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戈靠著冰涼的牆壁，裹緊身上唯一的草席，遠遠地躲著火堆，生怕被燒壞了草席。

  妹妹抱著她，眨巴著眼睛，聽著阿爹說的故事，“那水炭死了嗎？”

  草戈很不高興，推開妹妹，賭氣地將草席都扔在她身上，妹妹忙不迭地撿起來裹住自己。

  “水炭一家接了東邊鱷泥族的禮物，開春也要成家了。”

  阿爹逗著草戈，“你們倆真是好朋友，成家也要一起，部落離得不遠，以後還能在一起玩。”

  草戈高興起來，小臉紅紅的，“我最喜歡水炭，她阿媽還給我吃擰著桑榆籽的甜草。”

  又餓又凍，一家人擠在一起睡覺，草戈卻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有趣。

  阿媽很得意，要不是她在入冬前給草戈訂了親，家裏的食物早就見底了，幸虧還有兩擔穀子撐著，省著些總能堅持到兩個月後的開春。

  阿爹雖然不願意，但女兒年紀到了，求親的又是鄰近部落的首領，身強力壯，二十多歲已經能帶領族人上山打虎。

  草戈不知道什麽是成親，每天吃著穀子，就連最不喜歡她的妹妹都會甜甜地叫她姐姐。

  畢竟，沒有姐姐就沒有這兩擔穀子，妹妹很可能會餓死。

  在日複一日的期盼中，草戈終於迎來了春天，草屋外麵不再是寒氣十足，帶著一股新鮮的生機，地上鑽出了嫩芽。

  “水炭被男人接去了，沒想到一個冬天，她倒是先來了初潮。”

  阿媽看著不是很滿意，挑剔地掃了草戈兩眼，“她比你還小兩個月呢，怎麽反倒不如她？”

  草戈不知道什麽是初潮，隻聽說有了這個，就能生出小娃娃，部落裏都盼著女孩子能早早生產。

  “水炭在哪裏？我想去找她玩兒。”

  “玩兒什麽？她要在家裏做活，哪有時間陪著你玩兒？”

  不過是一個冬天，水炭的頭發已經挽起來，被部落的老巫女盤上細細的辮子，身上背著一個又大又漂亮的竹筐。

  年齡相仿的同齡人總有說不完的話，草戈問她什麽是成親，水炭紅了臉，隻告訴她那是個奇妙的事情。

  轉眼已經七歲，在阿媽無盡的念叨和期盼中，草戈終於長大成人。

  她驚恐地看著滿手鮮血，學著阿媽的樣子穿上一條厚厚的草裙，感受著一股一股溫熱，親手接下了年輕部落勇士的禮物。

  部落人們載歌載舞，作為新娘的草戈被打扮得異常美麗，她看著水中的自己，從不知道，原來她可以這樣好看。

  人人都說她是最美麗的新娘，可唯一的好友水炭卻不知去向，阿媽說她懷了孕，不能與新娘見麵。

  但草戈明明記得，懷有身孕的女子是地位最崇高的，每個女子都會去孕婦身邊，乞求同樣的好運降臨在自己身上。

  她的妹妹偷偷告訴她，水炭被別的男人拖走過，懷上的是別人的孩子，她的丈夫將她關在家裏，不許她出來。

  此刻的草戈還不明白，什麽是“別人的孩子”，直到婚禮結束前，她趁著人們都沉浸在部落間的合作喜悅中，找到了鱷泥族的草屋。

  一個瘦小的女子，挺著一個巨大的肚子，身形怪異，渾身一股騷臭味。

  “水炭？是你嗎？”

  那女子轉過頭，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最喜歡的朋友眼中沒了光彩。

  “你怎麽了？懷孕不是一件好事嗎？”

  摸著她的肚子，裏麵有什麽東西湧動，草戈嚇了一跳。

  “我以前從沒摸過孕婦的肚子，是不是摸摸我也能懷上孩子？”

  水炭麵無表情，點點頭，“我男人說了，等孩子生下來，讓我馬上再生一個。”

  “嗯，多生才有福氣。”

  草戈是真的羨慕，她的男人正在外麵與部落首領議論著重要事宜，正因為她長得美麗，能吸引鄰近部落青年首領的喜愛。

  兩個部落合作，以後還會有新的通婚，食物會越來越多，再也不用挨餓了。

  “草戈，你長得真好看。”

  新娘的妝容襯托得她如同仙女，年輕高大的男人伏在她身上，絲毫不顧她的疼痛哭喊。

  鮮血流到床榻上，刺鼻的腥氣讓男人非常興奮，她承受不住暈過去前，還聽到男人說，要讓她生的孩子比誰都多。

  夜半時分，衝天的火光嗶啵作響，草戈住的帳篷華麗又結實，卻不是大陸另一側遊牧民族的對手。

  呼嘯而來的馬隊踐踏著兩個部落的族人，被馬蹄踩在身上，連一聲痛呼都發不出。

  草戈迷迷糊糊掀開門簾，正看到一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掐著她新婚男人的脖頸，狂笑不止。

  有人一把拉住她，將她拽進最破的草屋裏。

  水炭哆嗦著聲音告訴草戈，那個男人就是帶人搶走她的人，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在那時有的。

  “他們把我當成是你，不想兩個部落通婚，後來發現弄錯了，就把我扔了。”

  草戈震驚地看著水炭，好朋友接著說，“我男人讓我把你騙到後山，送給他們，我沒答應，他就把我關起來。”

  “……你，我……那他們怎麽會……”

  他們怎麽會突然殺到新婚的現場？

  草戈非常愚蠢，完全沒有她這個年紀應有的成熟。

  “因為你漂亮，漂亮女人是男人爭搶的目標。”

  水炭荒誕地看著她，“你竟然不知道，部落男人個個喜歡你，女人個個嫉妒你，就連這次殺身之禍，也是因為你才招來。”

  草戈喘不過氣，哭道，“水炭，我們一起跑，我們去找阿媽，一定能跑掉的。”

  “跑？我這樣怎麽跑？”

  圓潤的肚子下麵突然流出渾濁的液體，水炭痛苦得五官扭曲。

  “我、要生了。”

  兩個女子並不善於躲避，混亂的現場一片殺戮狼藉，帶著馬上生產的孕婦，草戈根本跑不了。

  女人是資源，跟部落裏的牛馬一樣，被拴在地上，任由馬隊的首領挑揀。

  “真是漂亮。”

  捏著她的下巴，強壯凶殘的男人滿意地點頭，就在一旁，是水炭慘烈的呼喊，她的孩子正要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