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久到白元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

  那雪亮無鏽的兵器近在咫尺，可骷髏們卻不前進，隻與大妖們對峙著。

  塗山林無聲無息地消失，白虎原羌騰起，橫亙在半空，可縱使是她的目力，看到的骷髏軍團無邊無際，根本望不到頭。

  無人知道塗山林此刻在哪裏，在經曆著什麽。

  白元的心揪緊，就算她與塗山林並沒說過幾句話，可一同進入神域的生死情誼，她對四大妖族的少主們，早就有了袍澤之情。

  華彰知道她心軟，正要安慰幾句，坑中異變突發。

  一道淡藍色光芒由下到上，緩慢但堅定地飛升上天，期間夾雜著骨骼碎裂的劈啪聲。

  白元心中大喜，“是塗山林嗎？是他嗎？”

  華彰難以理解，淡藍色光芒的確是九尾狐族的妖力標誌，可那力量陌生又磅礴，完全不是塗山林該有的跡象。

  “難不成，他突破了？”

  四大妖族在現代妖界的地位很高，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高壽，尋常小妖壽命不過二三百年，可妖族力量越強、血脈越純，存活時間也就越長。

  而長壽命又能讓妖族有更多的時間修煉，層層突破界限，發展到這一代，四大妖族的新生代尚覺年輕，也已經過了三四千年。

  玄鐵習慣性地拿著黑羅盤看了一眼，遭遇骷髏軍團後蔫巴巴的神器默默趴在他手中。

  長歎一聲，玄鐵將失去作用的黑羅盤收入衣兜，“不對，我給塗山林算過，他的大劫不在此時。”

  褚朝然重重喘氣，孔雀王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可隋欣在旁，他不肯露出疲態。

  “這裏可是神域，咱們在外麵怎麽算，到了這裏也許都失靈了。”

  白元耳中嗡鳴，好像有無數兵器互相砍殺，隻等哪一件兵器成為最後的勝者。

  “說到兵器，我曾經、好像、可能在哪裏用過……”

  這時候哪有大妖聽得進去她的廢話，白元使勁敲敲腦袋，一個名字就在嘴邊，可怎麽都想不起來。

  淡藍色幽幽弱化，眾妖的心也再次提了起來，不知骷髏軍團有多少神族兵將，咯咯細碎的聲音，從天邊快速奔來。

  原羌長槍一緊，做出十足的防禦姿勢，玄鐵手中結印，一柄盾牌聚在身前，凝結出一道無形的屏障。

  饒是白元被藏在眾妖中間，還是感受到那股蓬勃的妖氣由遠及近。

  淡藍色光芒不像高歌猛進，反倒像是被人追逐著東躲西藏，眼睛一錯，似乎有兩道光芒互相爭奪，不分伯仲。

  “那是……是小林嗎？”

  褚朝然一隻翅膀打開，關鍵時刻沒掉鏈子，五彩繽紛的羽毛晃得人眼花繚亂。

  白元被堵到鼻子前的羽毛弄得癢癢，一巴掌拍掉尊貴小孔雀的翅膀，訓斥道，“一邊兒開屏去！”

  莫名其妙被打了，褚朝然嘴巴一扁，無時無刻不在抓緊時間撒嬌，“欣欣，她打我。”

  擱到平時，隋欣也就象征性地給自家少主脆弱的尊嚴修補幾下，可當前大難臨頭，她哪有心思考慮這些。

  “這樣抓住，就不惹人煩了。”

  褚朝然心髒一跳，明顯漏了一大拍，這是隋欣第一次對他動手動腳，激動的小孔雀差點兒真的當場開屏。

  遠處的淡藍色光芒一陣亮一陣暗，看得眾妖的心也跟著一上一下。

  白元哆哆嗦嗦，萬神坑的殺氣不知為何淡了很多，她從層層保護中露出頭，仔細向那群骷髏看去。

  不知是不是眼花，白元看到最前麵一排、個子最大的那個骷髏，下頜骨張開，詭異地衝著她一咧嘴。

  就像是……露出一個嘲諷的大笑。

  嗖一下躲回華彰的背後，白元心髒怦怦直跳，骷髏能笑的嗎？

  相柳個子最小，也最淡定，哪怕是麵對不知結果的關卡，他也一樣冷眼旁觀。

  .

  塗山林低垂著頭，坐臥在一片小小的空地上，他緊閉雙眼，並不知道自己的周圍是一群裝備齊全的骷髏。

  為首的骷髏將軍眼窩空洞，但緊盯著他身上釋放出來的淡藍色妖氣，似乎非常緊張。

  在塗山林的神識中，他來到一處開闊的平原地帶，看到一群士兵正在揮舞著汗水訓練。

  一哼一哈，整個山穀充滿朝氣。

  “小子，看清楚了，這是我最得意的兵將，如果你能得到他們的效忠，你就是九尾狐族真正的王。”

  塗山林懵懵懂懂地看著那些兵將，一個個身材魁梧、武藝卓群，他笑了一下，“九尾狐族不需要這樣的兵將，我們是靠智慧取勝。”

  那人輕笑一下，好像無奈地搖搖頭，“任何一個種族想要立足於天地間，武力是必不可少的保障，保護自己，保護同族。”

  塗山林不同意，“我族將士非比尋常，不必在武力值上追求，那是白虎族的特點。”

  那人點頭，“白虎族一向重視武藝，不管世事如何變遷，他們都能用最強健的體魄自保。”

  塗山林不知道跟他說這些幹什麽，略帶迷茫地仰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念叨著他此次進入神域的目的。

  “我要找到我大哥，哪怕是一具屍骸，拿回去也是給父王母後的交待。”

  那人沉默，沒再說話，空氣中隻流竄著無數熱血將士揮灑出來的汗水。

  塗山林慢悠悠地站起來，向著那片橫空而落的山脈走去，有人拽住他，他掙脫，那人不肯放棄，繼續拽著他。

  兩人一前一後，塗山林走，那人跟，塗山林停，那人拽。

  來來回回很多次，塗山林煩了，亮出爪指，對著虛空齜牙咧嘴，“再耽誤我找大哥，我就一爪子撓你臉上。”

  那人靜靜一瞬，噗一聲笑出來，骨頭相撞的聲音清脆。

  塗山林的妖氣一放，突然感受到一陣尖銳的敵意，那是淬了無數精魂鮮血的冷肅殺意，電光火石間他當機立斷，跳出包圍圈。

  可惜神識不清，終究慢了一步。

  痛苦的狐狸嚎叫，發出令人戰栗的嘶鳴，爪鉤入肉的痛苦，讓塗山林倏地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