

  沒有統一的標準嗎?

  在她遲疑的空檔,明卓錫體貼地給秦氏倒了杯茶,“秦姨別想了,侯爺是在哄人呢。咱們吃吧,他們還有的膩乎。”

  “……行。”

  這邊裴朔笑眯眯地端著酒杯輕酌慢飲,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小夫妻黏黏糊糊恩恩愛愛,輕笑了聲,“話真多啊。”

  這話說的是虞硯。

  他說的聲音小,隻有挨著他的明遲朗能聽到。

  明遲朗側頭看了裴朔一眼,裴朔敏銳地捕捉到,驀地回頭,與人對視,頓時收斂了戲謔,擠出一個堪稱乖巧又無辜的笑容。

  明遲朗:“……”

  心頭浮起一絲異樣,收回視線,埋頭用起膳來。

  眾人把酒言歡,度過了一個溫馨的團圓節。

  天色不早,秦氏把眾人送到門口。

  裴朔說自己跟明家兄弟順路,蹭了他們的馬車一起離開。

  明嬈也打算告辭,臨走時,秦氏看著女兒女婿一模一樣的衣裳,歎了口氣。

  她餘光瞥到安北侯身上的荷包,試探問道:“侯爺打算以後日日佩戴?”

  虞硯淡聲道:“嗯。”

  “哦……”

  秦氏轉頭拉起了女兒的手,語重心長道:“無事可以不來我這,你們好好過日子,不要擔心我。”

  “娘?”

  “快走吧,”秦氏偏著頭,生怕自己再不小心看到什麽,“記得,沒事就別再來了。”

  明嬈:“……”

  明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