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終止約定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49      字數:2582
  “我夢到了我的父親。”

  回了臥房, 虞硯便直白地坦誠了他昨晚的夢境。

  他從不瞞她什麽,隻要她問,隻要她想知道, 虞硯都可以說。

  明嬈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父親……”

  這個稱呼對明嬈來說是陌生的, 她的人生裏一直都隻有娘親一個人。

  虞硯扶著她坐好,在她對麵落座, 一邊給她剝核桃, 一邊說道:

  “我的父親是個很好的人, 我跟你講過, 他是個武將,常年守著北邊的國土,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人。”

  虞硯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父親,那個時候他的性格還沒有現在這樣糟糕, 他也是個溫文爾雅的小公子。

  他那個時候也愛穿著一身白色的袍子, 手搖著一把折扇,腰間佩戴著美玉, 搖頭晃腦地背著詩書,裝作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大霖朝尚文,文人的地位很高, 那個時候他還遵從著父母的心願,一心隻在讀書寫字上。

  聽他描述自己小時候的樣子,明嬈好像真的想象出來了。

  “我五歲那一年, 第一次見到父親殺人。”

  虞硯頭也沒抬,把剝好的核桃碰到明嬈麵前的小碟子裏。

  當啷一聲, 明嬈的心隨之一顫, 她說不上來是因為那核桃, 還是因為他的話。

  虞硯繼續平靜地說道:“當時是一夥匪患正在被官府的人追趕,不小心跑到了鬧市,兩個賊人分別劫持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手上沒輕重,不小心把人殺了,剩下的那個孩子,聽說是某個大官家的。”

  兩個賊人,一個孩子,那孩子是他們脫困的唯一稻草。

  官府的人不敢輕舉妄動,虞硯的父親卻在角落裏,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弓。

  虞硯看著父親拿出兩個箭矢抵在弦上,聽著他低聲念叨著什麽“射程足夠了”。

  “若不是因為官府的人辦事不力,賊人不會跑到鬧市上,先前那個平民家的孩子也不會枉死。”虞硯淡淡道。

  在虞硯的眼中,父親果斷地拉弓射箭,隻見他眸光銳利,隻瞄了瞄,然後利落鬆手。

  咻——

  兩隻箭朝著兩個方向飛速射去。

  然後虞硯就見到那兩個原本還氣焰囂張的賊人捂著心口,倒了下去。

  “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反應嗎?”虞硯笑著問道。

  明嬈呆呆地看著他,“你……你應該很激動吧?”

  虞硯愣了一下,而後低低笑出聲,“是,嬈嬈真了解我。”

  見了血,街上其他小孩子早就嚇哭了,那樣混亂的場景,就連大人也都半天沒回過神。虞硯的父親回頭看向虞硯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兒子兩眼發亮地盯著他手裏的弓箭瞧。

  後來虞硯便日日央著父親要學武,但他那時也並沒有將學問給丟掉,不然也不會有十四歲的那篇文章了。

  “每日寅時三刻起床,練功一個時辰,白日還繼續跟著夫子讀書,否則就不可以繼續學武。”

  如若他白日的功課落下,那麽他將不被允許學習武藝。

  明嬈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這麽小的孩子就要這般辛苦。

  虞硯瞧出她的心疼,試圖緩解稍顯沉重的氣氛,他笑道:“或許是那時太勤勉,現在才覺得什麽都沒意思,懶得做。”

  “你是那時候就想要做個大將軍的嗎?就像你父親那樣?”

  虞硯慢慢斂了笑,沉默地望著他們二人交握的雙手上,半晌,才低聲道:“不是,我是在他過世以後,才有了這個念頭。”

  明嬈呼吸一滯,猛地撲向他,她勾住他的脖子,“別說了,別再說了。”

  虞硯把鼻子埋進她的發間,深深呼吸,他笑了下,“怎麽了?”

  “你夢到他,所以在難過是不是?因為他不在了,所以你很難過。”

  虞硯有些迷茫,“我好像也並不是很難過。”

  時間過得太久,他回憶起來父親的過世,並沒有什麽特別難受的情緒,隻是覺得心裏有些悶,還有點恨意在心頭。

  不管是什麽感覺,總歸不是好的體驗,所以他很排斥夢到以前。

  他極少去想以前的事,很麻煩,勞心勞神,不如去睡覺。

  和明嬈在一起以後,他也開始有了那些以前沒有過的經曆和感受。

  “如若我的娘親不在了,我也會特別特別難受的。”明嬈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想哭,聲音悶悶的,“夫君,你下次再不開心的話,就親親我,我不會拒絕你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直起身子,很認真地對著他的臉叭叭親了下去,一邊親完還不算完,還要把另外一邊也沾上她的口水才行。

  額頭、鼻子、嘴唇,每一個地方都沒放過。

  虞硯這次是真的開心地笑了出來,頓時什麽煩惱的都沒了。

  他攬緊纖纖細腰,掌心在裙帶上徘徊,嗓音發啞:“還有這種好事嗎?那我要一直不開心,你就會一直遷就我嗎?”

  明嬈認真地思考了一瞬,堅決點頭,“對,你現在提什麽我都會答應的。”

  虞硯勾起唇角,把人打橫抱了起來,腳步不停地往內室走去,“那我要提前結束一月之期。”

  明嬈:“……”

  “不行”那兩個在嘴邊轉了又轉,直到羅衫落地,鈴鐺聲漸起,最終也沒能說出口來。

  **

  一月之期的第十六日的傍晚,向來說話算數的安北侯生平第一回打了臉。

  不,他連臉都不要了。

  明嬈也沒想過餓極了的男人能這麽沒有下限。

  “嬈嬈在說什麽,隻今日這一次嗎?不可以,我會不開心的。”

  “我從未說過會說話算話,嬈嬈是不是記錯了?”

  “什麽一月之期?我不知道,也是你記錯了吧。”

  明嬈有口難言,最終放棄抵抗。

  手腕被牢牢鉗製,隻能用纖細的指尖無力地攀附著他的脖頸,最後再狠狠咬上他的肩膀,堵住那些即將溢出口的破碎的嗚咽聲。

  ……

  明嬈用半個月的安寧,換來了三日沒能從床榻上走下來。

  她蔫蔫地靠在床頭,頂著男人那雙幽深的一直盯著她的眼睛,突然些慶幸。

  幸好及時結束了那個荒唐的約定,以後……

  再也不要有以後了!

  能下床的第二日,岑家正好來人請明嬈去府上坐坐。虞硯不樂意明嬈去赴約,因為他討厭白氏比秦氏更甚。

  明嬈以前的那樁婚事虞硯能記一輩子,不,他能記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他並不好意思直言自己到底在計較什麽,也就沒辦法阻止明嬈去岑府。

  “真沒事?沒事我可進去了?”明嬈故意逗他,“我走啦?走啦?”

  “走吧!”虞硯眼睛一閉,咬牙,“你去吧,我回軍營去了。”

  說罷一眼都不願看岑府大門,轉身就往外走。

  他走到街角就停下腳步,拐到牆後麵,悄悄躲了起來。看著明嬈進了府門,一口鬱氣堵在心頭,難受得要死。

  說是去軍營,可他一步都沒挪,懷抱著劍,靠著岑府的外牆,閉上了眼睛,一等就是半天。

  黃昏時候,岑府的大門又被打開。

  虞硯睜開眼睛,抬手揉了揉酸疼的後頸,往門口看去。

  隱約還能聽到岑玄清把人送出來時說話的聲音:“真的不用晚膳嗎?母親盼你盼了好久。”

  “不啦,我家夫君還在等著我回去呢。”

  岑玄清笑道:“他是小孩子嗎?還非要等你。”

  明嬈也跟著笑,“是呀,比小孩子還難哄呢。”

  她說著,心有靈犀似的往旁邊轉頭,遠遠地,就瞧見男人朝自己而來。

  臭著一張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真是個傻子,寧願在外麵吹風也不進去。

  自從虞硯出現在視野裏,明嬈就再沒看旁人一眼。

  “你看,今晚大約又要鬧脾氣了。”

  她一邊笑著,一邊拎著裙擺下了台階。

  步履如飛,直直地撲進了男人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