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〇、雞兔相衝,秋囚冬死
作者:肖遠征      更新:2022-02-18 18:06      字數:3551
  夏天吃過晚飯後,坐在客廳裏,一邊看電視,一邊在思考著:“九月中旬開始,胡輝多場會議的講話已把矛頭對準了我。看來,他目前最大的眼中釘是我了。我在湖貝支行一天,他就會一個晚上睡不著。長期這樣,也不是個事兒。信貸部主任與行長尿不到一壺,是沒有好結果的,要把離開湖貝支行擺上議事日程了。”

  夏天轉而想道:“胡輝這樣搞,是不想要那近十億的不良資產了嗎?對!應該把自己掌握的情況羅列出來,寫一個報告給總行黨委。人們不是常說嗎:上台靠機遇,下台靠智慧,如果總行也是無動於衷,不用我,那就要離開市民銀行了!”

  夏天繼而想道:“想不到前幾年有的銀行要我馬上去上班而不去,一心紮在市民銀行,到現在邁過了四十的年齡關口,事情也理得差不多了,反而被他們甩了。要是當初就毅然離開市民銀行,倒也省心。但是,我這樣一走,胡輝主政的湖貝支行真的有能力開展舊貸款清收工作嗎?總行的主要領導,尤其是申一楓在力挺胡輝,難道他們也完全放棄了湖貝支行的舊貸款了嗎?”

  看官:雖然說市民銀行成立後到任的行長們沒有經手審批金融服務社時期的貸款,要說追查責任什麽的,一杆子打下去也打不到他們。但是,他們手中牢牢握有政策製定權、經營決策權、人事任免權,卻對清收工作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正是處於法人地位的領導層決策的正確與否、用人的妥當與否,決定了銀行經營工作的好壞,這其中當然包括清收工作的好壞。

  事隔多年以後,人們回想當初深圳曾經亮起的口號:“市民銀行,就是市民您的銀行!”和市民銀行總行經營班子喋喋不休地提出的:“要把市民銀行辦成一流銀行!”深圳的市民們左盼右盼,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它成為一流銀行。這不能不說與申一楓為首的第二任班子在任上的用人不察、決策失誤,白白浪費了最佳的清收舊貸款的黃金時間有密切關係。

  事情往往十分可笑:今天,當人們談起市民銀行當年慘淡經營的歲月時,當事人(包括申一楓)都能喋喋不休地大談當時如何運籌帷幄、決戰於大班台的故事,也許還能口若懸河、眉飛色舞般十分動情地表述自己當年的功績。一旦講到當年數十億乃至上百億元的爛帳時,口徑居然可以十分一致地大罵當年金融服務社那幫人是“敗家仔”。

  但是,古人曾經說過:“子不殺伯夷,伯夷卻因子而死”,包括申一楓在內的後來者、決策者、經營者,也不見得就是旺家生財之人。他們在台上一幕幕鬧劇式的表演,也就是現在被人們貶之為“官油子的折騰”,也有讓人生煩的時候。接下來,也該輪到他們被人詬罵為“敗家仔”、成為過眼雲煙的時候了。

  話說回來,夏天當晚思考決定要讓總行黨委知道湖貝支行發生的事,準備寫一個材料供總行領導看後,再決定自己的去留。

  後來,他回到書房,找出一本有關生肖學的書籍看了起來。研究起胡輝的生肖與他的生肖相衝相克的關係來。

  夏天查到:胡輝生於1963年農曆癸卯年,屬兔,生年納音雲:“壬申癸卯金泊金。”生年雙金在命,可謂強勢之人。其五行生克中雲:“春金囚、夏金死、秋金旺、冬金休,”應驗在胡輝身上也不差:今年仲夏他在國有銀行行長任上被人炒了魷魚,到了秋天在他命旺的時候,搖身一變,又成了市民銀行的支行行長。

  而夏天自己生於1957年農曆丁酉年,屬雞,生年納音為:“丙申丁酉山下火。”五行生克的“旺、相、死、囚、休”中雲:“春火相、夏火旺、秋火囚、冬火死。”

  夏天看後想道:“在那麽多事的今年上半年,我都如願以償達到了目標,到了夏季,又一次被評選為總行係統的優秀共產黨員,並被隆重表彰。而緊接著到了七月,胡輝到行,便開始處處受製了。看來,該是命中有此一劫。從五行相生相克的因果來看,我的‘火’必克胡輝的‘金’;再從天幹的癸、丁來說,與胡輝也是相衝的,說明兩人是尿不到一壺的。”

  夏天回憶自己的部下中不少也是屬兔的,但也能對付得過去。為什麽偏偏就是這個胡輝跟自己過不去呢?

  夏天拿來另一本根據袁天罡命術神數論著而演算過來的書,在屬相逐年吉凶福祿詳解一章看到:“兔人見兔年,其年必高遷,逢考登場,可中頭名;凡謀成就,百事順通,求財廣進,生意興隆,名利雙收。雖時有頭痛小疾,抑或見喪,不在其害也。”

  夏天再翻了幾頁,看到闡述屬雞的:“雞人見兔年,其年運行偏財,凡經營、放債、投機、買彩,無不可求,唯財不歸,東來西出,或見破敗災殺,官非牢難,致成不幸,而遭失敗。”

  夏天合上書,暗忖道:“在屬相流年運程上,我比胡輝已經略輸一籌。看來,凡事謹慎為上。”

  第二天一早,夏天在腦海裏帶著昨天晚上思索的問題,開著車往筍崗路駛去,當到了洪湖橋路段時,前麵走著的一輛豐田轎車突然停了下來。夏天因為頭腦中裝著問題,稍一走神,踩刹車慢了幾秒,在十米的距離內小車的慣性往前車衝去!

  不幸中的萬幸是:當前保險杠碰到前麵豐田車的後保險杠的一刹那,夏天的小車終於停了下來。

  聽到後車保險杠碰撞的前車駕駛員立即下車查看究竟。這時,夏天也誠惶誠恐地下車看看兩車碰撞成怎樣。

  夏天對對方說:“對不起!碰到你的車了。”說完,兩人看了兩車恰恰是剛接觸,前車就借力往前躥了一下,在夏天的小車停穩的時候,已經空出了有三十厘米的空隙。對方司機看到自己的小車沒有什麽事,又看到夏天一個勁的道歉,說道:“我們走吧!”

  夏天說:“謝謝了!”

  兩人上了各自的轎車,重新發動了車子,走了。

  夏天開著車,在心裏想道:“自從學會開車以來,從來沒有在公路上與別的車輛碰撞。這次是一次警示:開著車,不論是天塌下來,也不要想那麽多。不就是因為來了一個行長,可能與自己合不來,要另謀高就嗎!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不要多想了!”

  夏天來到支行後,心情稍稍平複,許愛群通知參加行務會。

  九點鍾,與會人員還是分部門對一個星期的工作作了匯報,然後由胡輝作點評。

  夏天根據資金信貸部調整後的情況,談了在資金計劃調劑和分析方麵把工作做細,同時,擠出時間組織存款。

  接著,隻聽胡輝說道:“夏天同誌談得好,事情少了找事幹,有積極意義,值得肯定。今天我要說的是新的問題加老的問題湊在一塊,不解決還不行。像辦公室管的保衛值班的事,勞動紀律渙散;產品開發部的存款也仍然沒有起色。你們這兩個部門為什麽就沒有危機感呢?我告訴你們:我當行長,就要按我的遊戲規則辦事,你不服,你就可以走。我要是留你,不放你走,那就是我沒有道理。”

  他說到這裏,停下來看了大家一眼,繼續說:“我們行這個月的存款平均餘額不升反而下降了2000多萬元,儲蓄存款計劃差得太遠,同業存款也是下降的,外幣存款沒有完成計劃。昨天,我和陳行長到總行開會,受到了總行前所未有的批評。我希望包括我在內都動起來,把存款搞上去。”

  ……

  會議結束後,胡輝和陳作業馬上開車到總行去了。

  夏天和徐東海一起聚在辦公室裏,兩人都感到哭笑不得。夏天問徐東海:“老徐,你能聽出胡輝今天講話中的真實含義嗎?”

  徐東海說:“我是被他罵慣了,由他說去。反正他這個行長當得也不會輕鬆。”

  夏天說:“問題是:他隻對這個行長的平台感興趣,不是在認認真真地做這個行的工作。明年年底考核不行了,他也就鬧著要走了。而湖貝支行被他這樣一折騰便不成體統了。”

  徐東海說:“管它呢!我們還是恢複打乒乓球吧。支行的球場撤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比支行還好。”

  夏天說:“好,下午開始鍛煉。我願意再多講兩句,胡行長的講話,表揚我的那句,他的真意應該是說:我已經沒有什麽事做了,可以走了;而批評你的話,則表明對你的折騰還沒有到位。現在,我沒有弄懂的是對許愛群的那句,是不是又要叫她也把位置讓出來給他的親信?如果是這樣,那許愛群就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最新版本了!這對許愛群有諷刺意味,按我們老家鄉下的笑話來說,叫做抱大腿抱到別人的‘小弟弟’邊上,讓人覺得特別不舒服——也就是唱京劇常講的:過了。”

  兩人不由得一陣哈哈大笑。

  這時,韓小妞來到辦公室,問道:“兩個經理難得這麽開心,笑什麽?”

  徐東海詼諧地說:“老夏嘴裏能說出什麽好東西?小姐不能聽。”

  夏天故作生氣地說:“老徐這家夥,講衰人不用本錢。我講了一個典故給他聽,增長知識,他還不買帳。”

  韓小妞坐下來後,閑聊了幾句。隨後,在隔壁辦公的高尚、汪洋也趕來湊熱鬧。

  夏天知道,她們的到來,主要是看到胡輝行長已經出去了,從感情的角度上前來看看胡輝上任後背運的夏天和徐東海,大家敘敘舊的意思。

  就這樣,大家閑聊了一通。

  不多時,原在中興支行現已調動到羅湖支行的黃鬆興站在夏天辦公室門口,徐東海熱情地把他拉進來。

  夏天看看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半鍾,因為支行已經沒有飯堂了,要到外麵打盒飯。夏天說:“難得大家這麽齊,今天中午,我在半島酒家請大家吃個便飯。”

  韓小妞說:“好,夏經理的不吃白不吃。我們都去,把他吃窮。”

  於是,一行人下了樓,走路來到半島酒樓,在二樓大堂包了一張台子,吃起午飯來。