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的寶貝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5:02      字數:5892
  陸笙楓七歲的時候, 第一次見到陳琬柔。

  他生母早亡,並不受寵。先帝的孩子實在太多了,先帝不會記得他是誰, 更不會記得他母妃是哪位。

  陸笙楓的生母和其他許多皇子的母親都一樣, 甚至都沒有一個名分。這麽多年他一直住在冷宮裏,由幾個嬤嬤照顧。

  七歲的某一天, 康成帝陸元崇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來到冷宮,他手攬在那女子的纖纖細腰上, 笑著叫她挑。

  挑什麽?陸笙楓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個女兒美得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她有一雙極其好看又有神的鳳眸, 聰慧、美麗、端莊典雅, 卻又嫵媚動人。

  陸笙楓的功課並不是很好, 可是那一刻, 他腦子裏閃過許多書上見過的誇讚美人的詞,他覺得那些詞都太單薄了,並不足以去形容這個年輕女人的好。

  她身上有一種極其矛盾的感覺, 明明是那樣張揚強烈的美麗,如禦花園裏萬花叢中最難低調的那朵盛放的牡丹, 可她卻似乎在刻意隱藏了自己的鋒芒, 小鳥依人地依偎著那個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即便她表現得溫婉可人,陸笙楓還是下意識地往人群裏縮了縮。

  這個女人是他父皇的新歡, 隻是不知這個女人能得寵多久。

  陸笙楓在冷宮見慣了那些失寵的女人是何下場,他心裏歎了聲可憐,然後冷漠地垂下了眼睛。

  陸笙楓站在他幾個兄弟中間, 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他以為隻要在這裏站上一會, 就可以回到他那件狹小的屋子裏去。卻不曾想, 那女人抬起手指,掃過人群中那些比他優秀百倍的兄弟姐妹,最後停在了他的方向。

  那天他記得很清楚,陳琬柔手指著他,對康成帝笑著撒嬌:“崇郎,我就要這個小孩兒給我當兒子。”

  女子一笑,陸元崇便大手一揮,陸笙楓自此以後多了一位“母親”。

  她原來叫陳琬柔,從這以後,沒人再叫她那個名字,她是“陳貴妃”,是康成帝最喜歡的女人,也是寵愛了最久的女人。

  陸笙楓有了母親,後來他知道了一些秘密。

  那些秘密不被允許說出口,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康成帝處死了,他不想死,不想失去這個養母,不想失去能吃飽飯、能穿暖衣、不被人欺負的日子,於是他很乖地做著貴妃的兒子。

  他假裝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有個愛好是喜歡臣妻。

  他假裝不知道康成帝為了接她進宮,給她換了身份、改了年齡。

  他假裝不知道“母妃”原來有一任夫君,那人是駐守北境的虞將軍,現在已經死了。

  他假裝不知道“母妃”以前還有個兒子,那個孩子比他還可憐。

  他七歲以前沒有母親,七歲以後奪了別人的母親。

  那個小孩十歲以前父母皆在,十歲以後,孑然一身。

  她是陳貴妃,不再是陳琬柔。

  她是陳琬柔的妹妹,是皇帝的女人。

  她隻有一個兒子,叫陸笙楓。

  她還有一個外甥,叫虞硯。

  陸笙楓發現這個女人的確有能將他父皇迷得昏頭轉向的本事。

  她的美在骨在皮,除卻外貌的絕對優勢,她最大的魅力,還在她的聰慧手段,雄才大略。

  陸笙楓並不會因為對方是一個女子就下意識看低對方,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女子,就覺得她做不來別人口中那些隻有男人才能做的事。

  他看到了這個女人有很多比男子還要強的地方。

  他漸漸理解,為何她看不上那些甘願平庸,安於享樂的男人,為何她有勃勃野心,因為她的能力的確很強。

  父皇沉溺女色與房/事,身邊的新人幾乎每夜都不同,但陳貴妃始終地位鞏固,一直是後宮最有話語權的那個女人。

  父皇後來身子逐漸不好,朝政逐漸由貴妃把持。

  陳貴妃做得比康成帝還要好。

  她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事業,開始反思自己前半生的遺憾。

  她開始後悔在虞父剛死時,便迫不及待地搖身一變,進宮去“施展抱負”。

  她開始後悔進宮時毫不猶豫地把親生骨肉丟在虞府,自那之後的幾年都隻沉溺在鞏固她的權勢中,沒去看過虞硯一眼。

  當然,她就算想,也沒有理由去看他,畢竟她不是陳琬柔,她是陳琬柔的妹妹,是皇帝的女人。

  陸笙楓知道自己不該,但他仍在情竇初開時,也愛上了這個充滿魅力與野心的女人。

  他知道陳琬柔的願望,也知道她的痛苦,所以他這一生都在為了她的心願而活,就權當是為了報她給自己一個全新人生的恩了。

  他替她對虞硯好,替她縱容虞硯,替她盯著虞硯的一舉一動,不是為了防止他謀權篡位,而是想叫她安心。

  這皇位沒什麽值得人留戀的,但是她需要,所以陸笙楓就會好好坐在這個位子上。

  若是將來有一天,他們母子重歸於好,那麽那個時候,陸笙楓很願意把位置讓給虞硯來坐,因為隻有擺脫了這個身份,陸笙楓才有可能為自己活一次。

  或許到那個時候,他可以對她說出藏了許久的真心……

  陸笙楓看著眼前臉色難看的男人,他蹙了下眉。

  朝著虞硯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阿硯,可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並不知道虞硯吃過遺忘過去的藥,他以為虞硯那樣說那樣做都是為了氣太後。

  “阿硯……”

  陸笙楓見虞硯的表情實在不好,抬手就要去扶虞硯。

  虞硯冷著臉抬手,反手一巴掌把皇帝的手拍開。

  “被碰我,惡心。”

  陸笙楓臉色僵了一瞬,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罷了。”

  兩個人沉默地對麵而站,虞硯的臉色愈發的白。

  他的額角開始滲出冷汗。

  他脫力一樣,後退了兩步,靠在柱子上,疼得閉上了眼睛。

  心髒跳得極快,腦袋裏像有什麽要炸開一般。

  有許多碎片在頃刻間一股腦地湧了進來,將他怎麽都串不到一起的畫麵都編織成了一塊完整的畫布。

  畫布上的一幕幕都真實而痛苦,畫中卷起一個漩渦,深淵處,伸出一隻大手,將他再次拖入了無底洞中。

  父親的話言猶在耳,父親的淚無比清晰。此時想起,成倍的痛苦將他的理智吞噬,撕扯的痛幾乎將他生生劈成兩半。

  九歲那年他的父親向康成帝提出解官歸家的請求,康成帝答應了。父親回到家的那半年多是他們彼此都最快樂的日子,可是後來,父親一日比一日消沉,甚至在他的麵前落淚。

  虞硯不懂,直到他發現母親與康成帝廝混在一起。

  他們大概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虞硯發現了這個秘密,不僅如此,他才知道,父親比他更早知道。

  所以父親才會在他麵前忍不住落淚。

  他的父親此生沒有多大的理想與抱負,他隻想做好自己的分內事,護好一方百姓,在國泰民安時放下責任,回到自己的小家,跟最愛的女人相守終老,快樂又安穩地度過餘生。

  父親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這不是陳琬柔想要的生活,陳琬柔也看不上一個眼裏隻有情和愛、不上進的夫君,她喜歡的是能給她帶來權利和地位的男人。

  父親臨終前說他後悔了,他應該同意陳琬柔說的,和離。

  若是和離了,她可以去過她想要的生活。

  他可以帶著虞硯獨自生活,他們也能很幸福。

  可惜,是他一意孤行,死咬著不同意,才釀成大禍。

  那個男人是皇帝,虞父知道自己沒有與之對抗的能力,他陷入了偏執,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執著害了自己,更害了他的孩子。

  虞父說他一生磊落,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虞硯,他再也沒機會親自把虞硯帶到長大成人。

  “抓不住的東西不要強求,那是你們沒緣分,失去的也不要強留,那本就不屬於你。”

  “不屬於你的,記得放手。”

  “不要強求,不要陷入執拗,那樣是錯的,記住……”

  父親臨終的話日日夜夜糾纏著虞硯,他在恨裏掙紮。

  被陳琬柔拋棄後的日子比原來難受百倍。

  他並不是舍不得陳琬柔,他隻是清楚,此生都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偌大的宅子隻剩了虞硯一個人,他開始懷念被陳琬柔關進小黑屋的那些日子。

  在那裏有恐懼,沒有仇恨。在那裏待著,總比自己一個人日日望著天光,卻再也等不來那個人要強。

  虞硯不想再被思念折磨,於是他主動地走進了那間黑屋。

  一日複一日,他不再有懼怕的東西。

  他的性子變得愈發冷漠尖銳,也變得越來越偏執不講道理。

  到達西北的那天,虞硯聞到了專屬於這裏的黃土氣息,那是自由和解脫的味道。

  四年以來,他第一次笑了。

  他喜歡這裏,打算一輩子在這裏安家。

  十九歲時,康成帝竟然要給他封侯。這簡直是虞硯長到這麽大以來,聽到的最好的笑話。

  封侯是賞賜,他必須接受那個男人的恩典,接受一個破壞了他家庭的男人的恩典。

  父親生前都沒有的殊榮,他隻打了幾場勝仗便得到了。

  虞硯連續一個月都沒有睡好覺,戰場上的他也越來越凶殘。他的精神和身體都幾乎在崩潰的邊緣,沒有人敢靠近他,就連孟久知也不敢。

  虞硯後來以為是自己找到的裴朔,討來了藥。

  其實是裴朔在虞硯父親的衣冠塚前找到了他,把藥強行給他灌了下去。

  一瓶下去,虞硯忘了康成帝,忘了陳貴妃,忘了父親,忘了那個女人。

  也忘了他為什麽吃下了遺忘記憶的藥。

  他隻覺得,什麽都不記得的感覺很好。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懶得追根究底,得過且過,舒舒服服,難得糊塗。

  他接到了封侯的旨意,沒有再覺得好笑。

  他的日子又變得平靜了起來,隻是依然很排斥回京城。

  至於為什麽討厭回去,為什麽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為什麽討厭女人,為什麽討厭太後,那些都不重要,想不起來,便算了。

  ……

  “為了母後,朕做什麽都行。就像你為了你的夫人,你也做什麽都行。”

  打斷虞硯思緒的,是陸笙楓堅定的話語。

  頭部的劇痛已經漸漸散去,虞硯又恢複了冷靜與平淡。

  他麵上看不出什麽異樣,仿佛他並沒有什麽都想起來一樣。

  “阿硯,從方才起你就一直看著那扇門,是擔心母後對你的心上人做什麽嗎?”陸笙楓搖搖頭,“母後不會殺她。”

  起碼今日,不會動手的,今日是重逢的好日子,不宜見血。

  虞硯冷淡地勾起唇角,心口的撕扯感還殘留著餘韻。

  “陛下,有一句話希望你能幫臣帶到。”

  “什麽?”

  男人嗓音發啞,話中含著深深的寒意與淩厲,“本侯向來不喜歡一命抵一命,這是虧本的買賣。”

  陸笙楓愣了下,“什麽意思……”

  虞硯偏過頭,犀利的眸中滿是殺氣,“她想打嬈嬈的主意,那本侯就打這大霖朝百姓的主意,你問問她,敢不敢賭。”

  陸笙楓大驚,“你、你現在怎麽變成了這樣?!”

  安北侯從前雖然時常胡來,但他沒有一次是枉顧百姓安危的。

  總有人說安北侯太瘋,可陸笙楓覺得,他此時此刻才更像一個瘋子。

  “若是嬈嬈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要她的命,但我會讓她眼睜睜看著她親手創造的盛世,因她敗落。”

  “生靈塗炭,我也在所不惜。”

  虞硯太知道陳琬柔的軟肋了,她敢對他的軟肋下手,那就別怪他拉著這個世道沉淪。

  陸笙楓看著虞硯那雙漆黑的眼睛,知道虞硯說的是真話。陸笙楓沒辦法對他做什麽,甚至沒辦法治他冒犯的罪,因為她會不開心。

  陸笙楓垂下了眼睛,輕聲道:“朕會勸她,你放心吧。”

  虞硯收回目光,轉身朝著殿門走。

  他走到門口,裏頭的說話聲愈發清晰。

  裏麵的人似乎“吵”起來了。

  太後在通知明嬈,她準備叫安北侯再娶一個新的夫人。

  明嬈聽到這話,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太後不知哪兒來的自信,約莫是上位太久,習慣了發號施令,此刻對著明嬈,十分不客氣。

  “明姑娘如何能成為侯夫人的,你們明家心知肚明。”

  一個庶女,怎麽能有資格嫁給她的兒子?

  更不用說虞硯還是大霖朝第一武將。

  哪怕她依舊看不起武將,她也覺得自己的兒子比所有人都要強。

  明嬈垂下眼睛,還算恭敬地回:“您為侯爺挑選了那麽多姑娘,卻從未真正關切過,他喜歡什麽樣的。”

  “放肆!你這是在教訓哀家?!”

  區區庶女,果然是在窮鄉僻壤長大的,說話這麽沒有分寸,不知禮數。

  太後看明嬈愈發不順眼。

  明嬈被太後吼得縮了縮脖子,她對太後仍心有餘悸。

  可是她更心疼虞硯的遭遇,一時間也多了不少勇氣。

  “侯爺喜歡我,他不會同意的。”

  “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哀家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太後的臉色有點難看,“總之哀家隻是通知你,他隻需要遵守即可。”

  明嬈自認脾氣算好,眼下也有些忍耐不住。

  她抬起眸子,好看的眼睛直視著太後,“您就算是他的親人,也該尊重他的選擇。”

  “他喜歡我,他愛我,他隻會要我。”

  太後怒道:“不知羞恥!”

  明嬈不疾不徐,反問道:“在我之前有三位新娘,您不知道她們都是什麽樣的人嗎?”

  “她們有的要害他,您知道嗎?還是說,是您默許別人害他的?”

  太後皺眉,“哀家挑的人,怎會……哀家都是為了他好!”

  她的確沒有過於關注這些事,她選了家世優秀、樣貌過關、秀外慧中的,至於其他的……她每日處理朝務都分身乏術,哪裏有那麽多閑工夫去注意那些瑣事。

  明嬈淡淡笑了下,“所以,您連對方的底細都不知,又怎能理直氣壯地說,為了他好呢?”

  太後沒被人這般無理地頂撞過,她拍案一聲,指著明嬈,“哀家是他的母親,自然有資格說這話,你又是什麽東西,也敢在這裏質疑哀家?!”

  明嬈驀地愣住,“母……親?”

  明嬈茫然和詫異的表情太明顯,太後的怒意凝滯了一瞬,皺了下眉。

  “他沒有跟你提過嗎?”

  明嬈張著嘴,久久找不到說話的聲音。

  太後的眉頭越皺越緊。

  “母親?你是他的母親嗎?”明嬈不可置信道,“不是姨母嗎??”

  太後的沉默即是默認。

  而後兩個人都沉默了下去。

  良久,太後道:“他沒有跟你提過。”

  她的語氣肯定,遮掩不住的失望和失落。

  明嬈搖頭,頓了下,如實說:“他說他的母親死了。他忘記了所有的事,自然也不記得你。”

  太後愣住,“他都忘了?”

  怎麽會這樣?

  他忘了……那他為何不願意回來?為什麽每次見麵都要那樣嗆她?

  陳琬柔以為虞硯仍在氣,仍在怨恨。

  他在氣也好,怨恨也好,都說明他心裏還有她這個母親,她還有機會去修複這個裂痕。

  可是現在明嬈說,他早就忘了?

  那這些年的爭鋒相對算什麽?

  所以他每次說起自己無父無母,都是認真的,不是氣話嗎?

  太後的心突然變得很亂,很慌。

  她搜腸刮肚,費盡心思地給他找理由,安慰自己還有機會。

  明嬈接下來的話擠碎了她全部的幻象——

  明嬈站起身,輕聲說:“他針對你,不是因為前塵過往,大概是真的對你這個人,恨到了骨子裏吧。”

  “恨到了即便失去所有記憶,也不願意原諒。”

  “他甚至,不願意管記憶裏的那個人叫母親。”

  “你一直在逼他做他不願的事,你親手把他推開,擊碎他的夢想,奪去了他的全部。”

  明嬈緩緩跪下,頭貼在地上,懇求道:“我好不容易才讓他變好了些,若真的為他好,就忘了他是你兒子這件事吧。”

  “我會愛他,請您……別再欺負他了。”

  太後臉色煞白,捂著心口,久久不語。

  虞硯的手貼在門上,眼眶濕熱。

  慢慢吸了口氣,喉結輕滾,心口遍布熱騰騰的暖流,男人終於輕輕笑出聲。

  “陸笙楓,你知道嗎,你跟我父親很像,你們一樣溫柔,都可以為了她而妥協。”虞硯回頭,眼眶微紅,望向天空,“但你們也不像。父親雖愛她,可也不會為了她失去自我。”

  父親向往自由,即便是陳琬柔反對,他也沒有再回到戰場上,因為他答應了虞硯會留下來,那麽他就會踐諾,不會再走。

  虞硯看向陸笙楓,“但你,已經沒有自我了。”

  “相比之下,我比你幸運太多。”虞硯輕聲道,“我的確可以為了嬈嬈做任何事,但她愛我,心疼我,不願我涉險為難。你呢?那個女人,隻當你是個墊腳石。”

  “所以我們還是不同的。”

  虞硯推開殿門,在太後驚慌失措的目光下,目不斜視,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徑直朝明嬈走去。

  太後慌忙站起身,向前邁了一步,“你……阿硯……”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但她有一種預感,若是此刻不叫住他,那麽真的會如明嬈所說,她會徹底失去他。

  虞硯沒有將太後放在眼裏,即便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身份,也想起了那些事。

  虞硯走到明嬈麵前,彎下了身,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毫不在意地蹲了下去,拍了拍她的裙擺,幫她撣去塵土。

  然後溫柔又堅定地牽起她的手,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他有一個寶貝,名叫明嬈,她溫柔地治愈著他的傷痛,她是這個世間最好的女孩。

  他是這個世界最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