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縱橫天地數十萬年，偏偏在萬年前失去了最後一位神女，而蜚，竟依舊生存在神域中。

  九尾狐族智商高，但也終歸隻是妖族，臆測神域變遷，根本不是他能做到的。

  停在不遠處的蜚，狹長眼中泛著金色紅光，無喜無悲，無憂無懼，與眾妖靜靜對峙。

  “額……嗨？”

  白元突兀地打破僵持的雙方，惹得眾妖不滿，尷尬地放下手。

  沒想到蜚四蹄一動，臥在連綿不絕的草地上，霎時間草地枯萎，一片龜裂。

  白色牛首落在地麵，乖順得像是一匹家畜，黝黑的魘獸小狗三兩下蹦到蜚身邊，轉了一圈，急急停下，轉身就往回跑。

  在場的大妖們無一不屏住呼吸，蜚散發出來無形無質的死亡氣息，對妖族而言極為敏感，就連華彰都拉著白元退出十幾米。

  眾妖最初經曆過的那場陰風死水，再麵對這隻傳說中的上古凶獸，居然能撐住心中壓抑，硬生生在蜚的範圍圈內抱住了神識不倒。

  華彰一手抱著白元，一手拎著魘獸，小黑狗個頭兒不大，膽量不小，直衝著蜚嗷嗷大叫，整片草地隻有小狗的狂吠聲。

  等了許久，蜚沒有起身的意思，為表安全，更是將四蹄牢牢陷入龜裂的土地裏，巨大的牛頭偏到一旁，不再用狹長的眼睛看著眾妖。

  隻有白元在夢境中見過蜚，她壯著膽子向前挪了半步，詢問道，“你一直都住在神域裏嗎？”

  蜚身形不動，殷紅的眼睛裏有一圈圈的漣漪，看得人幾乎要陷進去。

  白元猛地眨了一下眼睛，發現身邊的華彰眼神呆滯，而相柳是一副爭鬥不過原地認命的崩潰樣。

  “柳柳？柳柳！——你對他們做了什麽？”

  蜚一動不動，隻等到白元的神識完全脫離身體，才慢悠悠站起來。

  不，是蜚的精魂站起來。

  肉身可以縮小，精魂卻無限廣大。

  渺小的人類站在通天徹地的上古凶獸麵前，白元仰頭看去，也隻能看到蜚的蹄子，隻覺一半天空都被遮蔽了。

  白元恍惚一下，神色萎靡，蹲在地上緩解她對巨物的恐懼。

  堂堂一個鳳皇神女，好像提線木偶一樣，神識被擺弄得像個玩具，白元生氣，又無處可撒。

  上古力量，用實力說話，沒有她拒絕的空間。

  白元的恐懼感過去，莫名多了幾分氣憤，自從進入神域，她就像自己說的，誰都能來提了她的神識。

  這種感覺真是非常糟糕。

  幾乎填滿天地的凶獸精魂無限膨脹，就在白元以為它要爆炸時，憑空無聲消失，眼前一空，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沉悶非常。

  白元原地轉圈，既看不到蜚的影子，也看不到老公兒子，更感受不到其他大妖蓬勃的力量波動。

  “你在我的眼睛裏，不必害怕，我很乖的。”

  一個脆嫩的小女孩聲音，嗡嗡地在周圍響起，白元雖說已經習慣了，但這聲音聽著不熟，還是多問了幾句。

  “你是誰？和寶恩是一起的嗎？”

  小女孩吃吃一笑，指著虛空中拓開的一片茂密森林的畫卷，“是寶恩姐姐讓我來，將這副密幽林地圖帶給你的。”

  白元伸手一抓，竟然真的抓住了實質的地圖，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古老、厚重、柔韌，摸著極為舒適。

  “她見我時為什麽不直接給我？你與那蜚有什麽關係？……還是，你就是蜚？”

  白元收好地圖，緊緊攥著，對著虛空發出質詢。

  小女孩沉默一瞬，轉移話題，“寶恩姐姐讓我帶你看看聖宮現狀。”

  二話不說，啪嘰一下把白元的神識拍進一個烏漆嘛黑的地方。

  這不就是上一次白元夢中見到的聖宮，那蜚親口告訴她，寶恩不希望她失望，所以她用盡力氣，才將聖宮打扮如昔日景象。

  白元的眼睛慢慢適應黑暗，看清了聖宮中的布置：

  一花一草，一樹一木，在暗夜中靜靜矗立，沒有鳥鳴蟲叫，沉默得像一灘死水，其中深蘊著萬年孤寂。

  可奇怪的是，聖宮的花園裏有一隻形容奇駿的牛，白色長毛，一角獨眼，溫順地溜達著啃食草皮。

  白元驚奇地看著蜚，在它腳下的土地沒有變化，花園裏甚至有數種奇特小花在盛開。

  “這裏就是寶恩姐姐說的峽穀，下麵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話音一落，白元的頭被誰猛敲了一下，醒是醒過來了，但是懵了。

  “你看你看，這不就醒了！”

  白元眼前景象未變，凶獸蜚依舊遠遠地臥在已經死氣沉沉的草地上。

  眾妖圍著她，原羌的虎爪掐住她的脖子，褚朝然的尖喙剛剛離開她的額頭。

  看樣子就是這不著調的花孔雀，用他那尖嘴巴刺了白元額間的蓮花玄紋。

  捂著腦門兒蹲下，白元糟心地敲敲腦殼，神識混亂，一會兒有記憶，一會兒沒記憶，怎麽都想不起究竟剛才發生了什麽。

  “元元，你手裏的是什麽？”

  憑空出現的一張卷紙，緊握在白元手裏，她攤開地圖，恍然大悟。

  “有人說，這裏就是我們要找的峽穀，下麵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再努力回憶，白元的頭疼得不行，針刺一樣無法思考。

  “這裏？這裏不就是……那裏？”

  塗山林的眼珠來回淩亂地比對著，地圖畫得非常簡略，但標誌性的幾個地物還是非常清晰。

  “峽穀，難道就在蜚的臥身之處？”

  眾妖齊齊看向始終乖順的凶獸蜚，心照不宣地都將妖力提了提。

  蜚看到白元手裏的地圖，像是完成使命一般，搖晃著巨大的身軀站起，死氣沉沉地甩甩頭。

  “它要離開了。”

  白元搖搖手裏的地圖，“它應該是受人所托，給我們送這幅地圖的。”

  華彰輕吐口氣，用妖力對抗上古凶獸的力量威壓，驀然渾身一輕，整個妖都輕鬆了很多。

  褚朝然嘴欠，“就為了送張地圖？——上古凶獸，親自給我們送地圖？那它跟我們是一夥兒的啊！哎——哎——”

  蜚，毫無方向，晃悠著身體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