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家裝新池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55      字數:3303
  安北侯府, 雲清苑。

  明嬈站在書房門口,端著木托盤的手微微顫抖了下。

  她替嫁到安北侯府不過三個月,給人送湯羹這種事, 還是頭一回做。

  女子烏濃卷翹的眼睫微斂, 在精致的瓷碗上停留片刻。桃花眼微抬,視線定格在麵前的大門上,眸中波光流轉。

  輕歎了口氣, 柳眉微蹙,美豔的小臉上滿是猶豫。

  放在尋常人家,給夫君送湯羹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小事了。

  可她的夫君, 安北侯……

  他們至今未曾圓房, 也從不同桌而食。

  那個男人慣常一副懶散漠然的樣子,不怎麽說話, 隻在每日傍晚,會到她的院中來見她一麵, 隻匆匆看一眼, 頷首打過招呼後, 就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嬈小心翼翼地與他生活在同一屋簷,從不主動去招惹, 能避則避, 生怕惹人厭煩。

  直到前日聽到一些事, 她才知道, 自己對安北侯的誤解有多深。

  明嬈站在門口, 反複在心中給自己鼓氣。

  眼睛閉了下,長睫忐忑不安地輕輕顫了兩下, 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 睜開眼睛。抬起纖弱白嫩的手腕, 在門上輕輕扣了兩聲。

  “侯爺。”她輕聲喚,如小貓叫,微不可查。

  屋中翻閱書冊的聲音一停,寂靜了一瞬。

  聽著耳邊傳來男人低沉和緩的嗓音,明嬈輕咬了下紅唇,走了進去。

  濃鬱的安神香味撲麵而來。

  這熟悉的味道讓明嬈一怔,隨後心跳不可控製地快了兩拍。

  ……

  “侯爺知道夫人夜不能寐,特意從大夫那裏要來的安神香,隻為夫人能睡個好覺。”

  “可他們不睡在一處,侯爺怎知夫人睡不好?”

  “誰說不睡在一處?我都瞧見了,深夜待夫人就寢,侯爺悄悄進去,沒驚動人,天亮前再穿好衣裳出來,回到書房,裝作沒來過的樣子……”

  ……

  明嬈腦袋裏突然響起前日偷聽到的家仆的議論,臉蛋漫上一陣熱意。

  是了,他每夜都悄悄宿在她寢室的外間,卻不叫她知曉。他還叫人換了明嬈在閨中時慣用的香料,隻為她能睡好。

  明嬈深吸口氣,垂著眼睛,托著木盤,邁步繞過了麵前那扇鬆柏梅蘭紋屏風。

  “侯……”明嬈緊張得不行,臉頰羞窘得更紅,“侯爺萬福。”

  她垂著頭,怯怯行禮。

  虞硯愣了一瞬,而後放下手中狼毫筆。毫無猶豫,從座位上起身。

  他從她手中接過托盤,視線從她被壓出紅痕的手指上一掃而過,眉心微折。

  聲音和緩而低沉:“怎麽來了。”

  明嬈心中忐忑,飛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結巴道,“你公務繁忙,辛、辛苦了,妾身送些湯羹……”

  雖隻是飛快的一眼,虞硯也清晰地看清了她的神色。

  女子灼若芙蕖的美人麵上,一雙輕靈通透的瞳眸就像帶著勾子,瀲灩波光閃動,燦燦星輝灼人。

  虞硯頓覺喉間有些幹澀,他情不自禁,又往前行了半步。“隻送湯嗎?”

  明嬈忍住想要後退的衝動,輕輕點了下頭。

  虞硯高大的身軀將她籠罩,似是看出她的羞窘與不自在,竟是低低笑了聲。

  那氣音懶洋洋的,恣意而散漫,勾得人心頭發癢。

  “為本侯研磨吧。”

  虞硯轉身坐了回去,又將視線落回書卷。

  明嬈愣在原地,眨了下眼睛。輕移蓮步,無聲無息地走了過去。

  她對著鋪滿了桌子的雜亂的書冊和卷宗發怔,一時間不知如何下手。

  明嬈猶豫了會,玉蔥般白淨勻稱的手指抵在麵前的幾側卷宗邊緣,慢慢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小塊空地。

  她悄悄瞥了眼虞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兩隻手掐住硯台的兩側,飛快地拿到自己麵前。

  啪嗒一聲輕響,袖擺不小心掃落一冊書卷。

  明嬈屏息看了一眼虞硯,見他眉峰都未動,趕緊將書冊撿了起來。

  她獨自慌亂,沒留意到男人唇畔慢慢揚起的微弱弧度。

  撿起的卷宗上,寫的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王駿陽

  明嬈一陣恍惚。

  王駿陽是新科狀元,更是她原本定下的未婚夫婿。

  他們是在涼州老家由長輩做主定下婚事,那時王駿陽沒有高中狀元,還是個出身寒門的窮小子。

  後來王駿陽上京趕考,中了狀元,明嬈的表姨母讓她也跟著去京城,好好看牢了這門親事。

  她來了,可婚事還是出了意外。

  信國公嫡女明妘不願嫁給常年征戰在外、不知何時就會戰亡的安北侯,且安北侯克妻的名聲在外,三任新婚妻子都暴斃在出嫁路上,安北侯本人的風評又十分不好。

  可聖旨像是一座大山壓了下來,明家總要有女兒踏上那喜轎。

  於是信國公夫人壯著膽子偷梁換柱,將庶女明嬈和嫡女明妘的婚事對換。

  虞硯側過頭來,視線落在女子怔然失神的臉上,又順著她的目光下落,臉上散漫的淡笑慢慢斂起。

  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銳利,薄唇緊緊抿著。

  他凝視著女子嫵媚的側臉,突然冷笑了聲,“明姑娘是在思念舊人嗎。”

  “新科狀元,前途無量,自然是比我這個一隻腳邁進棺材的人強多了。”

  那聲音向是數九隆冬時雪山峰頂吹來的風,砸在耳畔,字字如刀,刮得人皮膚生疼。

  明嬈張了張嘴,見他目光格外冰冷,一股強烈的懼意爬上後脊。無措地垂下眼睛,搖頭。

  “未曾想他,侯爺……莫要這樣說自己。”

  按理說,他該喚她一聲夫人,可此刻他大抵是動了怒,隻生疏地叫她明姑娘。

  屋內突然寂靜了下來,一時間緊張的氛圍將明嬈緊緊裹住。

  虞硯垂眸,臉上看不出喜怒,將那卷宗拿在手中,隨意翻了翻,“王公子如今在地牢,正受著酷刑,不知他的供述,能否令人滿意。”

  明嬈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怎麽了?”

  虞硯抬眼,似笑非笑地睨她,“你不知?”

  明嬈搖頭。

  自從出嫁,她再也沒聽過這個名字。

  虞硯卻是不說話了,就直勾勾地盯著她瞧,沒說信不信。

  短暫的叫人膽寒的沉寂後,虞硯神色淡漠地看著桌上那盅湯羹,又緩緩吐出一句冷漠至極的話:

  “明姑娘此來討好本侯,不是為舊愛求情?”

  一句話像是一悶棍,重重擊在明嬈頭部,鈍痛之餘,還帶來更強烈的心悸。

  “我沒有!”她下意識答。

  男人的目光很凶狠、陰鬱,凝視她的時候,像是要將人咬碎。

  “為了他,你倒是敢。”

  明嬈頂不住那銳利的目光,後退了兩步。

  可虞硯哪裏容許她逃?

  手腕一重,她的皓腕被人用力掐在掌心,那力道重得險些將她的手臂折斷。

  “你還惦記著那個窮酸書生,是嗎。”他死死抓著她,冷聲質問。

  明嬈被嚇壞了,忙搖頭,“侯爺誤會了,我不是為了他。”

  虞硯涼涼笑了一下。

  不是為了那書生,難不成真是要對他好嗎?

  虞硯像是突然喪失了理智,絲毫聽不進解釋。他撕破了滿不在乎的偽裝,變得偏執瘋狂。

  長臂一伸,有力的臂彎箍著女子的纖纖細腰,單臂將人提抱起來,抬步就往旁邊休息的內室走。

  走到了床榻前,毫不憐惜地把人扔到榻上。

  欺身向前,單腿彎曲跪在她腿間,不顧她慌亂的掙紮,一手攥著她的兩隻手腕,舉過頭頂,按在榻上,另一隻手捏住明嬈小巧精致的下巴。

  他看到明嬈驚恐地看著他的那雙眼中,滿是驚懼的淚,心頭愈發煩躁。

  “侯爺,侯爺……啊!!”

  虞硯掐著她下巴的手鬆開,用力扯住她的衣裳,隨手一揚,她的衣裳頓時變成了一堆破碎的布片。

  “明姑娘,既嫁給了我,就莫要再想著旁人,知道嗎。”

  虞硯的聲音很輕,“即便是皇帝要留著他的命,我也可以即刻送他上西天。”

  “我早該要了你,這樣你就不會再去想別人。”

  “嗚嗚嗚……”

  明嬈被嚇壞了,驚懼地看著他。

  她的衣裳被盡數除去,虞硯望著她無措的眼,突然怎麽都繼續不下去了。

  滿腔的煩躁與暴戾的破壞欲亟待釋放。

  虞硯驟然起身,轉身離去。

  ……

  婢女禾香幫明嬈換了身新衣裳。

  她神色平靜,似乎是從驚嚇中緩了過來,除眼眶還有些紅外,瞧不出異樣。

  打外頭進來一女官,她帶著幾個太監和宮女,眾人手中捧著許多珍寶與綢緞。

  明嬈知曉這是宮裏來人的賞賜,上前跪接。

  女官攙扶了她一下,嚴肅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夫人不必多禮,太後聽聞侯爺給你委屈受,特命本官來傳旨,叫你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明嬈有些意外,連忙搖頭,她嗓子有些啞,有些不好意思,“牢太後掛心了。”

  心裏卻是存了個疑惑,她與虞硯爭吵不過一個時辰,太後宮裏就得了信,還特意送來些東西,委實怪異。

  女官沒容她多想,喚人端上來一碗參湯,“太後賞賜,這是外邦進貢的人參,特賞賜給夫人進補,夫人請。”

  明嬈愣了片刻,有些不情願,但這是太後的賞賜,她沒有辦法說不。

  在對方的堅持下,飲了那碗湯。

  不出幾息功夫,她的腹部絞痛,喉間泛上源源不斷的腥甜。

  碗摔在地上,一地碎片。

  沒等明嬈問上一句,便全身脫力栽倒在地,嘴裏不斷地口吐鮮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她好疼啊……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明嬈隱約瞧見,禾香被人控製了起來,而那位淡笑著的女官,也慢慢收斂了笑容,目光逐漸冰冷。

  女官踏過一地狼藉,居高臨下看著明嬈,無情地開口:

  “明氏妖惑人心,竟叫安北侯違抗聖旨也要將重要人證處死,如此女子,是為禍害,留在人世隻會叫安北侯做更多的錯事。我大霖國運昌隆,離不開安北侯的效忠。太後恩典,替侯爺肅清後宅,賜明氏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