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看著相柳手裏的氣球“屍體”，“你們父子倆是故意的嗎？給我搗亂呢？”

  相柳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一張利嘴失了能力，張口結舌地看著白元。

  “我看到第一世的我了。”

  白元低聲跟相柳說，可華彰是什麽聽力，聲音再低也能捕捉到。

  一時間，一家三口都沉默不語。

  萬妖之王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數千年的畸形讓他早就沒了善良。

  那些年歲的戰火殘殺，在相柳眼裏不過是愚蠢人類的相互屠戮，根本不會介意。

  鳳皇神女代代轉生，就算是為人時死得淒慘了些，隻要靈魂不滅，又有什麽關係？

  可眼前的白元幾乎維持不住平和的表情，怨恨、痛苦交織在她臉上。

  隻可恨鳳族公主已經化為灰燼，鳳族又是白元的本族，如果前九世的仇恨在她心中蘇醒，她以後又該怎樣去麵對鳳族眾人呢？

  相柳雖不在意妖族，但他對白元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媽媽，那時是我們不好，因為鳳骨遺失，我們隻能憑借氣息來搜尋你。”

  華彰緊緊握著打氣筒，悔恨、愧疚、自責，全都一一寫在臉上。

  “第一世我並不在場，那時我還在龍族永生池裏，每天都在怨恨天地不公，恨不得立即煉化出身體，去鳳族大殺四方。”

  相柳手中緊捏著那個破碎的氣球，“那老龍妖用血脈壓製我，讓我完全沒有能力移動身體的任何部位。”

  “我看著他每天在人間遊蕩，大海撈針一樣尋找著你的身影，我嘲笑鄙夷過他很多次，直到現在也不認為他配得上你。”

  “一直到第六世，我才從永生池出來，但我身形醜陋不堪，相貌奇詭，就是妖族見到我都覺得晦氣。”

  “可他告訴我，隻有煉化好自己，才能幫助他尋找鳳皇神女，才有重新化形得到天地認可的那一日。”

  相柳坐在移動梯子上，“在永生池裏的日子萬分痛苦，每天都要承受蝕骨伐髓的痛，我恨這個世界，恨他，也會……恨你。”

  “可對妖族來說，血脈的渴求是根植於基因中的，不論我怎樣怨恨，對你的渴望一日強似一日。”

  白元抱住相柳，聽著他奶聲奶氣地訴說著幾千年的過往，心中疼痛無比。

  “其實我煉化成功以後，本應該早些找到你的，但是那個鳳族公主……”

  相柳閉閉眼睛，將心頭的怒火壓下，“她一次又一次地借著與你的氣息同源，要麽掩蓋掉你的存在，要麽早早殺掉你。”

  “每一次，我和他找到的都是奄奄一息的你。”

  白元何嚐不知道這些，隻不過人心難測，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心中的糾結到底源自何處。

  相柳話鋒一轉，“可你本不該記起這些，人類轉生輪回，前塵往事盡忘，到底是誰讓你一次次開啟了封塵中的記憶？”

  白元一怔，相柳緊盯著她，“媽媽，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們？”

  躲在沙發上擺弄打氣筒的華彰一聽，立即豎起耳朵，目光炯炯地看著白元。

  白元被父子倆這樣正式地看著，心如擂鼓，含混地說，“有些小事吧……”

  “小事？”

  相柳怪叫一聲，從梯子上直接蹦下來，“你管這叫小事？”

  白元像是個被審訊的犯罪分子一樣，老老實實地縮成一團，“我就是偶爾會做做夢，也記不清那人跟我說過什麽。”

  華彰和相柳互相對視幾眼，又讓白元把整個事情再說一遍。

  “哎，這算什麽大事啊？我都能在現代社會遇到妖怪，做幾個奇怪的夢算什麽。”

  相柳難得不再做出幼兒的神態，臉色凝重，“你是說，每次遇到危險，你都會在夢中看到一座金宮？”

  白元撓撓下巴，“也不算是遇到危險吧，應該是我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才會出現那座金宮。”

  “嗯……最早是跟華彰…咳咳以後，連著做了兩次夢，有人跟我說話，但沒見過她的臉。”

  “最近一次就是小鸞出現，我看到了當年，也就是前任龍族族長的年少時，他們在金宮門前，似乎是看到一位神女。”

  白元仔細回憶著夢境，但夢就是夢，就算做夢時記憶再清晰，醒來以後也是一片模糊。

  “神女？你見到了那位神女？”

  白元茫然，“那位是哪位？我不也是神女嗎？”

  神女也得自己吹氣球，沒見打個響指就布置好整個別墅。

  相柳不再回答，扔下氣球跳下梯子，熟練地打開巨大電腦屏幕，開始在資料中搜尋。

  華彰也不再糾結跟白元的那點“矛盾”，認真地看著白元，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端倪。

  白元被他倆的緊張搞得很焦慮，“你們都什麽意思？”

  一個兩個不說話，反倒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她，白元咽咽唾沫，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相柳劈裏啪啦地在鍵盤上敲著，頭也不回，“完全沒有任何記載，那座聖宮唯一的特點就是泛著金光。”

  華彰倏地站起來，“我們回章莪山一趟，早就跟父王母後說好了，他們也同意我們一起回去。”

  鳳皇神女駕臨章莪山，這在白元看來不過是跟去一趟丹穴山一樣，但對龍族和其他各個妖族來說，意義非凡。

  白元站在章莪山腳下，上次匆匆來了一趟，又匆匆離開，根本連這座山的高低曲直都沒看出來。

  “哇，沒想到傳說中的仙山，還真是仙山，怪不得龍族挑這裏做聚居地呢。”

  背著登山包，白元從衣兜裏拿出新買的保溫杯，鮮亮的顏色與黑灰色的章莪山真是格格不入。

  這裏與丹穴山不同，完全沒有人跡，就連一聲鳥鳴都不聞。

  相柳高聲打了個呼哨，在山巔間震蕩來回，悠遠深長，但伴隨著遠處而來的隆隆雷聲，章莪山上頭很快聚集了一片雷雲。

  華彰站在山腳下，沒轍笑笑，對白元說，“他恨龍族的永生池折磨他幾千年，要不是你在，他是絕不肯跟我一起來章莪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