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二、圖自力,臨陣學吹簫
作者:肖遠征      更新:2022-02-18 18:07      字數:4884
  話說太田樓商鋪的裝修提前結束了,商鋪老板於十二號就把鑰匙交到了租戶手中。

  夏天趕忙請來了一個經營方鋼貨架的銷售商前來量尺寸,組裝兩層貨架,又從梨園路買回兩塊用於吊頂的鋼網,並很快吊在工字鋼的鋼槽上。這樣,便於日後經營要吊高來賣的商品。

  樊婷也沒有閑著,與姐姐樊娉到湖貝路湖潤大廈十樓由一對律師夫婦經營的家政服務公司聘來一個名叫朱凱紅的小女孩作為營業員,商定包吃包住的月工資400元。

  後來,夏天與樊婷夫婦根據程曉靈小姐介紹的鮮花保鮮經驗的需要,雙雙來到茂業百貨和平店,購買了大號保鮮櫃和冷藏櫃各一台。這些東西送到店裏,加上原來已經購進的花瓶等商品在貨架上一擺,除了鮮花沒有購進外,一個花店便像模像樣地等待開業了。

  晚上,一家人聚在客廳裏商量著開業前的最後準備事宜。樊娉和她那讀大學的女兒解歡也來到夏家。夏天說:“我這個小店,過兩天就要開業了,叫什麽名好呢?像我這種不卑不亢的性格,又沒有做過生意,要呆在店子裏,就等於將一塊硬骨放在缽裏熬,要有時間才能熬出味。但是,經營風格要事先告訴客人,我想了想,這店名嗎,就叫做‘隨意來’,意思是說:你來還是不來,隨意;你來了,是呆久一點還是邊看邊走,也是隨意;你來了,是買還是不買,更是隨意。”

  解歡聽後說:“姨丈,這樣不如就叫‘隨意’,不要那個‘來’字更好?”

  樊婷說:“我看還是要有‘來’字,客人不來怎麽賣呀?再說,隻有‘隨意’兩個字,會被人曲解成價格方麵也隨意,要是這樣的話,就有沒完沒了的煩惱了。”

  於是,決定取名“隨意來花藝店”,請人做招牌,印名片。

  2000年1月15日上午,夏天到深圳農科中心購進了一批花卉盆景。下午,與樊婷一起到蓮花山采購玫瑰、百合、康乃馨、大菊、非洲菊、滿天星、針葵葉等鮮花,回到店子後,夫婦倆與朱凱紅便開始打玫瑰葉子、整理花卉。

  吃過晚飯後,夏天也是大姑娘出嫁頭一回般,在半拉半閉的店裏,根據自己初步觀察的開業花籃的感性認識,邊幹邊學,在插一個三層開業花籃,準備明天開業的時候,擺在自己的店鋪門口,招徠顧客。也許是因為新手,也許是在琢磨美的意境,這種在後來可以在二十分鍾就插完的三層花籃,竟然在夏天的手上擺弄了一個多小時。花籃插好後,夏天審視了一番,還算滿意。他對自己說:“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回,掌握了它的規律就好辦了。”

  第二天上午八點,夏天夫婦和朱凱紅三人來到店門口,一聲開門大吉,拉開了鐵閘門,將花籃往門口一擺,從裏麵拖出了鮮花架,在另一邊擺上盆景,就算開張了。

  有趣的是:一天下來,除了賣些零星花卉與盆景外,花店包紮的第一束鮮花竟是夏天和樊婷因為購買商鋪而認識的大森房地產公司業務員任小姐。在包紮這束圓形花的時候,宅心仁厚的夏天,贈送了幾支劍蘭——即用花語來說叫“步步高”的鮮花配到中間的百合上,以便讓花束更飽滿。但是,美學是一門不確定性的學問,它講究的是不規則美。有人說:缺陷美才是真的美。你要是有心去研究,就會發現:美,很難找到一個國標,或者國際標準。就同一個事物,評價它為什麽美,美在哪裏,人們的看法迥異。因此,所謂美,就成了:美有所據,美無所定;美有所定,美無所據。看官:你看了這十六字真言,是不是有同感呢?就說這任小姐到花店來拿花束的時候,看到無端端被插上了幾支劍蘭,覺得不美,心裏老大不高興,嘴上嘟噥出幾句難聽的話來,不是很愉快的把花拿走了。誰知,她將這束鮮花拿到公司,被同事們看了之後,一個勁的說漂亮,又是問價格,又是問哪裏包紮的?頓時讓任小姐飄飄然起來,她秉持一種自信的心態,告訴同事:“是我們公司的客戶開了一個花店,我在幫襯他。”這些同事問明了地址,心裏也就有了一個底。

  話說花店開張的時間,正處在鮮花銷售的旺季,生意也是日見日的好。而大森公司的員工絕大部分都是年輕人,自從有了任小姐的第一束鮮花和夏天在包紮這束花時的一時之仁,大森公司本身與它的員工們便不時到花店買花。一天晚上,大森公司的財務張嘉宜帶著七、八個青年男女,在花店門口一字兒排開。要同時包紮一束花,插兩個喜慶花籃。旁邊的店鋪嘖嘖稱奇:“他的生意為什麽那麽好!”

  花店開張了一段時間,離隨意來花店不到200米的洪圖花店、友誼花店、百花園、伊甸園、愛麗絲花店和兩個擺地攤賣零花的經營者便開始嫉妒起來,有的時候,他們手中竟然拿著一把剪刀、一個花球,前來隨意來花店門前溜達著搶點生意。對此,夏天夫婦也不介意。

  看官!俗話說:生意是由各人做的。同一條街,做同一門生意,有人虧本,有人賺錢,該怪誰呢?要怪隻怪父母先天給的不足,而自己後天又稍嫌懶散,以至悟性不夠、學藝不精。反觀隨意來花店,經營者是曾經管理過國有大、中型企業,並為其起死回生立下汗馬功勞的專業經營管理人員,把自己豐富的企業管理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經驗用在一個花店的經營上,真是牛刀小試,旁邊的花店哪能是它的競爭對手?

  後來,上麵數著名字的花店便紛紛關門大吉,以避隨意來花店的鋒芒。——這是後話。

  話分兩頭,各敘一方。

  話說市民銀行在電腦辦公自動化方麵走得很快,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很超前。上至董事長、總行行長,下至支行的三級經理、中層幹部,都有各自的授權和密碼,在市民銀行的局域網上隻有輸入相應密碼才能查閱給各自的文件。這樣一來,各業務部門一般上傳下達的文件都在電腦上作無紙化傳遞。

  湖貝支行人事調整的力度和傳聞雖然在總行各部門間有所發酵,但這在申一楓把持的市民銀行並不是新鮮事。隻要製作電腦密碼盤的總行科技部沒有接到更換電腦數據的通知,相關支行的部門職務不論怎麽變動,支行還是要由原授權人才能接到總行傳來的文件。

  話說夏天在十月份被免去資金信貸部主任職務後,胡輝擔心馬上填補空缺會造成對自己不利的口實,並沒有立即叫擬議中的王昭君、魯大牛到支行來任職。夏天使用過的電腦倒是給了行長助理李臭橫使用,但是,他打不開總行信貸部等專業部室發來的文件。而與夏天一樣先後被免職的許愛群、徐東海也各自有自己的授權盤,掌握著相應的對口業務文件。

  這天,市民銀行在辦公自動化係統上發出文件通知:總行於一月二十八日召開信貸部、辦公室聯席會議,研究總結全行主要業務工作,要求各支行做好總結的同時,支行辦公室主任、資金信貸部主任、產品開發部主任務必準時到會,雲雲。

  二十八日上午,在市民銀行總行綜合會議室,各支行的辦公室主任、信貸部主任、產品開發部主任魚貫而來,並都在簽到簿上簽字。九點鍾,行長黃鹿、副行長沈意民在郝見光的陪同下進入會場。黃鹿坐下後,問旁邊的辦公室主任:“各支行都到了嗎?”

  主任說:“就剩下湖貝支行的人沒有到,其餘的都到了。”

  黃鹿說:“不管他了!不能讓總行的同誌等支行的同誌,大家的紀律觀念、上下級觀念還是要有的。現在開會!”

  這時,沈意民勾過頭去問郝見光:“湖貝支行不到會,有什麽特殊情況嗎?”

  郝見光小聲說:“這次我沒有問。但是,那個夏天倒是有點怪毛病,最近的三次資金信貸部主任會議都沒有參加。”

  沈意民問道:“你向他的行長了解了原因嗎?”

  郝見光說:“我叫陳紅直接打電話給湖貝支行的行長胡輝,但是,總是聯係不上。”

  沈意民說:“你叫陳紅以我的名義,直接找陳作業,問夏天為什麽不來參加總行會議,並叫她直接告訴我。”

  郝見光來到陳紅的旁邊,對她小聲地耳語了幾句,陳紅站起身,到信貸部辦公室打電話去了。

  十幾分鍾後,陳紅站在沈意民與郝見光之間,側重對沈意民說:“湖貝支行的陳行長說,夏天早在十月份就已經被免職了,據他說,好像已經到別的地方上班了。而今天要參加會議的許愛群、徐東海也已經離開湖貝支行。”

  沈意民問道:“他們走後,總有接替他們的人,為什麽不來參加會議呢?”

  陳紅看著郝見光,漸漸地臉紅起來。

  這時,郝見光說:“會議通知是辦公室統一在自動化辦公係統通知的,可能其他人沒有看到。”

  沈意民說:“想必前幾次信貸會議,湖貝支行沒有人參加也是這個原因吧?”

  郝見光不敢吱聲。

  沈意民在心裏想:“看來,夏天與我聯係了一次,覺得沒有下文,便考慮離開了。但是,我也幫不到他什麽。隻是,不要影響湖貝支行的‘兩清’工作才好。”

  樊婷和夏天在悉心經營著隨意來花藝店,而且越搞越有興趣。漸漸臨近春節的時候,生意也越來越好,每天能有500多元的銷售額,這與銷售196元就能達到經營盈虧平衡點(不含夏天夫婦的報酬)的概算來分析,全月要達到一萬五千元的銷售額不難。這樣的話,毛利就能接近一萬元,扣除3000多元的費用和房租支出,少說也能賺個五千元。而事實上,每月賺到這錢,沒有一點精神壓力,勞動強度也不大,家裏還請了一個人,可以輪換著做做家務、搞搞衛生什麽的。

  夏天看到花店的經營狀況,不無得意地對樊婷說:“在我四歲的1961年,就因為母親響應政府號召,全家從縣城重新回到農村老家。我在農村的體會是:隻要自己勤勞,日子就會比別人過得好,從來不用為自己的生計擔心,因為農村有田有地。而到了城市,一直對排除家庭生存風險心中無數,也就是說,風險和不確定性始終存在。我們搞這個小店,是日後在城市生活的家庭以店養家,以店壯膽的很好的選擇。即便是小孩日後參加工作了,也要搞成前店後家,一家既有人打工,也有人當老板,保持多維的營生模式。這樣,縱使當中有人失去工作的時候,也能使一家人繼續在城市裏生存下去。”

  樊婷在調入深圳後,一直在特區總公司的直屬企業當財務主管,公司不可謂不大,也吃過大鍋飯。但是,更多的是見識過深圳企業“大有大的難處”和船大難掉頭的窘境,對夏天的一番感想,也是感同身受。便附和著說:“我們現在積累一些經驗,將來夏宇工作了,結了婚,就叫我們的兒媳婦開店,夏宇去工作,這樣的話,一家便不怕風吹草動。”

  夏天表示讚同。

  一天,設在華強北路的交通銀行一家支行行長通過朋友了解到夏天的情況,專門到深圳的分行作了請示,準備把夏天接過去。但是,上麵的意見是:考慮到夏天的年齡,要試用一段時間後再考慮辦理調動手續。這行長好像很有把握地誠邀夏天先到支行當一段信貸營銷員,待站穩了腳跟後再與總行協調正式調動問題。

  夏天聽後,對這位行長的好心和熱情表示十分感謝。然後,對介紹他的朋友說:我現在還是充當宋朝蔣捷筆下的賣花人來得更寫意一些,你看,他那叫做《昭君怨·賣花人》的詞填得多好:

  擔子挑春雖小,白白紅紅都好,賣過巷東家,巷西家。

  看官:作為在同一家銀行的兩種法人體製下都當過信貸經理的夏天,在市民銀行接管後,經受了四年作為貸款經辦人的是是非非和作為支行的主要組織者主持舊貸款的清收工作的壓力後,卸下了肩上的重擔。一旦壓力全消,一種“無意苦爭春”的疲態便自然而然地釋放出來了。此時,讓夏天更真切地感悟當年寫作《桃花源記》的陶淵明老先生,為什麽源自官僚世家的他,在其剛步入四十歲的時候,就辭官歸裏、躬耕自資。並在悠然自得之時,端起酒杯哼出噲炙人口的名句: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就這樣,在經曆了胡輝、申一楓的一番折騰之後,一個剛剛四十出頭的資深金融工作者,一個有著三十餘萬字經濟金融論文的著作權人,一個掌握著市民銀行數以十億計舊貸款的潛在清收財產的行家裏手和知情人,一個崇尚“進不圖名、退不避禍”的人生境界、敢於承擔曆史責任而又不屑與跑官要官者為伍的錚錚硬漢,一個信奉“沒有最好,隻能更好”的工作理念,對崗位工作一絲不苟的、在理論與實踐上均有深厚功底的資深經濟師,在一番比較之後,覺得當個體戶、權作賣花人比在市民銀行工作來得更寫意、更輕鬆、更悠然自得。可想而知,此時的深圳市民銀行的工作環境,在申一楓數年的操弄之下,顯得是多麽的惡劣和不盡人意!

  而夏天其人,文能夠以言立世,武可以自種自收;在位時能夠運籌帷幄、指點江山,離職後可以親力親為、營生養家的能耐在經營花店中進一步表現出來。他在續寫著自己能上能下,可官可民的跌宕人生之不朽傳奇。

  夏天夫婦經營隨意來花藝店勤進勤出、薄利多銷,悉心培育客戶群,用心運作個體經營的作為和心態,有一首詩可以作為其注腳:

  火力不能銷地力,亂前黃菊綻繽紛;

  自種自收圖自足,誰知堯舜是吾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