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幫我
作者:
柚一隻梨 更新:2022-02-20 20:34 字數:3573
宴會在年喜宮舉辦。
明嬈站在石階下,抬頭望著富麗堂皇的宮殿。
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璀璨光芒,雕欄玉砌,華美卻又不失莊重。
明嬈深吸一口氣,低首斂眉,安靜地跟在陳氏身後。她麵上裝著淡然,無人知冷汗幾乎滲透薄衫。
太後的壽辰……
太後……
明嬈永遠忘不了鶴頂紅入腹後的那種鑽心的痛感,像是有一把刀,在她的肚子裏翻來倒去地攪合,幾乎剁爛了所有的髒器,神誌卻還有短暫的清醒。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要死了,清醒地聽著女官的話。前世直到生命盡頭,也不知太後為何那般厭惡她,非要她死不可。
虞硯總是醉醺醺地對著她的靈位道歉,可是卻從沒告訴過她一個緣由。
聽說那時安北侯把那鶴頂紅也給太後灌下去了,他說他夫人吃過的苦,太後也要嚐一嚐。
想到虞硯,明嬈緊攥的拳鬆開了些。
不知是她精神太過恍惚,還是明妘有意拽著陳氏往前快走,才剛跨進殿門,那對母女就將她甩下,不見了蹤影。
明嬈的身邊沒有明家的婢女,隻有一個引路的宮女,小宮女將明嬈帶到了坐席,便退下了。
陳氏到底看重臉麵,怕明嬈一個人行差踏錯,丟了明家的臉,陳氏安撫好親生女兒,派了個自家的婢女到明嬈身邊盯著她。
時間還早,眾人三兩聚在一處閑談,明嬈不認識別人,一個人也樂得自在。隻是這雕梁畫棟的宮殿,始終給人壓迫感,叫她喘不上氣。
明嬈沒管身邊婢女,自己出了宮殿大門。
夏日暑熱,大抵是嫌宮殿悶熱,許多姑娘公子陸陸續續都偷跑了出來。
大霖百姓祖上有草原人血統,民風奔放熱情,最是豪邁。
女子上街不必遮麵,男女同席也不需避諱,瞧得順眼,站在一處談笑風生。
明嬈安安靜靜地躲在觀景台的一角,默默注視著這座宮城。
她有意躲熱鬧,可出眾的容貌卻從不許她過分低調。周圍慢慢聚了些人,不再清淨。
——“不知太後何時來,我饞這頓宮宴好久了。”
——“前朝那邊宴請一輪後,陛下和太後才會過來,聽說禦膳房新到的廚子手藝比醉香閣的還好,今兒可要大飽口福!”
——“今日來的人真是多,尤其是女子多,你可知曉緣由?”
眾人有片刻沉默。
有人壓低聲音,“太後又要給那位相看人家,約莫著席間就會賜婚,嘖。”
“不知是誰家這樣慘,還好我並無姐妹。”
安北侯素有克妻名號,三任新婚妻子皆在嫁往西北的路上暴斃,一次這樣便罷了,兩次三次皆是如此。
縱使安北侯位高權重,手握兵權,又頗得皇帝寵信,可那又如何。
這門親事想攀也要用小命掂量掂量,自己是否高攀得起。
明嬈原本想要離開,可聽他們講起安北侯的事,一雙腿怎麽都邁不動。
賜婚嗎?
也不知是結親還是結仇。
“噓!來了來了!!”
有人激動地拉住同伴的袖子,趕忙出聲製止。
明嬈心跳快了一拍,驀地轉頭,往樓下看去。
她在二層的觀景閣樓上,站在最靠外麵的一角,目光輕輕鬆鬆便捕捉到了男人的身影。
雖是規模宏大的盛宴,可男人依舊穿著隨意,身著一襲墨色綾鍛長袍,腰間配著寶劍,儀容峻挺,冷峻深沉。
他一貫疏懶的神色不再,此刻冷肅著臉,步伐匆匆,氣勢冷峻,不像是來赴宴,倒像是來尋仇的。
“怎的他就能佩劍入宮呢……”閣中有人小聲抱怨。
變故就在一瞬間發生——
哐當!
拐角處,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宮女,冒冒失失地跌了一跤,腳下站穩,手中的托盤卻傾斜,壺中酒全撒在了迎麵而來的安北侯的袖上。
男人抬起沾濕的寬袖,團雲紋浸在水漬中,暗了一片。
宮女戰戰兢兢跪伏在地上,帶著哭腔:“侯爺恕罪!侯爺恕罪!”
安北侯低著頭,神色莫辨,叫人看不透心中所想。
那宮女也是大膽,跪在地上就朝男人伸出手去,用帕子要為其擦拭。
手剛牽住男人的衣角,便聽唰的一聲,刀劍出鞘。
一道亮光閃過,在陽光的照射下,劍光晃了明嬈的眼睛。
虞硯拔了劍,果斷地揮劍。
斬斷了被牽住的那節衣角。
他眸色漆黑,神色淡淡,沒有再看那惶惶發呆的宮女一眼,反而抬頭看去。
一眼就捕捉到了明嬈的目光。
探究的視線來自四麵八方,唯有這一道,格外與眾不同。
四目相對,明嬈隻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心跳聲給震聾了。
虞硯隻掃了一眼,便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大步離去。
始終落後他一丈遠的隨行侍從忙跟了上去,隻留下了一名親衛,從地上撈起那宮女,捂了嘴,拖了下去。
閣樓上一片嘩然。
總聽說安北侯恃權自傲,擁兵自重,從來皆是我行我素,自負張揚,可誰也沒真正見過這位淩厲的作風。
在皇宮內院,不僅攜帶刀劍來去自如,還堂而皇之地處置內庭宮人。
“這這還真是……還真是……”一文弱公子措辭半晌,臉憋得通紅,“恣意妄為!”
“目中無人!”
“囂張跋扈!”
大霖朝尚文,最看不慣粗魯豪橫的武將,安北侯十年未曾回京,一回來便“一鳴驚人”,這幫翩翩公子湊在一起痛斥安北侯的不當行徑。
從他不懂禮數,說到他藐視宮規,最後簡直把他與罪孽深重的叛賊作比較。
明嬈沒心思再聽下去。
義憤填膺的他們好像都忘了,是誰叫這江山安穩,歲月無憂。
……
皇帝與太後姍姍來遲,他們到時,殿內坐滿了人。
眾人皆起身行禮,唯有安北侯神色懶散,獨坐位上,徑自喝酒。
皇帝沒將他的無禮放在心上,笑嗬嗬地叫人為安北侯倒酒。安北侯似是才察覺到皇帝來,不慌不忙站起身行了禮。
酒過三巡,落在虞硯身上的目光才漸漸少了。
酒意有些上頭,虞硯扯了扯領子,與皇帝說了一聲,離開了宮殿,出去散散酒氣。
明嬈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見他離開,也忙不迭地起身。
陳氏皺眉,“去哪?”
“屋裏太悶,想去吹吹風。”
恰有旁邊的夫人要與陳氏說話,陳氏隻得簡單叮囑:“莫要亂走。”
陳氏正要叫身邊的婢女跟著,一個分神的功夫,便不見了明嬈的蹤影。
明嬈追出去時,男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她有些焦急。
皇宮這樣大,她要去哪裏找。
明嬈不敢走太遠,就圍著年喜宮繞圈。可是她低估了這宮殿的大小。
然後,她迷路了。
三轉兩轉,不知繞到了哪裏,明嬈眼見著周圍的景色愈發陌生,心裏也更加焦急。
她在陌生的環境裏就如驚弓之鳥,恐懼感拉扯著她的神經,她變得愈發敏感、警惕。
“喲,這是哪來的仙女兒……嗝……”
明嬈大驚回頭,有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晃晃悠悠地朝他走來。那男子肥頭大耳,一看便知夥食極好。堆滿了肉的臉上,眼睛卻小如綠豆,醜得刺眼。
明嬈連忙用團扇遮麵,警惕地後退,她左右望望,見那男子身邊跟了不少宮人,卻無一人阻攔他口出調戲之語,心不住往下沉。
此人身份尊貴,多半是皇親國戚,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身邊跟著的幾個太監看上去身強體壯,她或許跑不掉。
但……總要試試!
明嬈拎起裙角,果斷轉身,朝著假山林跑去。
她自我認知很清楚,自己腿力是比不過男子的,體力更是比一般女子還差,若是往寬敞的地方逃,怕是跑不過幾步就被捉回去。
她是從假山林那邊來的,方才走過的路還記得,那邊掩體多,或許可一搏。
明嬈心裏越怕,腦筋就越清醒。
縱使冷汗已經浸透衣衫,腿也有些軟,她仍咬著牙往前跑。
快了!
明嬈眼前一亮,跑進了假山洞裏,憑著記憶左拐右拐。
身後的腳步聲好像遠了,但她不敢鬆懈,仍悶頭向前。
在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拐最後一個彎時,迎麵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唔……”
頭磕在一個堅硬寬厚的胸膛裏,鼻尖頓時湧入一陣熟悉的氣味。
淡淡的檀香裏夾雜著酒香,很是好聞。
明嬈愣了一瞬,未及反應,她的肩膀被人死死按住。
下一刻,尖銳的痛感由肩膀傳遍全身,捏著她肩膀的那隻手力道極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而後明嬈被人粗魯地推開,她踉蹌著後退,為了穩住身子,明嬈的手掌撐了下石壁,被尖銳的棱角劃破了手掌。
肩膀與掌心的疼痛叫她的眼底瞬間泛起淚花,抬頭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子,莫名其妙地委屈起來,情不自禁地痛呼出聲。“疼……”
聽著這聲軟軟的低叫,望著這雙霧蒙蒙的媚眼,鉗製著她肩骨的手不知怎的,瞬間卸了力道。
男人微低了頭,冷著臉,沉默地看著她。
少女雪膚花貌,媚眼含情,怯生生地望著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泛著紅,瞳中滿是清澈幹淨。
虞硯原本推人的手垂落回身側,另一隻扶住身側假山的手不自覺用力,待他回神,一塊凸出的石壁被他生生掰了下來。
虞硯沉著臉,將握有石塊的手背到身後。
身後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明嬈臉色煞白。
大約是前世彌留時的記憶太過深刻,她對虞硯毫無防備且信任。
她咬了下唇,果斷地往前。
假山內通道狹窄,一人通過有餘,兩人通過卻是免不了肢體碰觸。
明嬈紅著臉,從男人身側擠了過去。布料摩擦著布料,肢體接觸著肢體。
夏日衣裳很薄,她甚至隔著衣裳感受到了他炙熱的體溫。
明嬈赧然地躲在了他的身後。
他身材魁梧,肩寬腿長,明嬈縮在他身後,側過身子,低著頭,團扇輕點鼻尖,細聲細語地懇求:
“求您幫幫我……”
啪嗒。
虞硯掌心的石塊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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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硯:嚇得我瓜都掉了.jpg
有誰能抵抗住小美人的撒嬌呢?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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