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芽上了樓，見封遲琰其實已經收拾好了，隻是坐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阮芽在他旁邊坐下，彎起眼睛問：“你怎麽還不下去？宋錦胤他們都在等你。”

  “你見到小森了？”

  “嗯。”阮芽點點頭：“她長得好漂亮。”

  封遲琰忽然說：“軟軟，等會兒跟我去見個人吧。”

  阮芽疑惑：“誰？”

  封遲琰說：“小森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阮芽點頭：“好。”

  “當初餘桑折死在了雨林裏。”封遲琰閉上眼睛，“但是我們誰都不願意把他留在那裏，所以我們咬著牙將他帶了出來。”

  他們度過了此生最煎熬的六天五夜，常人根本就無法想象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麽，又為什麽要在命懸一線之際，還要執著的帶著一具屍體。

  “屍體帶出來的時候，已經開始腐爛了，是我親手將他推進了焚化爐。”

  阮芽時常在封遲琰的身上看見很多深沉的東西。

  孟永平死後，她才知道那是什麽。

  是一次次的悲痛欲絕後沉澱出的麻木。

  封遲琰在他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裏，又已經送走了多少個重要的人？

  阮芽從背後抱住他，下巴靠在封遲琰的肩膀上，道：“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什麽？”

  阮芽清清嗓子說：“小王在考A大，小李在考F大，小明在烤紅薯，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封遲琰：“……”

  阮芽在他耳邊道：“我們也一樣。”

  “都有光明的未來。”

  ……

  餘森月因為病情，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國看望餘桑折了，她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餘桑折的墓。

  這裏被打理得很好，幹淨不染塵埃，她彎腰將一捧淡紫色的紫羅蘭放在了墓前，餘桑折是個大老粗，不愛花花草草，這是餘森月自己最喜歡的花。

  阮芽跟在封遲琰旁邊，見墓碑上隻刻著死者名姓，沒有照片。

  宋錦胤像是看出她的疑問，笑了笑：“執行特殊任務的，沒留下照片，也不能把他的出生照貼上去吧，多讓人誤會。”

  餘森月道：“出生照都沒有了。”

  她坐在哥哥的墓碑旁邊，說：“他死後，有人來家裏把所有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清理掉了，我有時候都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哥哥。”

  宋錦胤一僵，嗤了一聲，罵道：“做這些事兒倒是積極得很。”

  “其實……”餘森月笑著說：“他跟你們相處的時間，比跟我這個親妹妹相處的時間都多，是吧。”

  兄妹兩父母早亡，餘桑折常年待在部隊裏，餘森月就常年待在醫院裏，其實聚少離多，餘桑折死的時候，餘森月剛剛做完手術，都沒人敢告訴她這個噩耗，還是某一次她做了個噩夢，夢見餘桑折死了哭鬧著要找哥哥，才知道，原來那不僅僅是一個噩夢。

  阮芽裝過頭看向封遲琰，才發現這個一向冷漠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眼眶發紅。

  她想了想，握住封遲琰的一根手指，稚拙的小聲安慰他：“你要是想哭，我不會笑話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